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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蒙斯醉打断了女儿的话,也并未看女儿一眼。

“那皇兄……”

“佑儿留下。”蒙斯醉回道。

司予昀犹豫了半晌,最后领命:“是。”随后,转身对蒙家主道:“外祖母,我们先出宫吧。”

蒙家主目光如刀地扫了一眼蒙斯醉,随后又警告似的看了一眼蒙家主夫,方才对水墨笑行了离开。

水墨笑见蒙家主夫没走,眉头蹙的更紧,不过也没说什么,方才蒙斯醉的话分明是要留下他,水墨笑不待见蒙家的人,尤其是蒙家主夫,记忆当中,蒙家主夫每一次进宫,蒙斯醉都会发疯。

第一次,害他。

第二次,疯了一般和他夺权。

如今,甚至公然和陛下作对!

“来人,去备轿辇,送二皇子回流云殿!”在司予昀离开之后,水墨笑下令道。

很快,轿辇便备好了。

“豫贤贵君,本宫还有些话想跟你说说。”在蒙斯醉欲带着儿子离开之时,水墨笑忽然间道。

蒙家主夫猛然看向水墨笑,像是生怕水墨笑会害他儿子一般。

蒙斯醉转过身,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一字一字地道:“父亲,你先送佑儿回去。”

“醉儿……”

“回去!”蒙斯醉打断了他的话,坚定下令。

蒙家主夫只好离开。

随后,水墨笑屏退了所有的宫侍。

蜀羽之没有离去。

水墨笑也没有逐他。

最后,偏殿内,三人几乎成三角形一般对峙着。

沉默,渐渐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水墨笑方才开口,一字一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蒙斯醉面无表情,没有回答。

“你就是真的想和谢家结亲也无需用这般的方法!”水墨笑几乎想疯了,“除了撕破脸,你便找不到其他的方法得偿所愿了吗?还是你便认为不管你做什么,她都会纵你容你?9是你存心找死?!”

蒙斯醉仍是没有回话。

“蒙氏啊蒙氏,本宫该说你是疯了还是说你傻了?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是在帮谁,你是在对付谁?”水墨笑无法理解蒙斯醉今晚的行为,“你若是真的要帮你的女儿,该是利用你对她的影响力帮你女儿视线愿望,你这般做,是在帮你女儿吗?你是在害她!你已经疯到了连你自己的女儿都不顾的地步吗?9有你的孙女,你连她都利用?你想做什么?打击雪暖汐吗?你这般做能够打击谁?你是不是疯了!”

“凤后说完了?”蒙斯醉终于开口了,却是这般一句让人更加火冒三丈的话。

水墨笑气的面色发青,“你——”

“凤后。”蜀羽之见情势不妙,上前劝道,“凤后,豫贤贵君或许只是一时糊涂……”

“本宫没有糊涂!”蒙斯醉却冷冷道,“本宫没做一件事都很清楚!”

“那你就是疯了!”水墨笑厉喝道,“你想做什么?你说你想做什么?你要将她逼到不得不对你出手的地步还是想让全天下的人看皇家的笑话,看她的笑话?还是你觉得别人的同情和怜悯可以让你的女儿得到好处?!”

“疯了又如何?”蒙斯醉嗤笑,“便是疯了又如何?”

“你——”

“凤后若是说完了,臣侍还得回去看佑儿。”蒙斯醉说罢,便转身离去。

水墨笑大怒,“你……”

“凤后。”蜀羽之上前阻止他。

水墨笑没有追上去,可是怒气却未曾消,“本宫真的想不通蒙氏他究竟想做什么?!”

“或许,豫贤贵君只是一时气愤而已。”蜀羽之缓缓道。

水墨笑却摇头,“不!他不是本宫,不会因为一时气愤而这般做的!蜀羽之……”顿了顿,然后沉着面容一字一字地道:“看紧他,不要让他胡来!”

