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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宣捧着那几个桃子,心驰神荡,恍惚如梦,过了好一会儿,才定了定神,朝西走去。

西边坡势斜陡,尽是密密麻麻的大树,藤蔓垂绕,遮天蔽日。走在其间,阴森森的寒意浸骨。

林中飞鸟全无,野兽也比那片河谷少得多了,偶尔见到几只麋鹿,听到他的脚步,便远远地四散逃开。

可是走了还不到百步,右前方林叶簌簌,突然跳下两个人来。那两人穿着汉代的衣服,手握长戈,交叉着挡住去路,四只眼睛厉电似的冷冷瞪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来者不善,许宣有了前车之鉴,知道多说无益,于是摇头笑了笑,转而朝西南折行。

然而没走多远,树林里又跃出四个穿着晋朝高冠大袍的白衣人,握剑包夹,朝着他叽哩咕噜地说了一长串话,虽然言语从容,举止温雅,颇有《世说新语》所记录的晋人风姿,但眼睛里却透着狐疑警惕与凌厉杀机。

许宣无法,只得又掉转方向,朝南边走去。

但不管他朝哪个方向绕行,走不多久,总会冒出几个衣着奇特、话语不通的怪人拦住去路。

这些人有的穿着唐装汉服,有的衣如先秦,还有的甚至裹着兽皮,像是从上古蹦出来的人物。客气些的,冷然不言,刀剑相向,默默地逼迫他离开;不客气的,则疾言厉色,哇哇大叫,乃至二话不说,直接就冲上来以死相搏。

若不是许宣连历大劫,多了不少机变应对的本事,体内又有强沛真炁,不时应激相护,只怕早已被这帮野人砍成好几截了。方才的种种激动惊喜早已荡然无存。

转悠了大半日,又回到了先前那山洞附近。周围唯一无主的,也只有洞口前方那片狭小的草坡了。偏偏这片草坡又极为荒芜,除了灌木杂草,就只有几丛草莓,和长在崖壁上的若干株野果。

许宣饥肠辘辘,徒有漫山遍野的蔬果、野兽,却一个也吃不到口,颇有些“入宝山而空手回”之感。

起初还抱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心态,但到了后来,处处碰壁,越来越觉愤懑恼怒,若不是想保全性命,回临安救出父母,真恨不得与这帮蛮不讲理的怪人拼死一斗。

夕阳西下,只剩最后一缕余晖残照在东边的崖壁上。他肚中咕咕直叫,紫衣少女送的那几枚桃子早已吃完了,只得采了一捧草莓、几颗半生不熟的野果聊作充饥。

他怔怔地在草坡上站了好一会儿,彷徨无措,也不知该往哪里去,只得回到洞中歇息。

望着石壁上自己长长的影子,突然觉得从未有过的孤单,天地之大,仿佛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这些日子块垒般郁积于心的悲愤、担忧、恐惧、苦楚……全都潮水似的涌上心头,难以自制,泪水竟忍不住汹汹涌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大劫临头,父母死生未卜,自己却被困在这也不知是否蓬莱的陌生凶险之地,既无力荡灭林灵素元神,完成葛长庚所托;更无法返回临安,救出至亲,这种锥心彻骨的忧惧与自责,难用言语形容万一。

他抱膝无声地痛哭了好一会儿,稍觉畅快,心想:“魔帝妖后也好,王文卿也罢,数千年来的修道之人无不梦寐以求,想要到这仙山蓬莱。我即已到此,也算是老天给的造化。说不定天意如此,就是为了让我找着道、佛、魔各派觊觎的‘炼天石图’,平复这场大劫。”

又想:“大凡神仙府地,都有修真、灵兽把守,今日遇见的那些不讲理的怪人,或许便是镇守这蓬莱仙境的修真。只要能懂得他们的语言,好生相问,或许就能见着仙人,求他镇伏林灵素这妖孽,救出爹和小妈。就算找不到石图,见不着仙人,眼下距离秋后行刑还有半年光景,只要能及时离开这里,回到临安,总有救出他们的办法。”

如此自我安慰了一番,心情稍转平复。这一日经历甚多,疲乏不堪,他靠着石壁,只运转了两周金丹真炁,便已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幻梦纷至沓来。除了父亲、真姨娘,还梦见了白素贞,梦见了小青,梦见了王六、铁九、洗琴,梦见了害得他家破人亡的舅舅程仲甫……悲喜交迭。醒来时,明月当空,洞壁如银,泪水已沾湿了衣襟。然后怎么也睡不着了。

此后两日,他除了打坐运气,就是四处转悠,一则设法与那些怪人沟通,只盼能找着些“炼天石图”与仙人的线索;二则找些果腹的食物,顺便打探周边环境,看看是否有离开这深井般山谷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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