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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一侧,是一团火一样脖颈上围着一条整条火狐狸围脖和裸露黄头发身穿火狐狸大氅脚蹬反毛长筒皮靴装束的老毛子娘们。白皙秀丽的脸庞,被寒风吹得好似嘟噜透粉绽开的桃花,高高的鼻梁更为突出的发红。她,就是面包房的神秘女人---艾丽莎。

再后就是身穿各种各色毛皮的堪称神猎手彪九、神枪手郑炮头和几个炮手,嬉皮士小乐、孪生土狗子和土拨鼠哥俩、大鼻涕啷蹚二娃、一本正经程小二。

在这伙人后面,远远的跟随着隐隐绰绰长长的一支马帮,马背上驮着沉重的货物。

在一个凸起的雪坡上,吉德兜住马头,眯着朦胧的双眼,忍受小寒风利刀般嗖嗖拉脸皮的疼痛,眺望前方隐觅在雪原里的车轱辘泡。

几缕熟悉的粗粗烈烈白烟,从哑巴窝棚的几幢房脊上的烟囱里,冲赤着溶进灰白的天空里,给远行的人们一种老婆孩子热炕头家的感觉。

德增盛商号生意跟其它商号一样,命悬一线,陷入重重危机。吉德从日本人逐步在东北站稳脚跟后就思考一个问题,如何应对日本人步步紧逼的商业垄断,摆脱民族商业经营的困境。随着大批庄户人土地的逐步丢失沦为日本移民的租赁户或开拓团的雇工和合作农场奴役后,民不聊生,收入减少,不够糊口,揭不开锅,想买点儿啥囊中羞色,再加上从关内进口货物的垄断和层层加码的关税,雁过拔毛,水涨船高,物价日趋见涨。民族零售商业又受日本商业的打压和配给制的控制,经营陷入脖颈,只有另谋出路。吉德和三夫人邂逅后,通过曲老三收买挟持利用邓猴子进行走私些急需的货物,盘活了一些商品价格。紧跟日本人战事的扩张,图佳和绥佳多条铁路的先后建成,对东北盘剥的加剧,民族商业被逼进死胡同。曲老三的转移,邓猴子如出笼的疯狗再无所顾及了,已不能再利用。

有天邓猴子来到德增盛柜上见吉德,吉德没好脸的攮一句话,“瘸蝎子又来拉啥邪歪屎呀?”邓猴子看吉德眼不抬目不睁的自个儿捡个座坐下,很是手拿锄头一顿瞎耪,大吹他如何如何的把吉盛捧到商会会长的龙墩宝座上,又拉又谝的瞎白话,说他早看出殷明喜和莲花庵住持文静师太不一般,你吉德就是殷明喜的儿子;又说山田早想对殷明喜和吉德下手了,是他辜惜念叨都是一个镇上的老人儿,有点儿旧情跟山田说了好话。可山田吃了大亏,终于死在仇人手里。这事儿明里是抗联干的,打死山田的人却是你吉德磕头冤家弟兄替你雪了恨,能说是巧合吗?邓猴子说到这旮儿,对吉德叫号的说吉德你是敞亮人,曲老三叫他干的那些事儿是舌头舔屁眼强揞(ǎn)头,不得不干。他说他哨听好了,你吉德也是雁过拔毛有一份。过去的事儿,他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不扯那老豆角弦子了。别看穷党的抗联劫走了他的大儿子,也挟制不住他为太君效命的忠心,他是一根葱挺蓼(liǎo)才到开花。谝哧哧说吉德你就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是蛇你得爬着,是虫你得眯着,是好骡好马也不是你伸腰遛达的时候。日本人不把你整麻爪靠贴壳了也得牵着你鼻子牛似的使唤你,不让你吃草管让你拉屎,你再棍儿也得拉裆儿。眼目前儿你姑舅兄弟老三给你硬挺保住你个代理店的买卖,要不然你早就让人挤兑黄摊子了。吉德不客气的回敬邓猴子:俺入云是条金饰金鳞的五彩腾龙!俺上山是只斑斓猛虎!俺上天是个神灵的正人!俺下地是个惩恶扬善的厉鬼!你邓猴子敢像俺这样理直气壮的说吗?你敢说又有谁相信你呢?****有多臭,你比****还臭一千倍、一万倍!邓猴子讨个没脸,临走了还说让吉德好自为之,看谁笑到最后。末了丢了句屁雷子的话:你要有心就把我大儿子给我捞回来,分配货物禁可德增盛的。邓猴子敲钟听响杀鸡问客的话,吉德不屑一顾,透过骨髓仇恨伤痛的吉德,没勒也没理睬邓猴子,仇恨的阴影越来越浓重使他无法释怀。他气的吝啬得没有一个字一句话相送。瞅着邓猴子一拐一瘸的背影,吉德在心里骂:求俺?你不错翻了眼皮,比驴还蠢!吉德虑虑来虑虑去跟二掌柜商量得出一个结论:要保住德增盛商号,只有另辟溪径。他对二掌柜说:邓猴子无原无故的不期而来,是黄鼠狼想吃鸡来探风的。也是公开叫号!俺不能受这窝囊气,硬挺着不气死也得压死挤死,到了九幽俺也不瞑目!天下的路是走出来的,活人能让尿憋死,日本人跟官府对私货盘查的越加吃紧,走私货根本无法在柜上买卖,坐贾经商只有等死,靠‘施舍恩赐’的残羹剩汤更是自绝于己。二掌柜巴嗒着他那亚布力旱烟点着头,肯定了吉德的想法。吉德又说:蓦然回首,几许悲壮,几许苍凉。俺头上悬把刀,才时时睁着大大的眼睛,不敢懈怠。吉德未雨绸缪,顺势而为,立马决断:恢复马帮,拿出藏匿枪支,跟三夫人嘎伙贩私。不图赚多少多,民为贵,帮民解困抗衡日本人的紧箍,来无踪去无影的在辽阔的三江平原上撺达,马上行商做买卖。吉德他一步步虽是走得艰辛,但心中有个满足的安慰,眼看衣褴破烂的百姓拿到急需的生活品,吉德心里有了莫大的抚慰。当“密营”中抗联勇士拿到急需物资时,他心里一阵畅顺。