蜀羽之面色一凛,“凤后的意思是……”

“本宫不仅仅是生气,也是怕!”水墨笑道,神色中也出现了惶色,“蒙氏是聪明人,可若是聪明人疯起来,便什么也敢做!”

蜀羽之睁大了眼睛,“凤后的意思是……”

豫贤贵君,会伤害陛下?

……

在出宫的马车上,司予昀一直没有说话,而蒙家主也沉默着,车内的气氛和车外夜市的气氛截然相反。

一直到了马车停下,蒙家主方才开口:“殿下,今晚豫贤贵君的举动可是你同意的?”

“本殿是想父君提过,可却不想父君会在今晚上提出。”司予昀一字一字地道,“本殿更想不到最终结果会成这个样子!”

“殿下。”蒙家主缓缓道,声音有些沉,“你太心急了。”

司予昀目光锋利地扫向她,似乎不满她的训斥。

蒙家主没有作罢,“殿下,你太年轻了,所以方才如此的气盛,虽然你心里已经明白陛下不可能如同对待太女一般对待你,可是你心里仍是抱着希望,所以你方才才会露出欣喜之意,你以为在那般诚之下,陛下不可能会让你父君难堪,也不会驳蒙家的颜面,可你忘了,她是永熙帝,是大周的皇帝!”

司予昀面色渐渐紧绷。

“夺位之路本就艰难重重,尤其是如今太女已立。”蒙家主继续道,“若是今晚二皇子没有忽然昏倒,若是朝中不知发生何种大事,如今场面会更加难以收拾!”说罢,沉默了半晌,忽然间又道:“殿下年轻或许并没有想到这般多,可是豫贤贵君……他不该这般糊涂!”

司予昀眼眸一睁,“你这是何意!?”

蒙家主夫叹息一声,“你父君这一辈子的聪明才智都被那所谓的情爱给蒙蔽了!”说罢,便起身下了马车。

司予昀没有拦,可是面色却越来越扭曲。

父君,你真糊涂了,还是……根本便不欲帮儿臣?!

……

辰安殿内

司以琝端着宵夜进了寝殿,走到了雪暖汐的身边,蹲下,“父君,儿臣做了些宵夜,你用些吧。”

“我不饿。”雪暖汐摇头。

司以琝忧虑道:“晚上父君什么也没吃,怎么便不饿?”

“琝儿。”雪暖汐看着他,“交泰殿的议事结束了吗?”

“还没。”司以琝回道,“父君你别担心,也许并没有什么大事情,只是母皇……”

“你是不是恨厌恶豫贤贵君他们?”雪暖汐打断了儿子的话。

司以琝抿着唇,没有否认。

雪暖汐叹息道:“琝儿,即使不念当日的情分,可你二皇兄因为雪家而成了这个样子,我们都不该事事与他们相争。”

“可这一切说到底也是二皇兄……”

“够了!”雪暖汐厉声打断了儿子的话。

司以琝无奈又着急,他便是想不通为何父君要这般心善,他心善换来的是什么?是豫贤贵君的当众构陷!

“李浮可也在?”雪暖汐忽然间转移了话题。

司以琝点头。

“今晚上你和她出宫吧。”雪暖汐随即道。

司以琝瞪大了眼睛,倏然站起身来,不敢相信,“父君,你……你赶儿臣?!”因为豫贤贵君他们?!

“不。”雪暖汐摇头,“今晚上,父君想好好陪陪你母皇。”

“可是……”

“琝儿,不管我们如何斗,谁赢谁输,谁得益谁受害,你母皇从来都是那个受害之人,她的心,都是在被刀割。”雪暖汐看着儿子,抬手覆上了自己的心口,“琝儿,父君这里痛,看着你母皇受苦,父君却没有法子,这里更痛!”

