第171章 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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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将会面临很多次选择，任何人都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没有人知道自己的选择将会意味着什么，是凶？是吉？是福？是祸？没有人说得清楚。

有的选择，在当时看上去是正确的，然而几年或者是几十年后，回过头去看，才会意识到自己当初是多么肤浅。如果做了另外一个选择，也许自己会幸福许多，或者会取得更大的成就。

也有的人，当时做的选择，会被人骂作愚蠢、呆腐、没眼光。然而时间终将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具有前瞻性的，有时，真理并不掌握在多数人的手中。

然而任何人都不能透过时间的长河，拨开重重的谜雾，看到几年或者是几十年后的景象。即便是那些高瞻远瞩的伟人，也做不到这个。他们也许比常人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一些，但依旧有限。孔明隆中定天下，天下大势终究没有按照他的愿望来走。魏蜀吴三家争了几十年，到头来，让一个司马家占足了便宜。当朝太祖的一生，气吞山河，雄才大略，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然而江山到底没有如他所愿，变得红彤彤的一片。谁能知道自己的选择，会给未来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但是有一类选择，不管世变时移，不管海陆变迁，它所代表的意义，不会改变。

那就是气节。

气节可大。大如民族大义，岳武穆精忠报国，即使被朝廷枉杀，忠义不减。文天祥丹心汗青，谨守民族气节，不屈而死。虽然做出的选择让他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然而千秋史书，歌颂不绝。

气节可小。小如张必成宁愿丢掉工作，掌掴刘洪宇。虽然并没有什么实质作用，却也是展示了小人物的不屈。

而林晓嫣的选择，同样只是小人物的挣扎求存，她本可以选择屈服于自己的命运，这个时代，笑贫不笑娼，出卖自己身体和灵魂的人，大有人在，甚至还有很多公知学者们为他们鼓与呼。反倒是坚守气节、安贫乐道的人备受嘲笑，他们的贫困，在这个时代，显得是那么的不合时宜。如果林晓嫣选择上楼，以她的美貌，人们不仅不会嘲笑她，反而会有很多人趋之若鹜，捧她的场，从此以后，钱不再是问题。至于灵魂？这个时代有多少人在乎灵魂？

但是她选择了拒绝，选择了卑微。她从事着这个世界上最卑贱、最让人瞧不起的工作，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灵魂不再受到玷污。也许她无法反抗强加在她头上的厄运，但是她依旧不屈。这就是小人物的气节。

所以她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当然，这个大家，仅限于病房里的几个人。

水无形的人不可能尊重她，虽然那些服务员、洗脚妹以及楼上的按摩女，身份地位跟她类似，似乎应该同病相怜，互相扶持。然而现实并不总是这样。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们，互相践踏，互相唾弃的事儿并不鲜见。有一些人，越是身份卑微，就越想踩着比自己身份更卑微的同行，以显示自己的高大。更何况，林晓嫣长得这么漂亮，而且据说从前还是个很有身份的人，这样踩起来，似乎更有成就感。

胖子老许不可能尊重她。归根结底，林晓嫣只是他赚钱的工具而已。虽然在这个行业里面，胖子算是个比较讲江湖规矩的人，不逼良为娼，但内心里何尝不希望她禁不住诱惑，自动上楼。如果一直做一个洗脚妹，未免有些暴殄天物。说到底，也就是“物”而已，而不是一个大写的“人”。

那些到水无形消费的人更不可能尊重她。男人们到水无形找乐子，自然不喜欢看到一个百般推拒的女人。在这两个月里，她经受过无数次骚扰，被人辱骂，被人嘲笑，甚至被人当面唾弃。那些来泡脚按摩的人在生活中未必地位高贵，但他们往往能在这些卑微的洗脚妹身上找到一些优越感。倘若连洗脚妹都对他们百般推拒的时候，自然就伤到了他们无比可怜而又脆弱的自尊。

林晓嫣简单讲了讲她在水无形这两个月来的生活。吴若薇到底是女孩子，早已双眼通红，眼泪止不住的滑落下来。聂丰却是气得捏紧了拳头，骂道：“都是一群畜生。”

张必成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我都只能无可奈何。晓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林晓嫣有些迷惘，说道：“我也不知道。家已经没了，工作也没有了。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就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未来在哪里，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未来。我浑浑噩噩的活着，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归属在哪里。”

张必成道：“你需要帮助。而工作，可以帮你找到自己的价值，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留下来吧，留在这里，找一个工作，然后慢慢的，你会找回原来的自己。”

“我……还能吗？”林晓嫣泪眼婆娑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