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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四十四.内部

“小王,回办公室。”关上车门的时候,她对司机下达了下一个指令。得立即召集会议,得整风,整顿劳动纪律和工作作风。

“大姐,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小王小心翼翼地问,想求证他对后视镜里那张马脸的猜测,听起来又像是在关心自己的老领导。

“烦着呐开你的车吧,没事儿。”她仰靠在豪华椅背上,沉沉地叹了口气。

进办公室的时候,秘书小刘跟了上来。挺能察颜观色的小姑娘,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马上有事儿。

“通知各报总编马上到我办公室开会,包括小报的。”

十点半,各报总编陆续进入她的办公室,连平时通常不来开会的于小洋也来了。

“今天临时召开这个紧急会议,希望大家引起重视,不要再把我说的话当耳边风。报业集团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她觉得现在最好配上《义勇军进行曲》。“半小时前,我刚到《玩物报》去走了一趟。本来我还想象,东方石总编的报社应该是个充满活力与漏*点的地方,但结果呢?简直是人迹罕至,莫说‘万户萧疏鬼唱歌’,连鬼影儿都没一个,完全可以拍恐怖片了。东方石,你的报社真的是好玩呢”

“嘿,我们报社没有实行坐班制,因为大家工作时间都不固定,要采访,要熬夜,都是有事儿才来办公室。但我们的采编中心每天都有值班记者。”东方石觉得头皮一阵热一阵冷。

“对,你们值班的那个记者也是这样解释的。但你没觉得这样没有工作氛围的地方很可怕吗?我不相信这样的地方能办出什么好看的报纸来”她的眼睛尽量避开东方石。全屋的人都将目光避开她,各自闷头坐在那里。

“由于报社工作的特殊性,除了行政后勤人员坐班以外,其他采编人员都是实行的灵活工作时间制度。集团所有报社都是这样实行的呀。你到《玩物报》没看到几个人,是因为他们本来人就少,不像其他报社弄那么多闲人成天呆在办公室搬弄是非,无所事事。”李钟看不惯东方石一个人受到这个女人的打压,至少他得及时表个态。

“李总编,晚报养的闲人也不少吧?”王政冷不防放出一支冷箭。

“集团这几家日报,大家彼此彼此。要是谁认为咱们的周报坐的人少了,就再塞些闲人去坐班,那才搞笑。莫总编,于总编,东方总编,你们谁愿意就说一声,日报、晚报、晨报都可以匀两个加强排给你们。”李钟不打算跟谁单挑。他的幽默并没产生广泛的影响,只有东方石不小心笑出声来了。

“李总编,你扯远了。我们就事论事,我对某个报社有意见,并不代表我对某位在座的领导个人有意见。”卓一群的刹车踩得有些软。

“卓总裁,我不是在就事论事吗?王总编也别误会,我们这些所谓的老报社养的闲人多,是不争的事实,也是不能改变的现实。我只是希望不要人为地加重咱们几家自力更生的周报的负担。在目前这种竞争形势下,周报只有精兵简政才能生存,因此,劳动纪律和工作制度都应该灵活处理。”李钟帮卓一群把话题引上正轨。

“我很赞成李总编的说法。如果卓总裁要整风,我建议先从集团直属各报下手,整出个榜样之后,我们这几家小报再跟着学,会少走些弯路。”于小洋首先表了态。

“我想,我跟东方石对李总编的提议都是举双手赞成的。毕竟,我们的员工应该及时地出现在工作需要的时间和地点,而不是像事先排练好的那样,出现在领导出现的时间和地点。”莫文娅的话刺得卓一群浑身的不舒服。

东方石跟莫文娅的目光对视,差点带头为她鼓掌喝彩。难得的值得尊敬的文艺女中年。这是他对她的最新评价。卓一群,甚至文清在她面前,都是那样渺小。

“好了,好了今天召集这个会,不是跟大家讨价还价的,而是我希望你们回去,加强报社的劳动纪律管理,增强编辑记者的危机意识,不要因为什么弹性工作时间就人心涣散,纪律松懈,该像人家民营企业、外资企业那样打卡考勤就坚持执行。没有过硬的纪律和管理,哪来什么过硬的产品?”卓一群不管不顾地踩死了刹车,脸上的血都停止了流动。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言以对。

“大家还有什么事没有?”她的目光代表了总裁的威严,语气代表了总裁的涵养。

“既然没什么好商量的,就不必开会,发个红头文件不就得了”莫文娅没好气地跟老同学对视了一眼。“大家手上都好多事呢。”

