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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炮借吉盛话的由头,绷脸瞪眼,朝关青山背后搧搧亮着小簸箩大手掌,摆出刀砍架势,学着戏文里的唱腔喝道:“假关满子,拿头来!”大豆角子在外屋灶坑前烧火,听见过来瞅见了。她猫咪雀动的,冏派栈鸸鳎把燎烧得红炭的烧火棍头碓向通天炮身子跟前,通天炮看见了,他明知有人搞鬼取乐,却忽略了也没看烧火棍头是烧红的,就逗趣逗乐的将计就计,“哐”一掌背,立着刀样劈下去,烧火棍“叭”快速砸向地面,醢在通天炮自个儿左脚面上。烧成炭火的烧火棍头在光脚面子上爆起一片火花,疼得通天炮顾手顾不了脚,紧皱眉头,歪斜咧拧着嘴唇,左手掐着右手腕,甩甩搭搭烧疼的手掌。又跺跺的,高高抬起醢疼火烫的左脚,斜歪扭曲身子,右腿蹦蹦跳跳,“唉哟唉哟”在屋地打磨磨,哇哇乱叫。脚底下,踩绊在大老孙刚刚脱下扔在地犄角的二棉鞋上,一突噜,人高高大大像浮屠(塔)砸向墙面, “咕咚”后背撞在墙垛上,“吱吱扭”出溜栽倒,“噗嗵”屁股墩在地上,两个大长腿支拉出老远,蹬在刚迈进屋里土老财的小腿踝骨上,土老财造得一趔趄,仰躺委堆在旮旯里。这一连串丑相,惹来屋里屋外众人,一片抚掌拍胸的哄堂嬉笑戏乐。

关嫂乐得俊美白净的圆脸儿泛起桃花般的红晕,黛眉舒扬飞舞,水杏的秀眼盈着晶亮的泪花,不点自红的嘴唇翘翘吟吟地笑,手里掐着大鲤鱼头,对仰委地下的通天炮说:“你呀,今儿个算遇见克星了!”大豆角子拄着烧火棍,抻长下巴,张开大嘴,呲着大门牙,仰脸笑得前撅后颏,嗤嗤的喷着唾沫星子,“败、败家玩意儿,明知圈套,还逞能显摆,你以为你是卖把式的啊?”土老财哭笑着爬起来,不能自恃的提溜通天炮。通天炮耍狗坨子,苦丧个脸,支撑邋遢两脚站了起来,瞅瞅手掌烫出的大白泡,拿嘴“啯啯”吱啦两口,“这大豆角子的烟袋锅子,真肉头!”大老孙坐在炕沿上听了,抬腿给了通天炮一脚,通天炮歪歪身子,皮哧拉哄地说:“这咋还有吃醋的呢?”吉增搁胯股拐下吉盛,小声说:“都是你一句话惹出的祸?”吉盛不似为然地说:“他们好闹,与俺啥关系?”吉德晃晃脑袋自语,“民风淳朴,太有趣了,好玩儿!”

“别瞎闹了。摆桌子吃饭。” 关青山满脸挂着笑,“走大侉,搬坛子好酒去。”

大侉跟关青山取酒去了。

大伙儿七手八脚的拿碗拿筷,盛菜端菜,乱烘一阵子。须臾(yu),炕桌上摆得满满登登的山珍水鲜不用细说,还有家常拿齑(ji)碎的韭菜花腌渍的小黄瓜妞儿、野雁蛋、山鸡蛋,大葱大酱,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大伙儿上炕团团围坐后,大眼瞪小眼干等关青山跟大侉糗烧锅了。

关嫂又唏嘘端着一大海碗,漂着一层红辣椒油冒着热气的鲤鱼头辣汤上桌,称心的眼球转了一圈,“一桌席,还拿得出手啊!趁热,动筷吧!哎呀妈呀大豆角子,炖的大鲤子咋忙活忘了呢?”大豆角子端一搪瓷盆子进门,高调嗓子喊:“江水炖大鲤子来喽!”

