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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需要编一个理由。编一个母亲死了的理由,蒋处长就不会怀疑借钱的动机。但母亲死了可以向同事借,也可向单位借,为什么非要向人家借?再说,真编这样一个理由,人家如果送花圈或者给学校的什么人打电话,事情就麻烦大了。
不如实话实说。都说一个男人想女人,两个男人说女人。男人和男人之间,说说女人,说说拥有的女人,也是一件愉快浪漫的事情。再说,能把最隐秘的事说给他,就是对他的信任,两人就是好朋友铁哥们儿,就像人们说的那个四大铁哥们:一起下过乡,一起扛过枪,一起受过贿,一起嫖过娼。申明理不由得摇头苦笑。
打通蒋处长的手机,问他在不在办公室。得知在办公室时,申明理说,你有没有空,我能不能去你那里一趟,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蒋处长轻松了说,教授就是这么客气,其实你不用客气,我这里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因为咱们已经是朋友。
蒋处长的开朗让申明理心里好受了许多。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倒霉前认识了一个蒋处长。这样开朗爽快的朋友,借点钱当然问题不大。
林业厅申明理从来没去过,一路打听一路转公交车,转了三次车才到。
蒋处长的办公室坐了一个中年男人,申明理到来后,这个人好像不好再说什么。蒋处长介绍申明理说是他的朋友,大学教授,那个人便起身告辞。
给申明理倒一杯水,蒋处长认真看着申明理玩笑说,我感觉你脸色不对,是不是夜生活有点过度。
这话倒正中下怀,正好引出话题。申明理叹一声,然后红了脸笑笑,说,还真的让你给说对了,确实是遇到了点麻烦,但事情又真的让我不好开口。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个女朋友,好了好长时间了,不小心怀了孕,要在医院做人流,医院要收一笔押金,我家的钱又在老婆手里,又不能开口向学校的人借,只好找到你这里来了,不知你有没有钱,先周转一下。
将处长立即有了兴趣,然后一阵大笑。但蒋处长的愉快笑声却让申明理羞得抬不起头来。笑过,蒋处长做出疑惑的样子看申明理半天,然后说,女朋友是不是你的学生,不会是真的吧,看不出来啊,文质彬彬的教授,怎么会干摧残下一代的事情。
申明理只好涨红脸说,学生倒不是学生,不过也是刚留校的研究生。
蒋处长一下笑得更响,也更开心。然后说,啊呀,难怪人家说才子风流风流才子,才子就是风流,如果不风流,也就不是才子,把女人的肚子搞大了,就像是风轻轻地吹大了,所以才叫风流。还是你们教授好啊,想搞女人,女学生女老师,要什么样的都有,哪里像我们,别说没有,即使是有,要搞也很困难,和女人开几句玩笑,人家就说不正经,如果爱上一个女人,那就是作风问题,甚至是道德败坏流氓**。你看看,同样是搞女人,你们叫风流,我们叫流氓。一字之差,天壤之别。不过你也要小心,说不定哪天反**,也会反到你们的头上。
这小子,调侃起这些来,还真有点水平,估计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哲学博士。说不定这家伙就是情场高手。申明理只好苦笑了说,哪里是什么风流,一时没控制住,犯了点小错误,惹了点小麻烦。
蒋处长一下笑得呛了肺,咳嗽好一阵才笑着说,有意思,也搞笑,一时没控制住,犯了点小错误,好像你是在做试验,一不小心滴漏了几滴试剂。真的是有意思,真的是太有才了。
蒋处长平静下来,又问这女生多大了,长得怎么样,能不能变成老婆。因将处长认识朱雪梅,当然不能让他猜到朱雪梅的头上。申明理只好胡编说人家早已经成家,是工作几年才考的研究生,老家的孩子也四五岁了。将处长不住地点头,但还是嫉妒了说,你们这些教授,搞女人的机会就是多,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离家求学的活寡妇,要什么样的就有什么样的。难怪社会上对你们有不少议论,说教授就是叫兽。最近听说有个叫什么的,弄了自己的女研究生,结果让女研究生的男朋友杀了。你说说,这样的教授,怎么教书育人,可你还说是一点小错误。
妈的屁,再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但申明理还是将恼怒压下,仍然厚着脸皮说,哪里,你猜错了,只是偶然的一次,你不能把偶然当一般,更不能殃及整个教授。
感觉蒋处长有点亢奋,他仍然没一点放过申明理的意思,将处长仍然很有兴致地说,我只见过你一个教授,你就搞大了一个学生,如果再见一个,说不定还会有什么事情。
