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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沈荣华在篱园独居一个院子,而她却跟奴婢挤在一起。是沈臻静安排的,她不敢跟沈家长房嫡长女怄气,就把这笔帐记到了沈荣华身上。一想起沈荣华住得舒舒服服,她就气得双眼冒火,恨得心如刀剜。
她去找沈荣华,想出口恶气,没想到连门都没进去,就被鹂语那个小丫头挡住了。鹂语牙尖嘴利,还给她扣了一顶不懂孝道的大帽子,气得她浑身发抖。回到东跨院,她本想去挑拨沈臻静,一起对付沈荣华。没想到连房门都没进去,就被沈臻静的丫头三言两语打发出来了,令她极其尴尬。
“姑娘,不如我们去看看四太太。”说话的是大丫头白茶,人很灵透,很得沈荣瑶和万姨娘的信任,“四太太最看不惯二姑娘,早就跟她憋着一口气呢。”
沈荣瑶点了点头,说:“我是该去看看四叔,这几天光照顾大伯了。”
“见到四太太,姑娘不说别的,就说初霜那小蹄子得二姑娘喜爱,就能挑起四太太的怒火。六姑娘先前就和二姑娘不对付,四太太一直想给六姑娘出口气。”
大太太杜氏要回京城探亲,四太太吴氏就想接管当家大权。杜氏不放权,为应付沈老太太,就把绣房交给吴氏打理。之前,初霜在绣房干活,因为六姑娘沈臻萃的一件衣服没做好,被吴氏差点打死。杜氏大做文章,害得吴氏还被沈阁老狠狠训了一顿,还禁足了三个月。这次吴氏正式接管绣房,就把和杜氏的气撒到了初霜身上。她又打了初霜还不算,又鼓动沈老太太把初霜送到怡然居做大丫头。
初霜没贴身伺候过主子,也没学过在主子身边伺候的规矩。吴氏出这个主意是想连初霜带沈荣华一起调理,没想到却打错了算盘。沈荣华把初霜当宝,要知道这件事是吴氏促成的,不管是不是阴差阳错,沈荣华都要重谢吴氏。
沈荣瑶冷笑几声,说:“我带青桃过去,大姐问起来,你就说我去祠堂了。”
白茶点头应是,又说:“青桃去看江嬷嬷了,她想给姑娘打听些消息,一直不得闲儿,今儿才有时间。姑娘稍等一会儿,奴婢这就派人去叫她回来。”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青桃匆匆进来,连礼都没行,就凑到沈荣瑶耳边低语了几句。沈荣瑶一听,腾得一下站起来,又慢慢坐下,跟白茶和青桃低声商量。
“龙头节当禁烟节过,我还真没听说过,这不是自找不吉利吗?”沈荣瑶狠狠咬牙,恨恨地说:“这可是沈荣华自找的,可别怪我下手不留情面。”
“姑娘去看四太太,顺便说说这件事,篱园没女主人,也该四太太当家不是。”
“我这就去,走,青桃。”
……
今天早晨,沈慷又一次醒来,想到自己那天刚一进祠堂的门,就栽了一个大跟斗,差点被踩成肉饼,他又气又恼,恨恨地咬紧又酸又麻又软的牙齿。他咬牙有动作太狠,牙齿没咬碎,却牵动了身上的伤,疼得连吸了几口冷气。
“父亲,你醒了?”沈臻静听到动静,赶紧从脚榻上坐起来,疲惫憔悴的脸上露出喜悦,“父亲,你觉得怎么样?哪里还疼?我让人去叫大夫。”
沈慷身上的伤慢慢好转,疼痛稍稍减弱,只是有些皮外伤正在好转,酸痒得钻心。如此负伤是一件相当没面子的事,他不想跟女儿说,只好自己忍着。
“静儿,你怎么睡在脚榻上?丫头们呢?”沈慷鼻骨折了,说话瓮声瓮气。
“父亲昨天醒了,刚过一会儿又昏过去了,女儿不放心,就留下来亲自照顾父亲了。”沈臻静在沈慷背后塞了一个软枕,扶着他坐起来,又说:“大夫说父亲要是能坐起来,就好多了,父亲放心吧!二哥已经能下床了。”
沈慷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昨天醒来,想想栽跟斗的事觉得很窝囊,身上也不舒服,又疼又气,才昏过去的。还有他的二儿子沈谦昱,平常挺机灵稳重的人,关键时刻却毛手毛脚,这不是有失他的教诲吗?
