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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长好像看透了似的,说:“这个时间安排得也太紧了一些,不过,这可是中组部决定的,这一次下派的干部,都由中组部领到省里去,中组部还专门提出了具体要求,其中也包括不送行,不欢送。不过,我们行还是不能这样,就是欢送的范围小一点,就在行领导这个范围。你去准备吧。”
方德生站起身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行长办公室的,要是有人看见的话,一定会发现他失魂落魄的可笑模样。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着自己熟悉的一切,他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木然地呆坐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发呆。行办公室的文件送来了,上面的那一行大字,将方德生的历史永远定格了:关于方德生同志下派基层的通知……这个通知的下发,就意味着,他分管的所有机构都不会再向他汇报工作,他也不能到任何部门指导了……一条偌大的鸿沟就这样成了历史。
方德生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拨通了娜娜爸的电话,他细致地说了今天行长找他谈话,以及后来下发的文件等等。娜娜爸说:“看来,这件事情已经没有挽回和改变的余地了?”
方德生说:“没有可能了。”
娜娜爸又问:“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方德生说:“今天下午就要看欢送会,明天就要下去了,我希望你给娜娜说,让她来见我一面,您是知道的,她的脾气……”
娜娜爸说:“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是,今天她们团里也在开总结大会,听说娜娜还被评上了先进典型,他还希望你去祝贺她呢?你看这事,这么这么不凑巧呢?”娜娜爸显然也犯难了。
方德生说:“那怎么办呢?我这边的事情,已经是铁定无法改动的了。”
娜娜爸说:“让我先想想,好吗?你该怎么准备就怎么准备吧。年轻人,下去锻炼也许是好事。”
挂断电话,方德生的心情更乱了。
欢送会在行小会议召开,所有的行长、副行长和行一级的领导全部参见,每一个人都说了一大堆殷殷嘱托的话,方德生说了一堆感谢的话,就草草结束了。
让方德生百感交集的是,直到晚上,也没有娜娜的任何消息,就连手机也关了的,家里的电话又一直没有人接。就在等待之中,煎熬之中,他就该上飞机了。当飞机飞上蓝天的时候,方德生心中涌起几多的惆怅。接下来的事情,大家也就清楚了,到省里再到市里,通过人大的相关程序,他就成了惠泉市的副市长。
方德生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既像深呼吸也像叹息,就这样,他醒了过来。
秘书小高说:“副市长,已经到了省城了,你看接下来我们怎么安排呢?”
方德生睁开眼睛,果然到了省城了。刚才的睡梦不如说是梦中真实的回忆,他还没有完全回到现实中来,就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去办公室。”
秘书小高疑惑地问:“去谁的办公室呢?”
方德生这才清醒了许多,看了看省城的街景,说:“刚才睡过头了,这样吧,我们想到惠泉的联络办吧,先到那里休息一会,而后再做安排吧。”
惠泉在全省是仅次于省城的第二大市,所以设在省城的联络办规模也是相当的。联络办当然也有宾馆餐厅和茶楼。秘书小高自然是熟门熟路了,到了联络办,他办理了各种手续之后,问方德生:“是去房间,还是去咖啡吧?”
方德生说:“现在不用去房间,就去喝喝茶好了。”
要好了两倍龙井茶,两人刚刚落座。秘书小高的手机就响了。小高说:“是盐化集团公司张书记打来的,副市长,你看接不接?”
也许是挨过了教训,秘书小高也学会了请示了。方德生说:“这个老张,真的很缠人,你接吧,还是我早上那几句话,你告诉他。”
小高接了电话。“张书记,你说。”
张瑞说:“高秘书,请你转告方市长,我们已经到了省城的,有需要的话,随时通知我。”
小高说:“怎么,不是不让你们来的吗?你们怎么也来了呢?”