申明理低头不再说下去。蒋处长停止了取笑。蒋处长回到座椅上,想想借钱,心里又很是不平。你风流却让我买单,简直是有点强盗的味道,天下也没有这种道理。蒋处长不愉快了说,其实也不用人流,你不是说她有丈夫而且家也不在省城吗?这正好让她生下来。偷偷地生下来,老家不知道她超生,你也可以多一个儿子,两全其美。
申明理心里憎恨,但他只能低头不再作声。他想以这种沉默,以这种弱者的姿态,让蒋处长停止讥笑。果然效果不错。蒋处长终于问什么时候要钱,要多少。申明理只好说,她还在医院等着,医院说要五千押金,最终可能用不了这么多,等押完了,我再把剩余的给你拿来。
蒋处长说,做一个人流手术,怎么能要这么多。
申明理说,也许是怕大出血什么的,押金就收得多一点。
蒋处长还是觉得冤枉倒霉。他严肃了说,钱倒问题不大,但有些事我不得不提醒你。男人风流,还得看具体情况,还得要实事求是。如果继续风流,就得准备点私房钱,不然有些时候你还真的应付不过来。
蒋处长的话已经很明白,就是没有那个经济实力,你就别惹那个风流。你没有那个实力,你就不配有那个风流。妈妈的,好像男女爱情,也是你们有钱人的专利,没钱,就什么也不能干,干了,就是犯上作乱,就是不实事求是。但申明理还是低了头什么也没说。
蒋处长也沉默半天,才很不情愿地起身打开身后的铁皮文件柜,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袋,背转身数了两次数出五千块钱,交给申明理。
这小子,存这么多私房钱,可见也不是用来干好事的。申明理将钱拿到手,想问存这么多私房钱是不是风流钱,但他不傻,只是心里想想而已。
申明理将钱装入口袋,总算长舒一口气。原以为蒋处长要回家去拿钱,或者推脱没那么多钱只能借一点儿。竟然全借给了,还真的是爽快。再一次表示感谢后,申明理急忙出了门。
学院接连出了两件大事,先是一名女生因和宿舍同学长期矛盾尖锐,便写了遗书跳楼身亡。然后是一名失踪两年的女学生突然回来,原因是两年前交友不慎,自称是某大学学生的男友却是个盲流,被女学生识破后,男友以带女学生证实自己的身份为由,把女学生骗到了外省,然后绑架到乡下的一处住所,成为男友及其团伙的性奴。这两件事让学院决定加强班主任工作,选择一些有经验年龄大责任心强的老师担任班主任。门亮被选为班主任后,感觉还是相当的愉快。他清楚,这是学院对他的信任。而这样的信任还从来没有发生过。细想想,工作二十多年,既没当过先进,也没当过模范,好像表扬也不曾有过。虽然大家公认他有学问,可就是没有领导信任过他。究其原因,大概是他不追求这些也不接近领导。现在突然被信任,他首先想的是干好工作,真正的干出一点成绩,不辜负领导的信任,也让大家看看他的管理能力。当然,曹小慧只和他做普通朋友以来,心情总是莫名其妙地压抑,也莫名其妙地时时感到空虚,就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半夜也会突然惊醒,然后难以入睡。忙碌一点,总会好些。他认为,要管好学生,首先得了解学生,得成为学生的朋友。成了朋友,学生才能信任你,才能服从你。因此,晚上没事时,门亮都要到学生宿舍走走,了解一些情况,指导一些工作。一位女生有癫痫疾病,经常半夜大喊一声发作,发作时有时是口吐白沫浑身青紫,有时又是梦游般起床在地上走一阵再睡下,因此吓得宿舍里其他五位女生不敢睡觉。五位女生集体找学院找学校,要求把患病女生隔离出去,或者是给她们调换宿舍。但学校认为癫痫病不是传染病,如果隔离出去,患病女生会更加孤立,更加痛苦,不仅会加重病情,弄不好会引起轻生自杀。门亮也是这种观点,而且表态说他可以让同宿舍的女生消除恐惧,消除歧视。但他能做的,就是反复做五位女生的思想工作,告诉她们患病的痛苦,告诉她们患病的不幸,告诉她们人与人应该互相关心,人与人之间应该互相友爱,如果是你的亲人患病,你又怎么对待。他告诉她们,能住到一个宿舍也是一种缘分,一个宿舍的同学,就是一生的朋友。说到动情处,门亮几乎流出眼泪。在他的劝导下,五位同学的思想有了极大的转变,她们开始主动帮助患病女生。患病女生大为感动,不仅感激了叫大家姐姐,还每天为大家提开水,为大家打扫宿舍,为大家整理床铺。在互相感动下,整个宿舍亲如一家。这件事更让门亮感动,也更让门亮得意。他得意了认为,干工作一方面要肯干,另一方面要会干。会干就是能力,能力来自于知识。在这方面,他认为要高出别人一截。在他看来,许多领导不是不肯干工作,而是能力实在有限,勤勤恳恳一天忙到晚,却越忙越乱,越忙事情越多。当然,让他得意的还远不止这一件事。有位女生失恋后情绪低沉,不但沉溺于网吧酒吧不好好上课,甚至考试都不来参加。门亮连续一周找她谈心,告诉她如何自尊自爱,而且告诉她,只有自身强大了,别人才会尊重你,如果你考上研究生有一个更美好的前程,不仅抛弃你的男友会后悔,也会有更多更优秀的男孩子爱你。最后这位女生扑在他的怀里痛哭一场后,决定发奋努力,而且再没一次旷课。