沈臻静端来一杯温水服侍沈慷喝了,又说:“药快煎好了,米粥也在火炉上热着呢。父亲先喝药,喝完药再吃些米粥养养胃,一会儿我再给父亲敷药。”
“辛苦你了,静儿。”
“父亲怎么能和女儿道辛苦?女儿是父母所生、父母所养,在父母膝下尽孝也是天经地义,父亲这么说不是折女儿的福吗?”
沈慷很满意沈臻静这番话,他重重点点头,又长长叹了口气。他的女儿这么知书达理、这么贞静温顺,他的父亲怎么就看不到呢?想到沈阁老把沈荣华带在身边教养,对沈臻静如同其他孙子孙女一样,他心里就愤愤不平。就在他心里懊恼不满的时候,另一个想法在他心里萌生。是不是他的父亲沈阁老知道他对先人不满,才在他进祠堂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教训?让他受伤不说,还大丢了脸面。
“静儿,你对祠堂的事怎么看?”沈慷起初听说祠堂里发生异事、沈惟得了邪病,他大斥荒谬,尽管他自己听到风响栽倒摔伤,他仍对此半信半疑。
“女儿听从父亲教诲,从不信怪力乱神之说,事情越是传得神乎其神,就越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作怪。”沈臻静冷笑几声,眼底的讥笑一闪而逝。
沈慷沉下脸,问:“你认为是谁在搞鬼作怪?”
“女儿也不清楚,此事还需慢慢查。”沈臻静怀疑沈荣华,但她不会现在就跟沈慷说,她要想办法逼沈荣华自己现形,“父亲有伤在身,还是先养好了伤再说这件事。女儿认为当务之急先要安抚众人,以防为主,免得再出事。”
“我的女儿果然聪明,为父也是这样想的。”沈慷对沈臻静的言辞思量十分满意,他现在有伤在身,被困在床上,做什么事都心长手短,力不从心。
沈臻静刚要安慰沈慷,就听有丫头来报,说杜管事有要事求见。杜管事这几天多次来求见沈慷,总说有要事,却不跟沈臻静说。沈臻静心里有气,她本想以沈慷未醒支走杜管事,不让他打扰,被沈慷拦住了,并让丫头请杜管事进来。
“奴才见过大老爷、大小姐。”杜管事左腋下夹着一个包袱进来给沈慷和沈臻静行礼,没等沈慷问,就从包袱里拿出那日在祠堂拣到的沈阁老生前穿的衣服给沈慷看,又凑到沈慷身边讲述了那天拣到衣服的事以及他的猜想。
“荒唐。”沈慷拿过那件衣服,确定是沈阁老生前穿过的,又拿过那块玉石印章仔细查看,皱眉说:“这一定是有人故意捣乱、惑乱人心。”
“父亲,修竹老人是谁?”沈臻静看到沈阁老的衣服上印满红章,很是闹心。
“为父也没见过此人。”沈慷沉思片刻,又说:“听你四叔说他是一个隐居乡野的老学究,擅长临摹名家画作,尤其是前朝大家的传世名作。他临摹的画作惟妙惟肖,连鉴赏名家都难辨认,很受名作赝品的收藏者喜欢。你四叔曾从他手里弄到过几幅画,只花了几两银子,转手卖给不懂鉴赏的人赚了不少银子。”
沈慷当然不会告诉沈臻静和杜管事,沈惟卖赝品画作所得的银子都是跟他四六分的,他得六,沈惟得四。他更不会说他和沈惟把修竹老人临摹的《苍山风雨图》给了五皇子,让五皇子借怀王的手送给圣勇大长公主。圣勇大长公主早就不议政、不带兵了,却仍能左右皇上的想法,他们想试试大长公主这潭水还有多深。
这些事都交给沈惟去操作,他只负责收银子、等结果,对修竹老人还真是只有耳闻,未见真身。修竹老人的印章怎么会出现在篱园的祠堂?又怎么会沾着红艳艳的印油印在沈阁老生前穿过的衣服上呢?这究竟暗示这什么?
