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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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体都有，敬礼！”在我的高声命令下，我举起右手，向李光忠和宋应龙行了个军礼，和我一起前来送行的雷斯卡和一营的士兵们也立刻用各自的方式行礼。

李光忠看了看我和我身后的那一群士兵，脸上露出了一丝舒心的微笑，他缓缓的举起右手，学着我的样子朝着我也行了个军礼。

在李光忠成亲之后的半个月，朝廷对于李光忠的请求有了回复，伴随这份回复的，还有关于抚顺被攻陷的朝廷邸报，努尔哈赤的大军于四月十五日攻陷辽东抚顺，抚顺总兵并明军数千人阵亡，在这种危机时刻，朝廷正好接到了李光忠和宋应龙的请战报告，于是兵部毫不犹豫的回复了这份报告，任命宋应龙和李光忠为抚顺正副总兵，接替已经阵亡的抚顺总兵，应对女真努尔哈赤的全面进攻，同时根据李光忠的奏报，任命我为登州卫指挥使，全权处置登州军务，同时任命雷斯卡为登州卫神机营指挥，授六品游击将军职衔，参赞登州军务。

李光忠接到命令后，和宋应龙简单的准备了一下，就带领千余骑兵启程出发了，出发的日子选在五月十二，本来我是想要和他们一起去辽东的，但是李光忠告诉我我留在登州会对以后有更大的益处，我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我走以后，登州的事情就全部交给你了，关于神机营的训练，一刻也不能放松，早晚有一天你是要依靠神机营的。”送行仪式之后，李光忠便把我拉到了一遍，交代了一些事情，尤其是神机营的训练，李光忠反反复复的叮嘱了很多遍，显然他对神机营期望很高。

“子云，还有一件事我要说一下，现在辽东动乱初现，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虽然现在还不至于要从全国调动兵力，但是早晚有一天如果动乱加深，朝廷必然会调集大军前去征讨，这一次我和老宋去辽东，不过只是个开始，早晚朝廷会注意到你的，到时候也就是你建功立业的机会！”

建功立业！这个念头在我的脑海里闪烁了一下，我看着李光忠，自始至终，他对我都保持着相当的期望，他期望着我能够在这个时代建立一番功业，从我来到这个时代-开始，他就一直支持着我。

“子云，这件事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也没机会和你说说。今日远行，便一口气都和你说了吧。”李光忠拍了怕我的肩膀，缓缓的叹了口气道：“其实子云，你的才能是很少人能够拥有的，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掌握到这么多的知识的，但是你要知道，你是有相当才能的，有了这些才能，你本来可以做出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你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才能，不让他们释放出来，似乎是不愿意让别人看出来你的这些才能！”

见我脸上阴晴不定，李光忠微笑着道：“子云，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人的才能，便是人最宝贵的东西，隐藏是隐藏不来的，你的才能可能会帮助你成就一番大业，却也会引来一堆麻烦，现今隐隐间有天下大乱的情况，如果你没有在乱世中存活的本领，那你也就只能在乱世中成为他人的垫脚石。”

说起来很恐怖，但确实是事实，我现在生活的这个时代，正是风云激荡，天下大势转动变幻的时代，如果我不能在这个时代学会自保，那么如果我回不到我的那个现代，我就应该在这个时代找到属于我的位置。

弱肉强食，这本是这个世界里最基本的法则，只不过我生活的那个时代因为有各种制度和法律的保障，才不至于将这一丛林法则发挥到极致，但是我现在所处的时代，本就是古代，又恰逢乱世，如果自己不够强大的话，早晚会成为别人的盘中餐口中食。

宁做太平犬，莫做乱世人。

“子云，我想依你的见识和才学，不会看不清这其中的是非对错！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刻意去回避这个问题。但是现在……”他顿了一下，看了看正在和李光忠夫人说话的雨柔和雨若，接着看了看我道：“你应该有属于你自己的理由了吧！”

我点了点头，李光忠说的一点没错，现在我的确应该有要去面对的事情，这些事情已经非常清晰的呈现在我的面前了，我和雨柔的关系现在已经是我不得不去考虑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了，我不能再无视这样的情况了，因为我必须生活在这个时代，必须去保护我需要保护的人，而我这样做的话，可能就会和一些我原来不是怎么愿意接触的东西接触了。

李光忠似乎看穿我内心里的变化，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道：“其实有些东西并不需要去刻意回避，有时候面对才能找到解决之道，大乱将至，如果想要保护什么，光靠空口和想法是不行的，只有靠自己之能力，才能够在这个乱世中活下去？这个道理想必你自己清楚的很吧！”

李光忠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无论是想要守护什么东西，都不能是只靠说说，尤其是在这个以实力决定一切的世界，再多的想法如果没有实力作为其支撑，这些想法都只能是空中楼阁。

所以，如果我要想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我必须拥有相当的实力，虽然这一点在我刚刚知道自己已经穿越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但是真的要是让我去做的话，却也不是说说就能做到的，所以我一直在回避我的问题，但是现在，似乎到了不能回避的时候了。尤其是那天我做的那个恐怖的梦，对我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李光忠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的表情告诉我，他现在非常的不放心，至于不放心什么？自然是我。

