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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营煤矿电厂垂钓爱好者闻讯陆续赶来。郝翔把先前的五间房大为扩建,在公路边竖立“天赐绿家园”的招牌,农家乐开张,自产自销清一è的绿è食物,为垂钓者和香客所青睐。

戴yù父母来一看,嘴里没说,心里服了,对nv婿郝翔刮目相看。

新民的阔老板富二代,嗅觉发达uiui长,大酒店山珍海味吃腻了,驱车前往“天赐绿家园”者络绎不绝。郝翔一向对穿名牌开名车吃喝嫖赌者嗤之以鼻,不屑苟同。来的都是客,不亢不卑的郝翔无意弯腰恭迎。相反,他看不惯这帮人猜拳行令喝五吆六目空一切。

那天田永福带一帮人三喊六声,吼得天摇地动,烂醉如泥仍赖着不走。郝翔很生气。文长贵听说后,写下“居庙堂之下,怀虔诚之心,行文明之风,思天赐之恩”“天赐庙前,神圣肃静,猜拳行令大声喧哗者慎之”两条幅。

田永福一回来,郝翔指着条幅说,ia声些,ia心些,可不敢把天赐神惊扰了。田永福一生气再没来过,他婆姨胡晓燕却成了常客。

郝翔把在外打工的妹夫妹子召回来,由父亲郝天仁领着一起经营。父亲当过多年村干部,应酬管事有一套。他腾出来jing力和时间,用在鱼塘越冬、莲藕追家禽防疫之类的种养殖技术钻研上。“天赐绿家园”生意不温不火,陕北冬季又长又冷,农家乐关歇业。郝翔闲不住,不满足。他把目光转向牛鼻梁山南麓背风向阳的一片荒坡。这里早前开荒种过庄稼,土层厚,土质好,可下面是ua岗石,少雨干旱常常有种无收。学大寨时,郝天仁带领群众修了引天赐河水的灌溉渠,一湾滩地成了水浇田,也不缺这几十亩干巴巴的坡地,撂荒了。郝翔计划引水上山,在这里建蔬菜大棚。他找人做规划搞设计,去寿光学了三个月大棚蔬菜技术。un节后,郝翔雄心勃勃整地建大棚。

戴yù牵挂郝翔的新计划。可第一次当头儿带人执行任务,她感觉沉甸甸的。那天到天赐湾,她把带的东西搁在“天赐绿家园”,让送他们的车返回县城,他们开了郝翔的面包车到镇上,给两个后生安顿好住处,开车挨个在企业转了一遍,晚上后生们送她回天赐湾,早上后生们接她去天赐川。一周里,来来去去,相安无事,有点无聊。眨眼到了周末下午,戴yù电话请示了杜牧队长,两个后生把她捎到天赐湾,开车回县城度周末去了。

戴yù一看表,下午四点多,拉着郝翔提了茶酒去看望长贵爷。听说郝翔在天赐庙惹恼长贵爷,戴yù抱怨他不应该,要他去给老人家赔礼道歉。

郝翔笑了,开了个玩笑,没甚事。

文长贵家是独家庄外停着辆丰田越野车。长贵老汉大老远打招呼,给爷送甚好东西来了。

戴yù问,家里有客人?长贵老汉乐呵呵地说,外甥婆姨下乡,顺路来看看,没外人。

戴yù悄悄问,没听说过长贵爷还有外甥。

郝翔ia声答,长贵爷原先在镇上住,搬回村这些年,好清静不走动,他家的事村里没人清楚。

文长贵家的几孔旧石窑收拾得干净利索,院里ua草蔬菜海红果树有红有绿。长贵爷的外甥婆姨笑着上前,衣着得体气质不俗,跟戴yù握手说,我叫马文慧,来看看舅父舅母。

随行有人补充,市煤炭局马总工程师,我们是马总部下。

戴yù自我介绍完,长贵爷指着郝翔说,ia老板,好后生,大能人。说得郝翔不好意思低下头。

长贵婆忙前忙后,给市里的nv儿准备了捎的东西,又张罗做饭,马文慧拦着不让。长贵婆不依,非让吃了饭再走。

戴yù见状使了个眼郝翔恍然领悟,长贵爷,今儿我请客,到我的农家乐去,说完打电话安排。

戴yù随声附和,难得有这个机会,让我两口孝敬孝敬您老人家,也给客人们敬几杯酒。

客人中有人说,马总来天赐湾,艾高原手下人要陪同,说这儿有个农家乐不错,我们马总拒绝了。马文慧没说话。

郝翔拉着长贵爷就朝外走。长贵婆不肯去,戴yù死缠着不松手。

这一顿饭,马文慧他们感觉出奇的好。ji鱼蛋山野菜,清一è绿è食品,地道的农家烹饪法香味俱全。郝翔滴酒不沾,却敬酒诚恳。戴yù酒量好,嘴巴甜。长贵爷老两口乐得滋滋的,马文慧也很开心。

听说墙上的条幅出自文长贵之手,马文慧惊叹道,舅舅好功底,大地总提起ia时跟你练笔字背古诗挨板子的事。转身对戴yù解释,我爱人,在开发区。

随行者补充,市开发区管委会一把手,刘大地主任。

马文慧在戴yù耳边嘀咕,外甥像舅舅,长得像,脾气也像。

席间,文长贵问戴污染这么严重,电视报纸都批评了,咋甚动静也没有么?

