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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太后。她不动,李砚也没办法接近她,只能老实待在棋院消磨时间。好在棋院收藏着大量古今名局,他常去借阅,倒也不算难捱。
这日他如常进入书室,刚要去拿书架上的经卷,不料有人自书架另一边先他一步抽出了那卷书。李砚未料到这里还有旁人,不由一愣。
书架因移去的卷轴露出了一条缝隙。他得以透过这细微的空间窥探对方。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双清明而冷静的眸子。李砚倒退一步,随即下拜:“臣不知太后在此,请太后恕罪。”
他伏低头,但他看见她自书架后步出。素净的裙裾由远而近,慢慢飘移到他面前。
“起来吧。”她轻轻道。
李砚起身。他环顾四下,确信室内只有他和太后二人,便猜到这可能是她刻意安排的见面。虽然时机出乎他的意料,但她终究给了他机会。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说什么。
“我在找一局棋的棋谱。”太后对他扬了扬手上的书卷,先开了口。
“太后想找的是哪一局?”李砚问。
“四仙对弈局。”
李砚转身,从书架上抽出另一个卷轴,双手呈上:“在这一卷里。”
太后却没有动。
李砚也不言语,托着卷轴一动不动。
“徐太妃……”良久,太后终于开了口,“知道多少?”
她没有说明是什么事,他却听得懂她的意思,回答道:“太妃并不知情。”
太后的神色顿时轻松不少,原来徐九英什么都不知道。她接过他手中的卷轴,向他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李砚大急,脱口叫出她的小字:“婉清!”
太后猛然顿住脚步。
“当年的事……”他艰涩道,“我很抱歉。”
太后低头,许久才问:“为何不辞而别?”
她满心欢喜地赴约,却只见人去楼空,满院萧索。她一直等到日落,依旧没能等到他。后来她也曾四处寻访,却始终找他不见。数月之后,她便接到诏旨,入宫为后。
“家中遭逢巨变,老仆辗转找到我时,情况已十分危急。我心神大乱,匆忙上路,这才失约。”
她神色微动:“那你家中……”
他惨然摇头。
她心中了然,轻叹一声:“若你只是想取得我的谅解,那我已原谅你了。”
家中有难,他匆忙离去倒也情有可缘。她没什么好怨恨,不过是他们之间没有缘份罢了。
见她又要走,李砚忙道:“还有……”
她停步,等他下文。
“我回来……了当初未了之局……”
她摇头:“这里没有需要你了的局。”
“你不要人帮你吗?”
她微微一动,抬首看他良久,最后轻蔑一笑:“一个供奉棋院的待诏,能帮我什么?”
“婉清……”他还欲再言。
“请记得自己的身份,”听他再度叫出这个名字,她忍无可忍,严厉道,“李待诏。”
这三个字堵住了李砚所有的话语,看着她走出书室,走出他视线之外。
***
虽然哄住了徐九英,但陈守逸对李砚不是不疑惑的。初时以为他孤傲不通事故,却没想到此人虽然脾气古怪,却自有他的计较。陈守逸觉得自己有必要再试探他一下。
他找了个空闲去棋院。行至半路,却见一名中年宦官从另一边上了阁道,正是陈守逸已经决裂的养父、宣徽使陈进兴。
狭路相逢,陈守逸犹豫要不要先回避下,免得又吃亏。谁想陈进兴眼尖,竟已瞧见了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见了他这神情,陈守逸就知道避他不过,硬着头皮迎上去,微微躬身:“陈院使。”
陈进兴双手笼在袖里,上下打量他一番,发出一声冷笑:“我道是谁。你竟然还活着哪。”
陈守逸低着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抬头时却已笑容满面:“院使不也还没死嘛。”
陈进兴冷哼一声:“你如今是愈发嚣张了。”
“父不父,自然子不子。院使活这一大把年纪,这么简单的道理不用在下教吧?”陈守逸针锋相对。
“我倒要看你能得意到几时,”陈进兴冷冷道,“别以为有徐太妃护着就没人敢动你。我可知道有人正在查你。”
陈守逸眼光一闪,随即呵呵一笑:“院使什么时候关心起在下的安危了?”
陈进兴咬牙道:“你再到处树敌,只怕不等我出手,就先死在别人手上了。清理门户这种事,当然是亲自动手才解恨。”
“那就多谢院使了,”陈守逸讽刺道,“在下一定苟延残喘,绝不让院使白发人送黑发人。”
陈进兴又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陈守逸却没急着迈步,而是在原地沉思起来。毕竟曾经当过父子,他很了解陈进兴的为人。此人虽然圆猾狡诈,但并不喜欢危言耸听。他说有人在查自己,多半假不了。可虑的是……陈守逸敲着廊柱,脸色阴沉地想,谁在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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