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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办工坊供应的是京师钢铁厂的工坊,每年赚的盆银钵满,不知惹了多少人艳羡。见炼铁这么赚钱,脑子活络的人就从匠作大院里买了炼铁的技术,也去开办了工坊。
于是,而今顺天府工坊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其中很多就是炼铁工坊。炼铁要燃料,京师附近,煤矿不缺。于是,煤矿工坊也纷纷冒出来。
不比官办工坊,私人工坊很是不讲究,进去以后想要出来就是千难万难。
砖窑里,每个月死伤两三个已经是孙三感觉了不得的事情。可煤矿里,却是很可能每天都会死人。
现在各个工坊都是排队拿钱等煤用,东家自然是催得紧,逼得工人下井也是频繁。可一旦急功近利,自然就各种错漏。
死人的消息,也是时常传出来。
别的地方不晓得,但卢沟桥镇里孙三听过的就知道卢沟河河底每天都能多上几具尸骸。
“衙门终究是知道了……”黄九叹了口气:“日子要不安生起来了……”
砰砰砰……
这时,门外忽然间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黄九与孙三都对视了一眼,茅草屋里今天就他们两人睡着。砖窑人没招满,这里空了起来。但最近农忙,可没有多少工人招进来。
“这么晚了,谁啊?”孙三朝着黄九点了点头。
黄九缓缓颔首,摸到了铺盖底下的一把柴刀。
“谷科,是我。孙三哥,还记得我吗?”谷科在外头喊着,孙三愣了。
“我认得,三年前去当兵了。”孙三急忙说,随后打开门,把谷科放了进来。
一看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谷科,孙三笑着说:“谷家老四,这是黄九哥,一个砖窑里做工的朋友。”
“九哥。”谷科拱手见礼。
黄九看着谷科,赞道:“果然是新潮新气象啊,听说军营现在就是个大熔炉,好些浪荡子弟进去以后,再出来就是脱胎换骨了。现在见谷老弟,都感觉像是个读书人。”
“前阵子领了镇公所的牙牌,现在的确是得捧着账册了。主任还还给了我好几本书,每天都得读熟,甚至有些地方还得背下来。”谷科进了门,席地而坐,也没管茅草屋里的异味,平静地说着,眼珠子却是打量着眼前两人。
“哦?”孙三与黄九对视一眼,都是惊讶。
“恭喜老弟啊,早知道能有皇粮吃,我也去当兵了。”
“可不敢再喊谷老弟了,谷爷,往后说不准可得再谷爷手下做事呢。”
“两位老哥,这可就折煞我了。”谷科连连拱手:“就是一个办事员,哪里当得起一声爷的称呼。平辈论交就行。”
孙三与黄九听了,就只是笑。
谷科见此,轻咳一声,说:“我虽然也是咱们镇上的人,可当兵三年,地头都生疏了。现在,的确是得了一个贵人的指使,有一件大事要做。两位哥哥要是看得起我,信得过我。这一场富贵机缘,我就送给两位哥哥……”
“谷老弟我当然是信得过……”孙三嘴上说着,但话里却是叹了口气说:“若是不急,等月底放了假,我去帮老弟平了事情,也不指望什么富贵机缘。但最近人心惶惶,要是摸不准,一不小心却要送了命。”
“我前阵子去了镇子里赵大夫家的药管,听说赵大夫去了西山七天没回来了……镇子里的白事的铺子,全都关了张。再听说有贵人来镇子查用工雇工的事情……咳咳……”黄九干咳了几声,忽热压低了声音说:“这是要命的事情呐。不管那贵人编修不编修的,可西山上那家煤矿,那是京中几个侯爷参股的生意,大东家更是当红的爵爷。这……要命呀……”
谷科眯着眼睛听两人细细说起来,一个比一个骇人的事情落入耳中,露出了笑容。他并不觉得这事有多难办,反而欣喜自己还运气不错,还真找到了两个消息灵通之辈。
当工人的大多都是些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这样的人要带着去办差事哪里行得通?
“既然如此,我也拖个底。办工坊的事,我在军中也听闻过。那是陛下应允的,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卷进来。我这一回,正是要寻几个伶俐兄弟,一同陪着镇子上来的那个贵人去一趟西山。这伙,就是这砖窑的东家黄老爷安排的。”谷科亮了立场,果然就见两人都是一笑。
原来是陪着忽悠那个贵人,既然如此,这事可就简单了。
谷科见此,从怀里拿出了两张五元面额宝钞:“先给两位哥哥安顿家小,明儿我家里再会!”
谷科不会想到,自己临时起意多喊两个朋友会让自己的命运发生怎样的转折。
……
柳如是到了卢沟桥镇,回想着五天前的景象,露出了无比惬意的笑容。
钱谦益又去了学校宿舍,要将柳如是抓回去。作为士林领袖,钱谦益的人脉与威望比柳如是想象的要大。如果不是钱谦益不想闹得人尽皆知自己的小妾跑了,恐怕已经动粗。
好在,终于在大难临头之前,柳如是找到了脱离的法子。
他亮出了手中报社编修的牙牌,以及一张一次性的通行西苑的号牌。这两张牌给了钱谦益无与伦比的震惊。
前者,那说明柳如是寻到了报社的职司。这是个十分有影响力的岗位,据闻堪称是民间御史,让钱谦益颇为忌惮。但如果只是这些,钱谦益也不会忍住。更重要的是后面那张号牌。
西苑是朱慈烺日常办公的地方,换句话说,想要见皇帝,十有八九都在西苑里。
手中有一张这个地方的号牌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奴家奉皇命调查民间劳工苛待之事,恕不能陪老爷了。若老爷要放还奴家,奴家谢老爷恩典。”柳如是盈盈一礼,随后就这么看着钱谦益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地走了。
终于自由了,尽管是暂时的。
柳如是泪眼朦胧,说不尽的感慨与激动。
她当初嫁入钱谦益府邸的时候,真是万万不会想到,这个堂堂风流老士子竟然无能,还喜欢凌虐女子。柳如是可感受不到这种所谓的风情在哪里,只觉得自己落入了地狱。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新的生活,开始了。
只要这一回调查完备,得陛下信重,她就可以彻底摆脱那个死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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