张瑞说:“我们也是来处理公司的其他事情的,请你转告方市长,我们不是专门为贷款的事来的。”
小高说:“好吧,我如实汇报。”
张瑞的话,方德生早就听到了,他说:“你不要汇报了,这个张瑞,简直不像话。”
秘书小高说:“副市长,张书记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恶……”他还没有说完,方德生瞪了他一眼,他立刻不说话了。
方德生此刻焦急地等待着行长的电话,也不知道行长与他的省长战友联系了没有,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方德生来回度着方步,也无心喝茶。他想:行长千万不要水他啊要是一直没有音讯,他可就丢了大人了。身边的高秘书,已经到了省城的张瑞,还不把他当成笑话来摆谈。最让人生气的是,那个唐秘书长更有可能当他是个笑话。所以,他的内心十分的不平静。
他还想到了另外一层,那就不是笑话他那么简单了。此行是王市长安排的,他也一定通报了许书记的,要是他们两人都认为自己是个说大话,说空话的主儿的话,自己今后在惠泉的日子,可就不是那么好过的了。想到这些,他的脸上冒出了微微的细汗。
突地,他的手机响了。他本能地摸出手机,有些激动地按了接话键。“喂,你在哪里呀?你怎么这么久了一个电话也没有?你到底是怎样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的?要是你觉得不合适的话,早点说话,本姑娘不伺候了……”电话是娜娜打来的,而且一开始就是那些没有边际的无聊话题,还不允许他解释。娜娜的话,让方德生有些喘不过气来。正当他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解释的时候,娜娜却毫不客气地挂断了。他的心里有说不完的窝火。但是,当着秘书小高的面,他控制了情绪。但是,娜娜的这种做派,让他内心激起了滚滚的浪涛,他诅咒道:这个该死的,从来都是这样子,也从来不分场合,不分地点,也从来不会照顾别人的情绪,心中永远只有自己的自私女人。自己怎么会和她在一起呢?还这么久都坚持下来了,真是不可有点思议。有时候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得了某种心理疾病,要不然自己怎么就像一个受虐待狂呢?娜娜无情地蹂躏了自己好几年,怎么就没有反抗的习惯呢?这不,现在娜娜的脾气是越来越嚣张了自己禁不住摇摇头。
秘书小高问:“副市长,没事吧?”
方德生说:“没事,没事。”他尴尬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这茶是今年刚上市的新鲜竹叶青,味道清香爽口。他好似掩饰自己的紧张一样,说:“这茶的味道还可以呀。”
秘书小高说:“不是什么名茶,只是普通的竹叶青,我说副市长,你一定是昨晚喝酒多了,到现在还没有喝水是吧?要不然,你会品尝不出来这个普通的茶。我就知道,喝酒多了,再喝上一口清茶,那滋味儿,真的很美,我想,你一定是在这个境界里面的。”
方德生真的没看出来,这个年纪轻轻的小高,对茶叶还有研究,同时,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酒仙。他敷衍道:“嗯,有这种可能。”
此刻,方德生的手机又响了。他立刻接了,还是以为是北京打来的电话。“喂,德生啊?”是王市长打来的。他立刻变换了一种接听电话的姿势,说道:“王市长,是我,德生。有什么指示吗?”
王市长说:“怎么样,有没有实质性进展啊?我可是指望着你啊?”
方德生心里更是凭添了几分紧张,他知道,现在不能再把话说满了,也要给自己留有余地。于是说:“市长,我肯定会尽全力的,现在还在联络一个要紧的关系人。回头有进展,我会立即向您汇报。”
王市长说:“那就好,我知道你们这些从京城来的干部,哪个没有几个上层关系啊?我们市里呀,办这样的特殊事情呀,今后可都指望着你呢。”
方德生连忙说:“王市长,这话我可但当不起啊。我年轻,工作没有经验,只怕是不能担当大任,让市长您失望呢。”
王市长说:“哪里呀,年轻就是资本嘛,再说中央和国家机关把你们这些宝贝派给我们,也是希望你们把关系网络带到基层,好给基层带来实惠的啊。我这样说,没有离谱吧?”