第一感觉,沈慷就觉得这件事不简单,可他一时又摸不到头绪。
沈臻静见沈慷沉思,笑了笑,说:“父亲谦逊诚挚,礼贤下士,四叔说那修竹老人只是隐居乡野的学究,父亲为什么不把他请到府里来作画?”
“是呀是呀!把他请到府里好吃好喝善待,让他临摹名家画作,再拿出卖钱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吗?”杜管赶紧附和,说出最实在的话。
沈慷瞪了杜管事一眼,又笑着对沈臻静说:“为父倒是想过把修竹老人请进府,可听你四叔说他嗜酒如命,酒醉之后言行无状,还经常骚扰女眷,很是惹人嫌恶。你祖父最不喜放荡形骸的人,为父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倒是真话。
沈惟在倒卖修竹老人临摹的画作时,沈阁老已致仕回津州荣养,而沈慷还在京城做官。要想那些画作卖上大价钱,他就不能把修竹老人养在京城,免得泄露消息被言官弹劾。又不能把修竹老人养在津州,一来是怕沈阁老不喜欢,二来他也怕沈惟背着他把事情做得太张扬,影响了他的仕途政绩。
沈臻静想了想,说:“女儿觉得这件事不简单,不管是有人设计阴谋,还是祖父……似乎都在向我们暗示一些事。这些天,祠堂一直不安静,四叔又得了邪病,我认为都跟这件事有关。杜管事,衣服和印章是你拣到的,你说呢?”
杜管事忙点了点头,说:“老太爷与修竹老人不相识,按理说不该管他的闲事。会不会在祠堂里闹腾的不是老太爷,而是修竹老人呢?”
“胡说。”沈慷斥责了杜管事,再见沈臻静一脸深思,转念一想,又觉得杜管事的话虽说荒谬,却不无道理。可修竹老人为什么到沈家设在篱园的祠堂来闹腾呢?难道修竹老人……沈慷脑海里闪过一个很血腥的场面,又想到了沈惟。
“大老爷,小的以为这件事该问问四老爷,他跟修竹老人打过交道。”杜管事试探着建议,其实他在心里认为沈惟做了亏心事,连带沈慷也遭了报应。
“不可。”沈臻静见沈慷和杜管事都看她,忙笑了笑说:“女儿听说四叔直到现在还没好,我们还是别打扰他了,想知道事情内幕,可以派人去查。”
“静儿说得有道理,修竹老人的事不能惊扰你四叔。”沈慷向杜管事招了招手,说:“你带人去查,马上去,记住不能让老四听到风吹草动。”
“奴才遵命。”杜管事又跪到脚榻上同沈慷商量调查此事的细节。
沈臻静听到门外有动静,忙问:“谁在外面?”
“奴婢白雨,大老爷的药煎好了,奴婢想送进去,又怕打扰了主子。”
“你交待给我的大丫头玉白就好,一会儿让她送进来。”
“是,大姑娘。”白雨找到玉白交待了一番,就匆匆离开了,刚走到前院门口,就见沈荣华和初霜迎面走来,她赶紧迎上去跟沈荣华低语了一番。
“白雨,你做得很好,你先回去吧!”沈荣华面带微笑,目送白雨走远,才对初霜说:“大鱼咬钩了,还要请虫七出面,帮我们收网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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