吉德瞄一眼只露出两只盖在挂霜睫毛下三夫人的眼睛,轻松的嘘口气说:“到家啦!雅文姐,这回你劫的小鬼子物资可解决大问题了。再加上你三夫人驮运到车轱辘泡黑鱼神庙里的货物,至少年前能使一些穿不上的百姓穿暖和点儿了。嘿,百姓太苦了。就这还不能露面穿,只能做里子,面还得用补丁落补丁的。如果被不是人的人发现了,总到保甲长那哈,经济犯大帽子一扣,轻者送矫正辅导院,重者送去修军事设施,有去无回。还有当场毙命的,喂了狼狗。就这你还啥价不价的。咱冒死拼活的是遭了不少罪,怪不得你的弟兄有怨言,人之常情,咱不图行善还积点儿德吧!能挣俩子儿够本就行了。”吉德又看眼红噗噗双颊的艾丽莎,笑着说:“雅文姐,你瞅人家艾丽莎还是老毛子呢,她图稀了个啥了呀?艾丽莎你这回是功不可没啊,哨听的信儿真准。”艾丽莎谝哧哧谝着说:“要不是那个路过的日本曹长想讨我的便宜说漏了嘴,我也淘换不着这个消息?”吉德拿戴着皮手闷子的手,抹把挂在胡子上的白霜,逗嘘的说:“俺看是你下的套吧!在这上头,你可是行家里手啊?”艾丽莎朝吉德浪丢丢的噗闪着毛嘟嘟挂满白霜长长的睫毛抿下嘴,又仰天看了看,弇渰的样子笑而不答。三夫人岔开的说:“日本人挺邪唬呀?宁死护着两汽车的货不肯下车躲避,一个一个的当了活靶子了。草上飞的马队也凑巧帮了一手,罐头啥的都让他绺子的人弄去了,怪可惜了的了?”吉德微笑着说:“你别癞巴子伸舌头作尽物件了,知足吧啊?要不是‘虎头蔓’一枪一个抠掉车上那两挺碎嘴子机枪,你能那么快撤出战斗啊?猴石山仓库的鬼子一出动,咱屁毛都捞不着?”三夫人扽扽马缰绳闲庭信步的下了雪坡,扭头说:“我那几个炮头枪法不比他差多少,要不从哈尔滨这一道儿我咋闯过来的呀?就三姓的森林警察队和日本巡逻队你都扛不住,小股的抗联都躲着走,再加上打家劫舍的蟊贼防不胜防,一会儿从山砬子冒出一伙儿,一会从老林深棵子里钻出一帮儿,妈的烦死人啦!这一趟买卖跑的,这还丢了两个弟兄的性命,伤了五个呢。这可都是我那死鬼的老壶底的酽茶,奸滑鬼道,心黑手辣,不仅枪打的有准头子,武功不说盖世吧,三五个人是难靠前儿的。”吉德咥口的说:“救苦救难吗,不拿出点儿血本哪行啊?”三夫人挤挤挂着珍珠霜的睫毛,拿秀目斜楞一下吉德,又瞅下艾丽莎说:“女人哪,悲哀就在一旦心里有了心目中的人,就再也装不进第二个人了,啥都能豁出去。啥作大作小呀守寡呀贞烈呀,除守妇德的传统以外,根本的是她心里叫那个爱添充满了,啥也搁不进去了。女人哪,能为爱而疯狂,为爱而骗取,为爱而付出,为爱而去死!男人呢,这山望那山高,抱一个,搂一个,眼睛还盯一个,脚下呢还踩一个,这还不满足,心里还装一个。心里这个可能是虚幻的、臆想的、十全十美的,或者是几个女人美好的东西拼凑的,很容易被眼前的****击碎的。但也有一种是真实的。危难之中以命相抵的生死依恋的,刻进骨子里的,就是骑在别的女人身上脑子里浮现的还是那个女人。要不咋说男人是会脱皮的蛇呢,谁想紧箍他越紧,他有可能因厌生弃,越想摆脱她。这就是男人喜新厌旧的由来。所以说男人喜欢撒马扬疆的女人,任凭他随心所欲的跃马驰骋。”吉德嗤嗤的说:“对爷们你有偏见,歪理邪说。你说俺属于哪种啊?”三夫人咯咯的“叭”的狠命抽吉德的枣儿红马一鞭,“情种!”枣儿红马冷不丁受了惊吓,穿箭冲下大雪坡向黑鱼神庙狂奔。艾丽莎一瞅,怪罪的对三夫人剜了一眼,三夫人得意的只顾呵呵的咧嘴乐,真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驾驾”艾丽莎猛的抽坐骑一鞭,“等等我老大!”大枣儿红马腾起四只白蹄儿,向吉德追去。彪九等众人也喜笑颜开的喊着,“喔喔喔,找二屁蛋儿喝酒啦!”就放马扬鞭,雪丘坡掀起了一溜一溜的雪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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