戴yù回答,连我也派到天赐川镇来了,长贵爷,你看动静多大。

文长贵愤愤地说,烟囱黑天白日不停冒烟,守在跟前顶个甚?

戴yù调侃似的回答,严防死守,不叫上面明察暗访的抓住呀!

文长贵明白了,摇摇头,你们保护环境,咋个像是在保护当官的乌纱帽?戴yù苦笑着无言以对。

见舅舅不悦,马文慧说,陕北煤炭资源开发这些年,带来很多环境问题,已经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但是,解决问题需要勇气和魄力、资金和技术,也需要时间,各级政fu越来越重视环境保护了,情况会好起来的。

戴yù想起杜牧“怕是有大动静”的话。便说,长贵爷,保护环境,晚辈义不容辞,阿姨都说了,情况会好起来的。

这nv子,挑好听的给爷宽心,你记住,天意不可违!

文长贵一笑,大家一乐,话题转了向。

马文慧走后,戴yù到建大棚的山坡看个究竟。郝翔带人忙了几个月大有进展,生产便道修通了,车能开到地头。梯田修好了,共八层,每层建四座大棚,就剩下安装骨架,覆盖塑料薄膜。田间灌溉管网预埋好了,山脚下的机井打好了,只等铺设上山输水管道。

郝翔信心满满,指点江山,描绘未来。看到了没,这哒(儿)背风向阳,光照充足,最适合建日光温室。

两口子站在高处,脚下是刚建不久的蔬菜大棚,山下是鱼塘荷塘农家乐。夕阳余辉照在黄河对面山崖上,一片红彤彤,光灿灿。

眼看郝翔事业有成,戴yù心ua怒放,忍不住搂着郝翔,甜甜亲了几口。郝翔难为情了,慌忙把她推开。

戴yù突然想起在长贵爷家无意瞄见盖有“赠阅”二字的《中华环境导报》,略有所思。这份报纸刚创刊,寄给各地环保部为征订做宣传打前站,她带回家看过。便问,你给过长贵爷咱家的报纸?

郝翔说,去年开un我拿来一叠当废纸,长贵爷要了几张回去看。

戴yù双手一拍,脱口而出,我海哈了。

阎香草一直不明白。那天尤乃生父亲过寿,文长贵为甚请不到?村里人都说文长贵古怪孤僻,可阎香草不觉得。梁有岗的汽车在外按喇叭,阎香草还在想这件事,原先的情景历历在目。

每次回娘家,阎香草都带点东西到长贵大伯家走一走。每次长贵大伯总是问,甚时回村里唱几曲,大伯想听哩!可在天赐湾,在尤家唱曲儿,长贵大伯为甚不来?阎香草估mo是尤乃生的缘故。那天临走时,她去文家,文长贵不在屋,疑团依旧。

阎香草这么在乎文长贵,说来话长。她ia时候,天赐川镇逢集会,母亲赶集卖ji蛋,她跟上逛街。母nv俩供销社外摆摊,长贵大伯总是给母亲送杯水,给ia香草塞几块糖,然后momo她的ia辫子。阎香草的母亲唱山曲远近有名。有一回文长贵问她,这nv子,长得俊,人又机灵,跟上你妈学几曲,哈回来唱给大伯听。

下回ia香草果真唱了,听得街上行人驻足扭头。长贵大伯拍手叫好,这nv子,有天赋,好好学,长大了唱红新民,唱到北京去。

与其说言中了阎香草前程,不如说文长贵给她支了奔前程的垫脚石。天赐庙重修竣工,尤乃生搭台子唱庙会,从县文化馆请来一帮人。尤乃生陪着文长贵坐在前排中央,香草坐在领她来的长贵大伯一侧。都说黄河水最养nv子。十五岁的ia香草,出脱成水灵灵的大姑娘,台上的二人台,她听得滋滋有味。

长贵大伯忽然问她,nv子,敢不敢上台唱一曲?香草说不敢。

好嗓子是唱出来的,怕甚!长贵大伯说罢,拉着香草上后台,尤乃生起身跟在后边。他俩和后台的人一阵嘀咕,香草便被人带去化妆更衣。初次登台,台下黑压压一片,ia香草的心怦怦直跳。

阎香草那次唱的是《走西口》,头一句出口,台下便响起掌声。

哥哥走西口,ia妹妹也难留;

止不住那伤心泪蛋蛋,一道一道一道往下流。

正月里娶过二月里你西口外边行;

早知道你西口外边行,哪如咱们二人不成这一亲。

坐船你要坐船舱,你不要坐那船头,

恐害怕那风摆打,摆摆摆在哥哥河里头。

吃饭你要吃熟,生饭不美口,

出在外你吃下头疼脑热不好治,该叫人家谁来伺候。

哥哥走口外,ia妹妹挂心怀;