一股鱼香溢满了屋子,吉德拿鼻子凑近鱼盆闻了又闻,“鲤鱼盘中落,天香云外飘,真香啊!”关嫂笑一脸花地显摆,“咱这噶达这大鲤子,最鲜最嫩,油啊佐料啊,啥也不放,老好吃了。”吉增一瞅吉德,“还真像三嘎蛋说的啊,这就吃着了。”吉德点头,“嗯,金掌柜说的不假,真这样。”吉盛指着一大盘像拌的凉菜问:“关嫂,这就是刹生鱼吧?”大老孙瞟一眼关嫂,“这可是你关嫂的拿手戏,刹生鱼。”关嫂骄傲地说:“那可是。这满圩子你打听打听去,就咱拿手。咱呢,刹生鱼也就土豆丝、大头菜丝和搁点儿香菜一拌,锛儿香!”大老孙一瞥关嫂,“得瑟啥呀,米醋、辣椒油不得搁呀,还……”关嫂一横瞪大老孙,“你懂,那你拌一个?这刹生鱼,一人拌一个味。关键是,先放啥,后放啥,这可有讲究,是不大豆角子?”大豆角子两手一捋关嫂肩头,笑说:“那是呗!跟男的女的一样,一人一个味。关嫂刹的生鱼,我是望那飞灰儿呀,撵不上喽!要不,咱家那口子一钻进被窝,老念叨关嫂你呢?”说完,忸怩地冲关嫂一笑,扒眼儿地瞅着关嫂。关嫂一推大豆角子,嗔怪地说:“那我就把你撇猪圈去睡,把位腾出来,我天天给大老孙刹生鱼,叫你连汤都喝不着?咯咯,别闹了,快动筷!”

土老财眨巴着厚眼皮,捋着山羊胡子说:“无酒不成席呀兄弟媳妇?”关嫂这才发现关青山不在桌,“奇了,去糗酒也不是现烧,这人?”说着,叫大豆角子去仓房看看咋回事儿。大豆角子应声扭身出去,迎面碰见关青山招着绷一坛沾着烂泥巴烧锅的大侉,从仓房门里出来。“咋整的,现揍啊,整得泥头拐杖的?”大侉瞪着鸸鹋(er miao 一种鸵鸟)眼的,叨下大豆角子说:“比现揍还费劲!”关青山小心的招着大侉,对大豆角子说:“年头太多,土都踩瓷实了,好不容易才挖出来的,费老劲了。”大侉突噜进屋里,吭吭哧哧地放在北炕上,扑拉手上的泥土说:“能有三十多斤呀,死沉的。”关嫂走过来,解开酒坛子系的桐油浸过的麻绳说:“大侉,洗洗你的狗爪子去。”又说:“大豆角子,把挂在锅台墙上的老毛子c汤勺子拿来,好c酒。”绳子解开了,关嫂徐徐揭开蒙在坛子上面的油过的鹿皮,一缕缕酒香,小酒鬼释放紧锢枷锁的夭夭逃逸窜出来,迅速弥散开来,钻进众人的鼻孔里,沁透五腑六脏。坐在南炕的众人,光脚就蹦下地,围拢过来糊住酒坛子,贪婪的吸着酒香。吉德嗅着琼浆玉液的香熏,品评道:“有百花之蕤,百木之汁味道。又加有麒麟髓液凤奶凰乳味素,又兼地阴阳气困遁千日之精,乃俱道家之骨儒家之风,好个陈年之酿美酒。”关嫂拿汤勺儿c了半勺儿,送到关青山嘴边儿,关青山咂了一口,巴哒巴哒嘴,又调皮的冲关嫂脸上哈哈气,“困好了,比茅台还茅台!”关嫂笑哧咧努抿着嘴,嗔怪的说:“没正形。我品品。”关嫂咂咂,亮嗓门地说:“好酒!开喝!”

一声号令,众人噗咚啪啦滚爬上了南炕,争着抢着冏判【疤├毒仆耄呼嚎的要先c酒。关嫂拿汤勺儿敲着坛子口说:“别吵吵!你们几个老人儿,下米现种地,扯去吧!先禁客来。”大豆角子接过吉德、吉增和吉盛的酒碗,传给关嫂,关嫂一一c满,大豆角子又传到众人手里。c完酒,关青山举起酒碗,乐呵呵地说:“今儿个难得三位请都请不到的客到咱家端饭碗,有朋至远方来不已乐乎!咱俩口子,为他们准备了薄酒素菜,为他们接风洗尘!各位陪客啊,咱们干!”众人一饮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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