“没有,没有。王市长真是一针见血呀。”方德生回答说。
王市长说:“我乱说的不算啊,你们已有实质进展,给我同个气。”
“好的。”方德生挂断电话,沉思了许久。原来只是因为就是来跑一趟,看看能不能有机会,而现在看来,市长已经把这件事情放到桌面上去了,要是真的不了了之,后果一定难看。方德生内心十分着急,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要是再过一个小,行长还不来电话,他就要犯忌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再次联系行长了。
官场的规则,他当然是清楚的,人家上级领导没有给你回话,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人家不愿意说这个情,另一种是他说了,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倘若下级还打电话催问的话,只能说这个下级政治上的不成熟。但是,现在的方德生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刻也安静不下来。
高秘书的眼神里,似乎都有了怀疑的成分。高秘书肯定在想:这个副市长,在等什么呢?他不会是胆怯了吧?还是没有任何熟悉的个人关系?又过去了三十分钟了,高秘书不耐烦地说:“副市长,我有一个提议,你在这里等候,我去找找我银行里的同学聊聊,然后来接你,如何?”
方德生对这个提议十分敏感,他知道话里面的含义。高秘书一定是想出去就找张瑞想办法。小高以为他这个副市长是无能为力了。对于秘书小高的提议,方德生没有贸然拒绝,二十轻言细语地问:“你银行里有同学?”
小高说:“有啊,好几个呢?”
方德生又问:“都什么级别?关系可靠吗?”
小高说:“有几个处长,管不管用,还要找了才知道呢?”
方德生明白,小高没有把话说完,余下的那一句,就是总不能这样无休止的耗下去吧。他说:“我看算了,再等等吧,我的副行长同学我都不想找他们,你的处长同学们,就算了吧。”
小高这才老老实实地坐下了,不敢再提什么建议了。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了,方德生真正开始紧张了。
惠泉驻省城的联络办在一处繁华的闹市区,临街的一面紧挨着两家豪华气派的大商场。方德生他们喝茶的茶楼正好观看商场里进进出出的人流。省城毕竟是省城,那些出入大商场的年轻男女们很多都身着奇装异服,一派摩登生活的模样,这让同样年轻的高秘书好生羡慕。
正当方德生一筹莫展之际,他接到了一条短信,是妈妈许娜发的。内容如下:地儿,你方便的时候给妈妈回电话。接到妈**短信,他的心里立即涌起一阵暖意。爸爸妈妈都是海关大学的教授,自己从小生活在有关海洋的世界里,童年自己做得做多的梦,那是关于蓝天于大海的。自己幼年的理想,离自己现在的境况,十分遥远了。那时候的梦想就是长大了做一名勇敢的船长,漂泊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上,也想到过关于凶猛残酷的海盗,也想过自己驾驶的大船搁浅于大海中央的一瞬间,更希望航船偏离方向而进入陌生的孤岛……所有的关于童年的记忆,似乎都与大海有关。他还记得,当他第一次阐述自己人生理想的时候,教授海洋学的老爸就让他大失所望,老爸说:“你的理想简单粗糙,没有可行性,或者说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一刻,他沮丧到了极点。他甚至怀疑面前的这个自己叫做“爸爸”的男人,是否是自己的亲生爸爸。还好,那个时刻妈妈勇敢地站了出来,大声告诉爸爸:“你错了,我儿子的理想是崇高的,儿子的理想有什么不好的呢?勇敢,挑战,还有浪漫。我坚定的支持你”妈妈还做了一个握拳的有力姿势。时光荏苒,童年的泡沫一般的理想,早已被现实淹没得无影无踪了。但是,童年关于理想的事情,他还是记忆犹新。一有点得到了证明,爸爸当然是毫无疑问的正确了,而妈妈,只不过是在维护他幼稚的自尊而已。他自己也笑了。
自从上了大学,自己每年都很少回家,家里的来电都属实后都是妈妈打的,每一次,自己都仿佛看见了温暖的炊烟,甚至是童年的乳香。妈**电话,让他的内心宁静下来。接妈**电话,总能让他想起: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句话。不管这句话是谁最先说出来的,他敢肯定,这个人一定与他一样,饱受了思念之苦。爸爸就不一样了,倘若没有要紧的事,原则上是听不到他的电话的,只要是他来的电话,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他宁愿接听妈**电话,不愿意接到爸爸的电话。
也许是心有灵犀,在他最焦躁的时候,妈妈却来了短信。或多或少对他的心灵是一种安慰。他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妈**电话。
“地儿,你现在有时间吗?”是妈妈。
“有啊,我在茶楼里等一位朋友。”方德生没有说等电话。
“你现在是副市长了,还有闲工夫喝茶呀?”妈妈问。
“不是呀,现在是工作的间隙。”方德生说。
妈妈感叹地说:“我的地儿长大了,都做了市长了,我也老了。”
“你不是说,你永远年轻漂亮的吗?”方德生俏皮地说道。
妈妈说:“那是你小的时候,妈妈逗你呢?你现在还记得这些话呀?”