司以琝抿唇沉默。

“父君不是心善,也不是可以容忍任何人的伤害打击,而是父君不想看着你母皇痛苦!”雪暖汐继续道,“琝儿,相争相斗,父君不怕,真的斗起来,父君也未必会输,可是,父君这里却一定会痛!因为父君最爱的那个人,一直在痛着!从你们出生之后,你母皇心里便一直有着一个担忧,担忧先帝晚年的夺嫡之争会在她的晚年重演,而如今……却是真的要重演了……父君也知道单凭我一人之力无法阻止,可父君却希望不管如何,我都能够一如既往地站在她的身边,用我微不足道的力量去安抚她痛苦的心。”

“父君……”

“你也嫁人,也会爱人了,你该明白父君的心。”雪暖汐继续道。

司以琝合了合眼睛,不,他不懂爱人,从来都不懂,他甚至不知道他对宗哲景遥是否便是爱,还是根本便只是一时的情迷,将她当作了浮木一般,因为若是他真的爱她,便不会有那般多的顾虑,那般多的恨,“父君……”

儿臣很羡慕你,也很心疼你。

“好,儿臣出宫。”

雪暖汐起身抱了抱儿子,“琝儿,父君不是怪你。”

“儿臣明白。”司以琝微笑道,“儿臣明日待乐儿进宫。”

“好。”雪暖汐笑道,“今日父君没有好好看看你妻主,明日,明日带着她一同进宫。”

“好。”司以琝笑道,随后,转身离开,走到了门口之时,却又转过身,“父君,宵夜你要吃。”

“好。”雪暖汐应道。

司以琝方才转身走了出去。

此时,李浮等在了大殿内。

司以琝脚步有些踉跄地走了进去。

李耕状,当即上前。

司以琝一个不稳,身子往下倒。

李赴时扶着他。

司以琝紧紧地攥着李浮的手,“别动,让我靠靠……”

李浮一愣,没有动,静静地让他靠在了她的身上。

许久,司以琝方才站直了身子,看着她,“我们回府吧。”

“三皇子……”

“往后,叫我琝儿,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司以琝打断了她的话。

李浮眉头紧蹙,“琝儿,可是皇贵君……”

“我一直以为我还是了解父君的,可是其实我还是没有完全了解。”司以琝笑了笑,道:“父君不是心善,也不是软弱,只是他太爱太爱母皇了,爱到了愿意放弃一切,其实父君早早便说过了,只是我不明白,或许,没有如此深爱过的人,怎么都不会明白的……”

说完,起步,往外走。

李浮面色一颤,愣了一下,随即,也跟了上去。

……

交泰殿御书房的议事一直持续到了三更时分方才停止,随后,户部又连夜开始议事。

一种紧张的气氛开始在宫中蔓延。

御书房内,便在其他人离开之后,司予述方才开口提及了宴席上的事情,“今日豫贤贵君瑞反常,母皇不觉得奇怪吗?”

永熙帝此时正扶着额,在听了司予述的话之后,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子,方才议事之时的冷静沉稳已经不见了,换上了一脸的阴沉,“太女,控制住你的情绪!”

“儿臣并无失态。”司予述道,“母皇不觉得很巧合吗?”

“你想说什么?!”永熙帝声音也沉了下来。

司予述并不惧,“豫贤贵君方才提及的婚事,母皇赞成的可能性不高,可偏偏此时西北又出事,西戎国无端端大军压境……”

“够了!”永熙帝打断了她的话,“西戎国大军压境的目的目前还不明确,朕不想听到你猜忌军中要将!”

“母皇便如此信镇边将军?”司予述冷笑道。

永熙帝沉下了面容,“朕信她或许已经参合进储位之争中,也信她定然会站在她弟弟一边,可是,大周的镇边将军不会为了逼朕妥协这门婚事而勾结外族!”

司予述抿着唇,没有接话。

“下去!”永熙帝厉声道,显然是余怒未消。

司予述也没有留,“儿臣告退。”

御书房随即静了下来。

许久,永熙帝方才唤来了冷雾,“佑儿怎么样了?”

“御医诊治过了,只是忧思过度导致血气不足,并无大碍。”冷雾回道。

永熙帝沉思半晌,随后猛然挥手扫落了桌案上的物品,面容冷凝,一字一字地道:“为何他要这般做!?”

