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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宣点了点头,道:“临安城是天子脚下,耳目众多,行事切不可引人怀疑。许二娘姓许,正好与我同姓,此番就与李公甫继续做夫妻,当药店的老板。三书做药店伙计,我就做老板娘的弟弟兼学徒。”李公甫、徐娇容忙伏倒在地,齐称不敢。
许宣又道:“你再帮我打探几个人的消息,一个是青城‘铁剑门’的程仲甫,一个是成都‘仁济堂’的南宝棠,一个是成都府姓李的提刑,还有一个是成都府的节级郑虎。他们现在何处,有多少家中老少、至爱亲朋,我全要知道得一清二楚。”这几个姓名从他齿间一字字地迸出来,语气虽平淡,却森然阴冷,双眸中更是恨火欲喷。
胡三书打了个寒噤,虽不知端底,却也猜到了大半,忙一一记下。许宣又嘱咐了一番,让他们约束手下,不可再啸聚胡闹,滥杀无辜,免得坏了大事。三人唯唯诺诺,翻出舷窗领命去了。
此时海上号角长吹,那十几艘战舰缓缓驶动,也已载着赵伯琮与慈航静斋众尼朝西航行。
许宣紧攥双拳,悲喜填膺,想到今日一别,与李秋晴不知何时方能重逢,更如块垒郁堵。转念又想,葛仙人羽化,王允真、李少微也相继死在了蓬莱和塞北,只留下她一个人孤伶伶地面对这凶险的世界,如今遁入空门,忘记所有的俗尘旧事,也未尝不是解脱,这才稍感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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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如银盘,遍海粼光,只有归墟的滚滚涡墙被火焰映照,变幻着姹紫嫣红的绚丽色泽,有如地狱入口。龙鲼在他们头顶张翼盘旋,发出凄厉恐怖的尖叫,夹混着郭动天的狂笑,更如啾啾鬼哭。
王重阳陡然想起当初在金国上京曾与此人交过手,正是三大刺客中最难抵挡者,铁锤势可开山裂地,此番重逢,真气之狂猛霸烈,竟似更远胜于前。却不知如此人物,为何屈尊冒充王文卿?又如何甘为李师师之奴?
此时无暇多想,骑着葫芦翻身急旋,擦着海面的惊涛反弹冲起,借势浇灭了浑身火焰,却听郭动天厉笑道:“老贼尼,这一锤是替我枉死的母亲送你的!”天海一红,那道光锤又如火龙般咆哮冲至,与指剑交撞,光焰万丈,登时将他重新扫回归墟涡口。
接着又是一记,两记,三记……每次撞击都如五雷轰顶,怒焰喷薄,硬生生将他们朝下砸落了二十余丈。若单论真气,王重阳绝不在他之下,但在归墟里苦斗了三昼夜,疲困交加,此番上冲,更已耗尽气力,被如此压制猛攻,几无招架之力,斗到第九合时,指剑已气光涣散,再难抵挡,只得夹住葫芦,朝下飞旋避开。
先机一失,更是落尽下风。火锤风雷激吼,烈焰如倾,压得两人胸膺如烧,连气也透不过来了,唯有如浮萍般迭宕闪避。四周涡墙高涌,层层叠叠,仿佛随着圆月东升越转越快,吸力也越发强猛。
郭动天斗到酣处,纵声长啸,遍体霞光炸射,那道光锤陡然涨大了数倍,彗星般直落海渊。“嘭”地一声炸响,波涛如沸,海面塌陷,偌大的归墟瞬间扭曲,朝内收紧了百余丈。万千巨浪遮天蔽月,如凶魔妖兽层层奔涌,咆哮着朝下倾塌崩泻。
两人如同被翻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奋尽全力想要朝上冲起,却被那天崩地裂的无形巨力寸寸压制,强撑了片刻,便笔直地疾坠而下。
瞬息之间,巨蟒般飞速绞扭的漩涡竟已收紧了十余里,渊口几乎闭合,上方漆黑一片,雷鸣震耳,只能隐约瞧见那团红光吞吐闪烁,伴随着银树般乱舞的闪电,嵌印在周围极速逼近的滚滚涡墙里,此起彼伏,疏忽即逝。那景象之惊怖诡异,见所未见。
王重阳强聚真气,待要故技重施,朝下逆向激撞涡墙,却再难奏效。海涡的内径收缩原来的数十分之一,周遭的压力与渊底的吸力则增强了百倍有余,此时再与之逆势借力,无异于以卵击石,稍一碰触,立即凌空飞弹,绞扭着加速坠落。
轰鸣声中,只听慧真叹了口气,道:“四海潮涨,尽入归墟,此时再想出去,已经迟了。哎,想那李师师聪明绝顶,既算准时辰,将我们诱入埋伏,又怎会再留出路?全怪贫尼,连累了王真人。”声音竟似苍老了十岁。
两人闻言,吊着的心更是直落渊底。蛇圣女又惊又怒,咒骂不绝,此时既知是中了李师师的陷阱,对那妖女的仇恨自然压过了一切,也顾不上怨责慈航静斋了。
风声激啸,下坠之势越来越快,涡墙亦越旋越紧。眼见素晴俏脸涨红,额头、鼻尖香汗淋漓,已被那无形巨力勒得无法呼吸,王重阳更是心中大凛,潮水每涨一分,归墟之力便增十倍。照这架势,不消片刻,就算不被吸入渊底溺毙,也势必被涡墙生生挤死。
不及多想,抓紧素晴,滑到葫芦口沿,拔开玛瑙塞子,念了“收”字诀,彩光四射,顿时将两人吸入壶中。方甫入壶,四周涡浪呼啸着激撞在葫芦口,随之激涌而入,他翻身急旋,将塞子奋力堵住,又喝了声“黏”字诀。葫芦剧烈摇震,似被海涡绞扭猛击,螺旋疾坠。
刘德仁所赠的这枚玛瑙葫芦,原是上古神器,可大可小、水火不侵,可以炼化阴阳二炁,既是存放道门丹丸的绝佳器物,更是闭门修炼的寄身之所。唐朝时原属道门散仙李芝仪,他为了炼化“太乙真炁”,曾藏在葫芦内龟息闭关七年,若非葫芦被砍柴人无意捡到,打开了塞子,他原可再多待两年,修成第九重真炁。此时作为归墟中的藏身之地,再也合适不过了。
在海涡重重挤压之下,葫芦越旋越小,却始终坚如磐石。二人寄存其内,除了稍感逼仄、天旋地转之外,并无其他不适,比起方才憋闷欲爆、骨骼寸寸欲裂的濒死之感,有如云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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