“关于扩军之事，我是支持的，但是真正实行起来，其实难度颇高，现在钱的问题虽然解决了，但是还有兵器军兵之事，这些事情可大可小，但绝不是想当然之事，虽然说神机营战力可足以守卫登州，但是光靠神机营也怕是独木难支，这么些年来我在登州，一直都在试图整顿卫所兵，但是卫所兵积弊颇深，我花了很长时间也是不得其法。子云，如果你有时间，不妨想想如何解决卫所兵的事情，这些人可是最为直接的兵员。虽说比不上神机营的那些，但是却也比那些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要好的多”李光忠即将远行，但是还是不放心登州的军事，尤其是自己牵挂颇多的卫所兵，看来这些年他在卫所兵身上的确花了不少功夫，可是听他的口气，效果着实不是太好。

这个我倒是深有体会，前次应对倭寇，这些卫所兵战斗力底下可见一斑，阵战之时，阵列未整或者一经接战便全军崩溃的不在少数，不过登州卫所兵的情况已经算是好的了，在我的记忆了，明朝的卫所兵尤其是东南的卫所兵甚至一经不能称之为军队的渣滓，是垃圾中的垃圾。长官吃空饷，士兵每天混吃等死，军备废弛，训练涣散，把他们拉去剿匪都不一定行，更不用说去对付身经百战，武器精良的武士了。

上次暗岛战役之后，李光忠曾经和我提过登州卫所兵的情况，虽然在李光忠的监督下，这里卫所的军官倒是不会那么丧心病狂，但是长期积累下来的流弊却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和神机营，辽东骑兵相比，这些卫所兵虽然也经常训练，但是身上却缺乏神机营和辽东骑兵的狠劲和韧劲，虽然偶尔也有像老万这样的异类存在，但那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绝大多数士兵都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所以李光忠压根就没打算要用这只部队打仗。可是心里这么想，却还是放不下。

“子云，你一向主意很多，如果你能够把这只卫所兵变成一只劲旅，对你对登州来说都不至于是一件大好事。虽然不能和神机营那样的精锐相提并论，但你也不想哪一天无兵可用的时候，手中能用的卫所兵是那副鸟样吧！”李光忠说归说，他的话却并不是没有道理，神机营和辽东铁骑虽然精锐骁勇，但毕竟数量有限，如果有一天我要进行大规模会战，辅助部队是必不可少的。如果我不想到时候手下的这帮人跑的比百姓还快，我还真的下一番功夫去练兵。

“你老还真不省事，这都要走了，还要留这么一大烂摊子给我。当初是神机营，现在是卫所兵。你是不是哪天找来一只娘子军让我来练啊！”

李光忠只是哈哈一笑，脸上的胡须随着下颌的翕动上下摆动着，他那结满了厚重老茧的大手也重重的拍在了我的背上，差点没把我拍岔了气。

“我也不想啊，可是谁让你李叔叔我才学有限，要不然你也不用这么费劲，手里一下子全是强军，到时候不管是倭寇还是建奴，咱们一口气杀过去砍瓜切菜，也省了这些鸟事。”

李光忠说到这，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补充道：“不过兵精士锐，若是为将的不通军机，恐怕也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所以子云，你还要多研究一些兵法，用兵之事，说白了，只要能赢下来，什么阴谋诡计都不过分。”

这点我懂，所以暗岛大战的时候，我才会把倭寇赶尽杀绝，因为我知道对于敌人的怜悯和同情就是对于自己人的残忍。

“上次的暗岛战役，前半段做的非常好，堪称为经典，但是后半段却有瑕疵，你的妇人之仁差点就让此战前功尽弃，你进入村子以后，分散了太多的兵力去解救俘虏，此举极度危险，若是倭寇的兵力比你想象的要多很多的话，那样做无疑是给了对方各个击破的机会，虽然你破村的目的就是为了救出那些俘虏，可是如果你救出了俘虏却输掉了整场战斗的话，那么拯救出来的那些百姓最终还是一个都跑不掉！”

我微微一愣，虽然我听着很不是滋味，但是李光忠说的话是对的。其实暗岛战役中我不是没有破绽，尤其是攻入村子之后，我将原本有限的兵力分散使用，如果不是安藤一开始轻敌，正面和我的火炮火-枪硬抗而被歼灭了大半战力的话，我不会赢得那么轻松。事后我和雷斯卡在复盘这场战斗的时候还在庆幸那个经历大阪战役的安藤竟然犯了傻，他要是没有那么轻敌的话，至少会在最后逃出升天也说不定。

作为军队的统帅，要想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赢得胜利，一是绝对绝对不能轻敌，因为轻敌者的下场一般都会很惨。二是要懂得权衡利弊，为了胜利那些是必须坚持的，那些又是可以舍弃的，必须要时刻搞清楚。虽然这一点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非常难，试想，如果要赢得战斗，就必须牺牲一千人的生命，那你就必须狠下心来去牺牲这一千人，且不论这一千人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就说这一千人万一还有你的老部下，或者还有你的老朋友，到时候又怎么去取舍呢？但是如果你不牺牲掉一千人，输掉了战役，全军覆没倒是轻的，万一是决定性的一战，国破家亡，无数人就会为你这所谓的仁慈付出惨重的代价。

身在高位，如履薄冰，尤其是统帅着千军万马的将军，本身就不能太过仁慈，否则不但军队会跟着倒霉，连带着国家也会跟着倒霉。

所以古人才说，慈不掌兵。

见我陷入沉思，李光忠双手叉腰，舒展着自己硕大的身躯，以前不曾注意到，现在才发现这个老头虽然平常笑呵呵的，但是身体却非常好，虎背熊腰，站在那里，一眼就看出来他就是个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