为何?!

私下便是他对她做什么,她都可以容,可是,他却偏偏——

便这般恨她,恨不得彻底和她翻脸吗?!

冷雾低着头,并未回答。

……

深夜的皇宫一片沉寂,除了秋风拂过树木发出的声响之外,便无其他的声音。

静得让人心里发寒。

司予述缓步往后宫走去。

一路上,除了巡夜的侍卫之外,并无他人。

直到便要到辰安殿的时候,一道声音叫住了她。

“太女殿下。”

司予述停下了脚步,循声望去,却见旁边黑暗处缓步走出了一个人,当她看清楚此人的相貌之后,不禁蹙眉,“你怎么在这?”

竟是程秦。

以往他避她犹恐不及,如今却为何一连两次主动出现?

“太女殿下。”程秦面色忧虑,“宫宴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司予述蹙眉,“你为何关心这个?”

“程秦以为今晚上的宫宴是为庆贺皇贵君归来而设的,也便是说陛下一家人终于团聚了。”程秦缓缓道,神色并无异常,“舅公临终之前最放不下的便是这个,而今晚,他在天之灵若是见到了也必然会欣慰的,只是……宫宴很早便散了,似乎是出事了,程秦一时不安,方才来这边……原本是想去求见皇贵君的,可想想,以程秦的身份这时候去求见皇贵君,恐怕引起不必要的揣测……”

“所以你便在这里等本殿?”司予述接了他的话道。

程秦低下了头,似乎有些不安,却也没有否认,“可是真的出事了?”

“若是出事,你会关心谁?”司予述反问。

程秦一愣,看着她,并没有回答。

司予述凝视了他半晌,也没有继续追问,“很晚了,回去吧。”

程秦低下了头,“是。”随即,转身离开。

“等等!”司予述忽然间开口。

程秦转过身,不解地看着她。

“你一个人出来?”司予述问道。

程秦点头,“是。”

“本殿送你回去。”司予述道。

程秦一愣,“不……宫里面很安全,不会……”

“走吧。”司予述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下了定论。

程秦面色犹豫了半晌,最终点了点头,“多谢殿下。”

夜色中,一道影子成了两道。

司予述没说话,或许她也想不通自己为何要送他回去,也或许,她只是仍是需要时间来理理今晚上所发生的事情。

程秦低头走在了司予述的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那半垂着眼帘的眸子深处,某种火焰般的光芒正绽放着……

……

流云殿内司以佑的住处寝室内,蒙斯醉一直守在了儿子身边,握着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许久许久没有动过。

“醉儿……”蒙家主夫不知道自己第几次开口了,可没有次,都没有得到回应。

不过这一次,蒙斯醉却有了回应了。

“父亲。”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不低,“不要再说了。”

“可是……”蒙家主夫不忍再戳儿子的伤口,可是今晚儿子的行为……“醉儿,今晚上你不该这般做……你……你不该再将如今的永熙帝当做当日的那个江湖女子木涵,你这样不但不能够帮的了礼王,还会让你们都陷入险境!醉儿,父亲知道你不想听父亲说这些,可父亲不能看着你继续这样!”

他的儿子明明可以在这后宫过的很好,过的如鱼得水的,可是为何要将自己弄成这般?

为何要折磨自己?!

“父亲!”蒙斯醉转过了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要再说了,佑儿会被吵醒的!”

蒙家主夫心痛难当。

蒙斯醉说完了之后,便又转过身来看着儿子,看着儿子苍白的面容,看着他即便是入睡了却仍旧是蹙着的眉头,看着他如此不安的睡容……

对不起,对不起,佑儿!

父君知道,如今最痛最苦的人是你!

对不起!

可是父君没有法子……没有法子……

都是父君不好,父君当年不该同意你的!

佑儿,是父君害了你,害了你啊——

父君也不知道父君为何会让自己沦落到如今这般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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