“我,我还有事要向大家汇报一下。”张有才举手发言,恰到好处地化解了眼前的尴尬。

“张总编,你说吧。”卓一群不想跟老对手计较。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改版、扩版和调整发行,晨报现在的日发量已经激增到二十万。这既是一个可喜的数字,因为远远超过了商报号称的十五万,但也是一个可怕的数字,这样一来,我们的印刷成本远远超出了可以承受的限度,加上今年的广告收入整体下滑很严重,我担心我们这样拼下去撑不了多久。因此,我希望大家出个主意,也恳请集团进一步加大财政支持力度。”张有才的底气明显没有因为晨报发行突破二十万更加充足。

东方石办公室,四位女部下已经端坐在沙发和椅子上。

“上午,卓一群跑到报社来微服私访,你们都没在吗?”东方石脸上看不出喜怒。

“啊,卓总裁来视察过了?我一直在办公室,怎么不知道?也没接到任何通知。”彭婧第一个意识到自己这个办公室主任失职了。

“我们都在外面有事,上午没到报社来。”钟勤一边说,一边看看黄小丫和汪姗姗。

“她说我们这里适合拍恐怖片,一个人影都没有。”东方石心平气和地说。

“她是装怪我们明明就在办公室,我们不是人?”彭婧满肚子委屈和不服气。

“小彭你听我说完。”东方石闭着眼睛摆一下手,“她到集团以后,已经不是第一次微服私访了。她说在我们报社遇到一个值班记者,问了他一些问题,都答不上来,还有我们的网管,也回答不出她提的问题。她说我们是在玩物丧志,要求我们整顿劳动纪律和工作作风。集团几个报社的老总都参加了这个会,大家并不都支持她的想法。但是,我回来的路上想了想,也许我们的劳动纪律是该整顿一下了,自由惯了,对干事业的人来说没有好处。”

“老大,我们之所以没考勤,都是有具体原因的。一是因为我们的工作性质特殊,二是因为我们的办公条件和办公环境实在有限,编辑记者都到报社来坐班,别说办公的电脑不够用,就连坐位也没那么多。”钟勤站在采编记者的立场很客观地做了解释。

“这些是客观存在的问题,但不能因此就成为不考勤的理由。”他的话连自己听了也觉得勉强。自从创刊以来,报社的办公设备都是投资方淘汰下来的东西,连几位老总用的电脑都好不到哪里去。他清楚,办公室很多电脑只有一个机壳,象征性地摆在那里,能用的也根本没人有那么好的耐心。要节约成本,降低固定资产的投入,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那小彭就安排人再尽量修理一下,调整一下,看能不能多装配几台电脑出来。记者也不是整天都呆在这里办公,考勤过后还是各跑各的,这应该不矛盾。”汪姗姗的表现,让他再次体会到她善解人意的一面。

“那好吧,我就尽快安排人调配一下。不过,老大,汪总,如果打卡的话,是不是还应该买一台考勤机?现在流行的是指纹考勤机,想作弊都难。”彭婧一向也很能领会领导的意图。

“我知道指纹考勤机,那至少要一千多。这笔钱能省就省,我问晚报要一台他们淘汰的,应该没问题。”汪姗姗再次把麻烦化解在让他头痛之前。

“那小汪和小彭就着手整理一个劳动纪律管理办法,争取过两天就实施。”话说起来还是挺容易的。他一手撑着额头,被搞得很头痛的样子。

“既然定了要考勤坐班,我也没什么意见,毕竟老大也好向卓总裁有个交待。但我有个提议,因为我们很多记者晚上要赶稿,上午的考勤时间能不能定在九点半?还有,如果万一有急事,能不能由他们的主管领导签卡?”黄小丫总算找到了表态的机会。

“小黄这个提议应该可以考虑。不过,既然制定了规则,违反规则的就一定要重罚。老大,是不是这个意思?”汪姗姗默契地望了一眼东方石。

他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就这么定了,大家下去执行吧。”

等她们都出去了,他松开撑着头颅的手,无精打采地瞥了一眼,正好看到汪姗姗前两天送给他的那本《嬴在执行》。抓大不放小,这是现代管理者应该把握的工作思路。卓一群是这种管理者的楷模?噫,一个女人的三次堕落这样的稿子是谁做的,怎么上到这期的封面来了?庸俗,超级庸俗这些家伙,自以为才气逼人,什么时候做个模板给他们看看,不亲自动手还真不行。没了瓢,怎么画得出像样的葫芦?一个傻*老愤青?博客装逼犯?这是什么人的博客?一天发行二十万?装什么逼?狗屁小白脸哄老女人开心的伎俩。

他即将成为老愤青的时候,李钟的电话打来了——

“干嘛呢?亲自跟女部下整顿劳动纪律?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都颁布了?”老东西一点正经没有。

“纪律是个屁”他也得粗俗些,不能跟这些老伙计有代沟有距离。文坛是个屁。报业是个屁。媒体是个屁。好歹有个八零后的家伙骂骂这帮不要脸的老东西。至少,以不要脸对不要脸。