“嘿嘿。”方德生孩子气地笑起来。
妈妈说:“好了,别逗了,妈妈给你说正事呢。”
在方德生的心里,妈妈和他说话,永远是开心的,从来都不严肃,即便是妈妈严肃地说的那些事情,也都是芝麻绿豆大的生活小事。妈妈刚才这样说话的口气,让他想笑,他知道妈妈不可能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正事。于是说:“妈妈,你说,我听着呢。”
妈妈说:“你还记得我的好朋友亚男吗?就是那个海洋学院的漂亮阿姨?”
方德生当然记得啦。那时候,他们两家人住在一层楼,正好门对门。每天妈妈和亚男好得像一个人似的,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就连彼此的老公也好生羡慕。记忆当中,亚男阿姨中等身材,眼睛特别迷人,别的叔叔阿姨总是称呼她为院花。那时自己不明白什么是“院花”,还是她的女儿末末亲口告诉他的,“院花”就是全海洋学院最漂亮的女人。从那时起,自己就特别注意上了这个海洋学院“最漂亮的女人”了,每次她和妈妈一起上街,一起上班的时候,自己总能看到她打扮得花种子招展的。不过,时间久了,也就觉得没有什么了,好像觉得她似乎和妈妈也没有什么差异。
那一天放学之后,他又见到了妈妈和“院花”阿姨亚男,自己好奇地问道:“妈妈,怎么亚男阿姨是院花,你不是呢?可是我觉得,你和阿姨也一样的啊?”
妈妈大笑。亚男阿姨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是院花不假,你妈妈呀,是校花呢?”
妈妈和亚男阿姨大笑。
这个时候,我就多了研究的课题,到底“校花”和“院花”那个更大呢?我去问“院花”阿姨的女儿末末,她把头一歪,恶狠狠地说:“以后你再说这样的问题,我就不和你玩了”弄得自己一头雾水,不知如何是好。
方德生在这边回忆,妈妈又问道:“怎么,你说话呀?”
方德生说:“哦,我当然记得啦,就是院花阿姨嘛。”
妈妈说:“对,就是院花阿姨”说完之后哈哈大笑起来。“院花阿姨就在我的身边,她要和你通话呢。”
“哦。”方德生听到了亚男爽朗开心的笑声:“方市长啊?你还记得我老太婆吗?”
方德生说:“亚男阿姨,你快别折煞我了。什么市长,在您老面前,我永远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亚男说:“哪里能这样说呀,小树苗总有长成参天大树的那一天的啊。现在呀,你和末末一样,你们都成了半大的树木了,不过,我们不希望你们长大,你们长大了,我们就枯萎了,成为老朽了。”
“不不不,阿姨会永远年轻的。”方德生言不由衷地说。
亚男说:“果然是半大的树木了,再也不会问院花和校花那个更大了,还知道说讨人欢心的话了”
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了有些夸张的笑声。
亚男接着说:“我说德生,你不回来看我,也要多回来看看你们家的两棵老树啊?我们都欢迎你回来呢?好了,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可千万要注意身体啊?”
方德生说:“一定,一定,当然要来看你啦,阿姨你放心。”说完这些话,方德生感觉心里热乎乎的,心情明显好受多了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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