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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六,萧昡率队出巡北境。
这次巡军并不引人注目,因为河西大都督府每年春秋季都有例行巡军,只是巡军时间和巡军次序是当季才决定。这次巡军萧昡也没有大张旗鼓,照例是百名侍卫亲军扈从,另有中军调入护卫的四名武骑上将军,还有萧氏的几位洞真境宗师,一行队伍不过百余人,一路疾行,晓行夜宿,夜里都在野外扎营,过城不入,路途上遇到商旅避让,也没有引起过往客商的注意,只是在军队过去后笑谈一句说:“大都督又开始巡军了啊。”
因行军利落,仅四五日就到了北部边境,威胜军的驻地威州。
威州的北面就是燕周王朝。
威胜军的军主已经不是韦蕴,在韦蕴调迁安东都护后,军主之位便由原左副军主张议潮升了上去,因为在灭蕃之战中立下了军功,顺理成章的升任。这是萧昡谋划的成功。至此威胜军的上层将领都是萧氏一派的了。所以军事会议时就没什么可隐讳的,针对乌古斯即将出兵燕周,除了执行朝廷的决策外,河西军还要考虑河西的利益——是全力参战,还是保存实力?
如果朝廷决策参战,除了安北军与河西军外,一定还会出动中央军,那么河西军要怎么打这场战争,才能让河西的利益最大化?这要细作权衡,还要深谋远虑。
这在都督府的军谋会议中其实已经详细讨论过了。萧昡的两大谋主任洵和顾邃都是具有大局观的谋士,任洵长于政治,顾邃长于军事,都督府参谋司内还有一帮军参谋,几次合议之后就制定出了预估形势下的上、中策略。
战略已定,但执行的细节还得由前线的将军们来补充,毕竟他们才是指挥军队具体作战的人,有时将军们的思路和谋士参谋们的思路不一样,因为着眼点和考虑的重点不一样,身为河西大都督,就必须协调兼顾这两种思维,而不能只取一种论。
萧琮从父亲身上学到了很多,三年前他从兵曹参军调任参谋司任参谋,在军事谋略上就有了长足的进步,而长年跟随在父亲身边,最重要的不是学习军务的处置,而是学习统帅之术,就如同象棋棋枰上的每一颗棋子,有他们各自的位置和职能,而要成为优秀的上位者,就必须清楚他们各自的位置以及从位置出发的思维,协调并权衡才能做出最合适的决策。父亲说,最好的决策不一定是最合适的……萧琮对于这一点还在体会中。
他习惯做札记,记下当时的所思所想,也可以让他以后回思反省——节堂军事会议结束后他就在札记中写道:
“权谋会让人精密,也会让人冷酷。位置距离士兵越远,军队的人马就成了军事分析中的数据,完全摒除了感情和对生命的怜悯,只有精细而又冷酷的计算。这无疑会让决策更加准确,会更少的犯错误。但是,对生命的怜惜和敬畏也会越来越少。”
他写到这里背上犯起一层寒栗,重重写下四字:“切忌!切忌!!”
节堂的军事会议萧琰没有参加。夫子说:“专注武道的人,不要过多参与军谋,那些只会让你分心。为什么军中的武骑上将军,即使有指挥才能的,也不会去做带兵将军?在成为宗师之前,武者可以去历练,带兵也是一种体验。但成为宗师之后,那些就是‘杂务’了。宗师要做的,是让自己成为铁剑,在战场这个熔炉里,不断淬炼。也是在军营这个铁与血的环境中,淬炼自己的心静。”
心要静。
萧琰现在最要紧的是恢复自己的神识。
她为萧琮入道耗损的神识还未完全恢复,进入军营后大半时间都是在打淬体拳,用喊山诀中修复神识。因为她神识的庞大,要恢复完满当然也不容易。
直到四月初,她的神识才恢复完全了。
而此时,战争已经爆发。
***
四月初四,乌古斯汗国发动奇袭。
短短一日,燕周东北部的霍岭军镇陷。
短短五日,燕周北部的库达勒州陷落!
燕周王朝沿袭的仍然是宇文北周的州郡县制,州的地位相当于大唐的道,虽然边境州所辖的城池不会太多,但这种进军速度真个骇人了,燕周军也不是纸糊的。
当李毓祯召开枢密阁会议时,众位曾经的军中柱石,如今依然老当益壮的枢密大学士们都瞠目惊骇了。
这速度,这速度……
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
紧跟着,众位老将军们的眼神都狂热起来,一边听着战报,两只眼珠子都烈烈盯着阁内南面移动屏架上巨大舆图的东北端,那里就是燕周“东北道”库达勒州。
燕周沿袭北周之制,在边境设置军镇御边,而北部有两个军镇:西北的阿泽军镇与乌古斯之间隔着大片的沼泽地,沼泽里隐伏着鳄鱼和不明凶兽,就算洞真境宗师也要小心渡过,所以是天险,乌古斯军队不会从这里过;而东北境隔着山岭与河水的霍岭军镇当然是更合适的进攻选择。但乌古斯很少进攻燕周北境,因为这里寒冷且贫瘠,攻下来除了一片无法放牧和耕种的土地外,没有什么好处。——所以两国历来的战争都是发生在燕周的东部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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