老家伙笑得阴阳怪气。“老弟你还真时髦,新新人类的网骂也能举一反三。别呆在办公室那鸟不生蛋的地方了,沾了‘卓不群’的阴气,你那地方最好少呆。赶紧出来跟老哥斗两把,我们正三缺一呢”

“三缺一?你知道我从来不打麻将,那太费力气。”他们还一起住报社单工宿舍的时候,就是成天打牌可以不吃不喝的牌友,争上游,甩二,升级,拖拉机,跑得快,斗地主,什么流行打什么。物价在涨,赌注越来越大,但牌瘾再不能长了,因为早到了极点。

“切,这是以讹传讹,打麻将四个人一桌,差一人该叫四缺一。我们还是斗地主吧,真的三缺一。老董盼着输大把钞票给你呢。”

“你们该不会事先通知了110吧?现在赌博可是个热门话题。”

“民警都说了,小赌娱情,赌注没上千不算赌。少贫嘴了,赶紧过来吧。”

“教唆犯”

他挂了电话,将手包夹在胳膊下,锁上门出去。一个傻*老愤青,一个傻*教唆犯,还有一个事事不懂事事装懂的傻*老董。这王八蛋竟然混成日报的古董了,那些小报都争着拉他当顾问呢。顾得上就问,顾不上就别问,但顾问费是少不了的。

他们已经离开报社单工宿舍十几年,青砖楼老迈不堪,但这里的棋牌室还是最称心的窝子。当单身汉的时候,在这里打打牌,看看录像带,已经成为他们的美好回忆。现在回到这里,单身汉都捂在被窝里看小电影去了,剩下的都是曾经在这里血战到底的老牌友和他们的接替人。上午、下午和晚上三班倒,从来都人满为患。不过没人会厚着脸皮抢他们这三张老脸嘴霸占的最佳位置,既隐蔽,又靠着后院的窗户。就算他们没来的时候,有人占了位,看到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来了,也会立马主动让座。

“咱们今天还是老规矩,十元加炸。”胖得早就看不到自己脚尖的老董开宗明义。这家伙,一看就已经将高血压、脂肪肝、糖尿病等腐败病集于一身。

“你这一身是得多榨榨了。又不生活在北极,脂肪过剩总是个问题。”东方石看到他,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千金难买老来瘦,他倾家荡产也换不来咱这一身仙风道骨。

“老李,你得管管你这老部下吧,没老没小的,见了面就乱说话,占老头子便宜。”老董转向李钟告状。

“赌场无父子。你活了五十几岁还这么矫情?再说,你那一身豆腐,谁也不敢吃。看着就腻,而且无从下口。”李钟开始洗牌。

“狗日的,一条裤裆的,没个好东西”老董并不生气,嘴一直笑得合不拢。

“老董,你啥时候也给我这报纸当个顾问吧。不过,是免费的。”东方石开始麻利地摸牌。

“瞧瞧,又吃老子豆腐了不是?现在问个路都收费,哪有免费的顾问。”老董撇撇嘴。

“其实,就是让你在我们报纸上露露脸,顾而不问,因为你懂个啥”东方石看了看一手好牌,一丝得意的笑挂在脸上。

“俺啥不懂?”说完,老董自己先笑得前仰后合。

“懂个啥”和“啥不懂”是他们住在这里的时候,李钟和东方石为老董取的外号。三个人拿着一把牌,互相看了看,笑得不可开交。

“这个老董同志嘛,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常自我反思‘懂个啥’;最大的缺点嘛,也是有自知之明,常推脱责任‘啥都不懂’。好同志啊,这年头越来越稀有的好同志。”李钟拿腔拿调地说。

“我这个地主看来要翻身了。董顾问,学生想请教一个问题。”三人开始出牌。东方石阴阳怪气地说。

“看你这谦虚的态度,就问吧。”老董抛出了一把连牌。

“你知道咱们斗的这个地主,一把牌最多可以打到多少炸吗?四条三”东方石扔了一个小“炸弹”。

“这个嘛,四个一样的就是一炸,一对王也是一炸……”老董一本正经地扳着手指头。

“切,这个还用算?十三炸。”李钟不动声色地丢下四条老。

“看看吧,这就是因为你平时不看我们《玩物报》的后果。老年痴呆提前了吧?我们以前就做过一篇《斗地主的最高境界》,答案就是最多可以炸出十三炸。老李回答正确,加一炸,一对王”东方石亮了亮手中的牌,只剩两张。