工作顺利,门亮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生活也不再那么苦闷,工作劲头也足了许多,曹小慧要和他做普通朋友的痛苦也轻了许多。他觉得忙碌也是一付良药,忙碌了,对曹小慧的思念也减轻了。原来手机有时几天也不响一次,偶尔响起,不是妻子就是父母。现在,他的手机响声频繁,大多都是学生找他。他突然发现和学生在一起,也让他年轻了不少,轻松了不少,充实了不少。这样的生活也是一种乐趣,这种受人尊重的平凡的乐趣,才是人间最温馨最甜美的乐趣。
过去没事他就呆在家里,现在,他基本都在办公室,而且到了办公室,就有事情要办,就有学生来找。
下班时间到了,班里的体育委员马晓威又来找。在大学,体育活动是学生的一项重要内容,这方面的工作,也显得比较重要,马晓威也算门亮的得力班干部,感觉马晓威在工作上也有点办法。马晓威说学院要组织班级足球比赛,参赛队员已经组织好了,就是还差比赛的服装。马晓威说,门老师,我想好了,运动衣咱们买不起,我看就只买一件背心,然后印上学院的名称,估计每人十块钱也就够了。
班级比赛就买服装,也不现实,班里也没这笔钱。门亮话还没说完,马晓威说,咱们不是有班费吗?就从班费里出。
一个班就六十几个人,足球队员至少也得十几个人。让大家出班费给少数人买衣服,当然很不合理。马晓威说,别的班都买了,不然大家上场没有统一的衣服,也不像样子,也分不清敌我。
门亮觉得还是不买为好。马晓威一下不高兴了。马晓威不高兴了站一阵,然后说,还有一件事,按惯例,每场球要给裁判十块钱,算作裁判出场费。如果预赛就淘汰,也要踢六场球,得花六十块钱,如果打到决赛,得九十块钱。
这回门亮有点生气。同学之间自己搞点活动,其实就是自娱自乐,要出场费那成了什么。门亮加重了语气说,你们还是学生,以后再不许想这些歪门邪道,干什么都提钱,这都是些什么思想。
马晓威说,人家都给,如果咱们不给,裁判就会吹黑哨,咱们踢得再好,也赢不了球。
简直是乱七八糟,黑哨这个词竟然也用在了这里。这样发展下去,如何了得。门亮生气了说,你们还是学生,怎么黑社会的东西对你们影响这么大,谁告诉你要吹黑哨,如果谁真吹黑哨,你告诉我,我来收拾他。
马晓威说,人家吹黑哨就是暗地里使坏,校长也没办法。
门亮想发火,又不知该怎么发。想想又觉得没必要发火,毕竟是学生,毕竟是玩耍,即使真的有黑哨,不支持,不给钱,也算是对这种拜金主义的打击和压制。门亮说,如果有黑哨,我更不能给钱,给钱,就是助长这种歪风邪气。
让门亮想不到的是,马晓威却不依不饶。马晓威争辩说,现在是商品社会,哪有干活儿不付报酬的。去年我们班搞普通话比赛,请学院和各系领导做评委,班主任就从我们班费里拿出了四百多块钱,给每个评委买了一个保温杯,但获奖的学生,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荣誉证书。这还不算,过新年过教师节,班干部还要给班主任和院领导买花买礼物。为什么老师能花学生的钱,学生自己搞点活动,就一分钱也不能花。
去年的班主任不是他,他也不知道这些事,但这样做,显然是极其错误的。班费来自学生,每年学生都要交几十块钱的班费,学生已经叫苦不迭,不少困难学生已经无法支付。他在走访中了解到,有些困难学生困难到了只吃馒头不吃菜的程度。学生如此困难,却要交班费给老师买东西,这是严重的乱摊派,也是严重的不正之风,**之风,而且是没有一点良知。学校是教育人的地方,从小就让他们养成请客送礼,办事就要收钱的习惯,以后进入社会,那又怎么了得。门亮说,以前的事我不清楚,但这样的事,在我这里决不允许,如果你说的情况属实,我会向院领导反映,让领导来制止一下这股歪风邪气。
马晓威非常不满地走后,门亮觉得刚才的事应该向领导反映一下。但想想去见领导,门亮又极大地不情愿。不知为什么,好像参加工作以来,他最不愿见的,就是领导,而且虽着年龄的增长,不愿见领导的心理越来越明显,而且看见领导,就想躲避,躲不过打招呼,也极不自然。他不知这是怎么回事。门亮站在那里思考一阵,还是觉得没有必要主动专门去汇报,如果开什么会有机会发言,乘机说说也自然得体一些。
第二天下午,门亮却接到院长的电话,要门亮到办公室来一下。
院长毛庆中正在计算机前忙着。因为门开着,门亮便径直走了进来。感觉好像从来没来过院长的办公室,环视一下,感觉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好些。但毛庆中办公桌对面也有椅子,坐在对面谈也许更好一点。门亮刚想去椅子上坐,毛庆中却给了个请坐沙发的手势,门亮只好在沙发上坐了……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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