但愿你平安无事,挣钱早回来。

阎香草天生一副好嗓子。一曲原生态的《走西口》催人泪下气回肠,台上台下掌声不断。

长贵大伯说,这nv子,天赐湾恐怕盛不哈你了。

不久,县文化馆领走阎香草,后来,阎香草又得新民二人台民间老艺人真传,成了陕北有名的民歌手、二人台演员。阎香草这么走出天赐湾的,转眼就是二十多年。在阎香草的心目中,长贵大伯永远是儒气十足慈祥善良,可他为甚不进尤家阎香草从北京回来,把报纸递给文长贵那一瞬间,就应该有所察觉。老人没有丝毫的惊诧,微微一咧的嘴角,闪过一丝隐晦的笑。

沌世界,浊者自浊,清者自清。自从尤乃生在天赐川办企业荣升利税大户,也被人戏称污染大户,文长贵对尤乃生由疏远逐渐转为反感。这一点,别说阎香草,就连尤家人也不知其然。凭借牛鼻梁山这道天然屏障,烟尘污染对天赐湾村危害并不算严重。不过,风向转来风力强时,村里人一样捂着鼻子骂娘。但是,诅咒天赐川污染企业,对尤乃生却毫无怨言,好像尤家的烟囱不冒黑烟似的。

再说新民县城。大气污染像个幽灵,无处不在,处处现形,像一剂毒侵蚀着人们日常生活的各个细胞;像一只无形的黑手,迫使人们为改变而改变。一年四季,新民人男的不穿白衬衣,nv的不穿浅è衣裙。所以,戴yù的高筒红皮靴才格外扎眼。

据说土炼焦盛行时,一位新来的爱好晨练的县领导,晨练不过三日戛然而止,大会讲话有感而发,谁要想死得快,就到外头锻炼去。新民人不在户外锻炼。所以,戴yù减只能靠蹦迪。男人喝酒打麻将,下班关闭窗,足不出户,以此为乐。nv人就没这般潇洒这等闲情了,尤其像阎香草这样里外兼顾的nv强人。

阎香草家与县铁厂一墙之隔。高烟囱时而冒红烟,时而冒黑烟。天长日久,婆婆得下肺气肿。丈夫在塞北市师范当音乐教师,她上班、演出、忙家务、管ia孩上学,还要照顾患病的婆婆。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攒钱,攒钱在塞北市买房子,举家迁徙换环境。

两口子靠工资生活,凭阎香草演出攒钱。这种旧社会叫唱堂会,尔格称之走的演出活动,在晋陕界地区很普遍,婚丧嫁娶,满月过寿,生意开张,接待上级,宴请贵客,逢酒必演二人台唱山曲。酒文化么,就图个红火,场面亦大亦ia。能唱几嗓子的就有人请,三五结伙搭班子,给人家捧场助兴。与那些业余歌手相比,阎香草名人名角堪称大腕,她若出场满堂生辉,算给足了面子,是主家莫大的荣耀。不过,阎香草有她做人原则,人要是不对路,给钱再多也不去。

这一天,“鑫兴煤焦电有限公司”董事长梁有恒请她去给职工演唱,还真有点儿特别。梁有恒打发弟弟梁有岗来接她。往常大老板接她,总是先到她婆婆炕边,嘘寒问暖拉几句。

二老板梁有岗车都不下,使劲按喇叭。阎香草上车懒得搭理,只吩咐他去接齐海红。

文化局长出身的县委书记杨斌上任后,重视挖掘民间文化资源,县上成立艺校,为“新民二人台”“新民山曲”申报成非物质文化遗产,指定阎香草收徒传艺。一帮艺校生中,阎香草最看好齐海红,有心栽培她,重要一点的演出活动都带上她。

梁有岗跟齐海红套近乎,得知齐海红是枣林湾人,耍贫嘴献殷勤,夸枣林湾的红枣好妹子俊。齐海红见老师无语,也没咋吭声。阎香草心里纳闷,一母同胞的,兄弟俩差别咋这么大?

梁有恒的“鑫兴”在县城西塞新公路旁大柳凹沟岔里。进去的路,像是夹在山缝里,里边却别有天。两边山矮坡缓,中间沟道宽阔,典型的ia盆地地貌。阎香草第一次来,感觉很新鲜,梁有恒便陪她在厂区走了走。开口又问她,房钱攒够了没?哥给你掏点算了。阎香草还是一口回绝。

梁有恒五十出头,脸黑皮肤粗糙,其貌不扬。看穿戴,标准的农民企业家,听谈吐,俨然像个专家教授。梁有恒津津乐道的是他的几个第一。在新民第一个办民营煤矿,在晋陕第一个把土炼焦变成ia机焦,在全国第一个利用荒煤气和焦煤粉合发电。这一切,都发生在这个叫大柳凹的沟沟里。从沟道里头办煤矿搞ia机焦,到半山坡建电厂,企业滚雪球似的发展壮大,沟道之外却鲜为人知。

梁有恒边走边指指点点,焦化厂的荒煤气,人家点了天灯,我这哒回收了。兰炭生产中的焦煤粉,人家往沟里倒,我这哒也回收了。

回收的荒煤气和焦煤粉,都综合利用发电了!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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