“狗日的,一不留神这都遭了几炸了?”老董有些慌神。

“不多,刚好三炸。老李一炸,我两炸。我还剩两张。老董,你手上那四个j想炸炸不响了吧?”东方石得意地摊下手中的一对a。

“老李,你看这个恶霸地主让咱们贫农破产了吧”老董装出一副哭丧相。

“没事儿,他是情场失意赌场得意。上午才让太后训斥了,这会儿该得到点物质和精神上的补偿。”李钟把一张百元钞票扔到东方石面前,“差我二十,记下。”

“老哥你也变得这么八卦了?人家太后的红人是张生。小生姓张,名珙,字君瑞,本贯西洛人也,年二十三岁,正月十七子时建生,并不曾娶妻。”东方石一面洗牌,一面得意地哼唱起来。

“瞧你这德行人家张生把发行量搞到二十万了,就你那卖两万一期的报纸,还好意思唱呢。”李钟迎头给了他一盆冷水。

“老哥,你揭兄弟伤疤?也太不厚道了。那张生的二十万,你老兄的十二万,都不如我这两万诚实。老实说说,你们的水分占了五成还是六成。”东方石从不把牌桌上的胡说八道当真,但一直做不上去的发行量还是他的心病。

“亏你还做媒体,这个也不懂?看来我还真得给你当一回顾问了。”老董来了劲,一边摸牌一边给东方石上课,“所有报纸杂志的发行量都是号称,都是他们自己的广告说了算,从来没有第三方机构进行客观真实的统计。曹孟德说他赤壁之兵有八十三万,谁去点过名儿?要想知道一份报纸的发行量到底是二十万还是二万,别看广告,看什么?到印刷厂,看印数。那玩意儿做不了假,做假就得花成本。”

“哈哈,假内行,我看你不懂装懂了吧。印刷厂的印数早靠不住了,现在多的是为了造声势烧钱印大堆大堆报纸来堆着卖的人。所以说,现在要想知道报纸的实际发行量,还是得看实销数,那一个报摊儿一个报摊儿的销量加起来,再加上订阅的,才是货真价实的发行量。”东方石及时地把发行部主任才教给他的新名词“实销数”用上了。

“你这也是乱弹琴。谁去统计这个实销数?”李钟敲了敲桌子。

“就是。别拿什么术语糊弄人”老董把标志着他成为“地主”的牌亮了亮。

“鉴于张生二十万给我的启发,本人觉得,要知道晨报发行量的水分有多重,最好的办法就是去一趟废品回收站。”东方石麻利地将两枚“炸弹”藏在一把牌后面。

不过,他最后一句话更像一颗重磅炸弹,让老董和李钟着实愣住了。

东方蓝清从小就不喜欢满屋的陶俑和青瓷,尤其是那些光滑的瓷器竟然都板着蓝色的面孔。但她却不敢随便把它们扔出房去,或者经常不小心打碎一两件,因为她想象不出父亲发起火来的样子。

上中学后,她找到了让这些青瓷和颜悦色的办法,就是用水彩在上面胡乱涂鸦。尽管东方石对这样的加工大为不满,但因为水彩很容易就可以洗掉,也就没有严格禁止女儿的后现代艺术与行为艺术。而在青瓷上涂鸦,也常常成为她夜里独自在家的娱乐节目之一。

跟李钟和老董打完牌,已经是晚上十点,二人又缠着赢了两三千的东方石请客到附近的饭馆大吃了一顿,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散了。开着车路过夜市的时候,他在一个旧书摊上居然找到了一本毕加索画册,高高兴兴带回去打算送给女儿。女儿昨天放假在家。也许,那些青瓷会把她培养成一名抽象派画家。

女儿的房间没有关门,小家伙裹着那件淡绿色的丝质睡衣,正趴在桌子上聚精会神地描画一只小青瓷花瓶。可爱的小女人,撅着可爱的屁股,腰身有节奏地扭来扭去,长发几乎遮盖了她的脸。她已经长成了年轻二十多岁的文清,身体和神态都惟妙惟肖,而且还多了几分野性与可爱。她的耳朵里塞着ipd的耳塞,小脑袋随着音乐节拍轻轻摇摆,左手撩开头发,右手握着沾了水彩的画笔,随心所欲而又小心翼翼地在花瓶颈上描画。一只漂亮的红领结,点缀着黄色的圆点。哈,这个小淘气,在花瓶肚子上还画了一张倒过来的脸呢圆圆的眼镜,有些夸张的小眼镜,挺直的鼻子,一张抿成线的嘴——那不正是长了俏皮八字胡的我吗?她斯文的老爸,滑稽的老爸。

他激动地走过去,温柔地搂着她的肩。亲爱的,我太感动了。他把脸贴近她的小脸,她的秀发冰凉冰凉的,散发着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她温顺得像只小羊羔,带着温馨体香的小羊羔。

“啊,大色狼啊”她突然一扭身,迅速跑到桌子对面,把花瓶倒转过来推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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