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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cy被他难听的嗓音刺得一皱眉,却仍耐心极好地说道:“当然不是了,乔治,我知道你是北美第一神枪手,只是这个女人的死活对我太重要了,所以一点意外都不能出。”

说完,她仔细听着那头的反应。

彼得管家本想说,北美第一神枪手是约翰,却在自家大小姐警告的眼神中闭了嘴。

谁知那头却没有马上更正,反而沉声蔑笑道:“需要我把她的内脏寄给你吗,美丽的小姐?”

Nancy的眸光顿时一冷,“乔治……”

“还有。”那头蓦地打断她,“小姐,看在你是雇主的份上,第一次我不和你计较,但你连着把我的名字叫错两次,是不是有些不合适了?我叫约翰,约翰·马丁,你说的乔治是谁?不会是你的情哥哥吧?哈哈哈哈……”

Nancy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却不由得对他有些不满,这个约翰真是野人一个,对她说话也如此放肆!

“剩下的佣金什么时候付?”

Nancy不想再和他多说一句,直接把电话扔给了彼得,彼得接过后,冷声道:“很快打到你账户上,你赶紧回北美,以后不要再联系我家小姐。”

那边低咒了句,“行,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Nancy不悦道:“我现在身上好像爬满了虫子似的,真讨厌和这种低贱的人说话。”

彼得管家温声安稳她两句,Nancy看着眼前这张比她父亲还要和蔼亲切的脸,突然心里就被触动。

“彼得大管家,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始终不计前嫌地留在我身边。”

彼得闻言,笑容却是一僵,苍老的面容里隐隐掠过一丝落寞,“当年的事,怎么说也是Amy对不起小姐,作为她的父亲,这都是我应该为她还的债。更何况……真正的受害者,一直都是小姐你。”

Nancy淡淡一笑,“都过去了,等你老了……我会替Amy好好赡养你。”

“对了。”Nancy忽然话锋一转,“我让你订的机票订好了吗?”

“订好了。”彼得敛去眼中的愁思,正色道,“虽然段子矜小姐来时没带有效证件,但我们以护照丢失的名义补了临时证件,也让欧盟的外管局签发旅游签证,订了明天回中国的机票。到时候找个和她身材容貌相似的女人,您可以直接对Lenn少爷说,她已经回国了。至于回国去了哪,我想Lenn少爷也不会很关心。”

Nancy笑起来,“好,还是彼得大管家办事妥当。”

六年了,这根心头刺终于彻彻底底地拔干净了。

另一边,在努克的港口,段子矜看着蓦然倒在自己面前、高大而魁梧的男人,还有地上逐渐蔓延开的鲜血,差一点就叫出声来。

一只手很是时候的捂住了她的嘴巴,把她整个人从地上抱起来,拥在怀里,慢慢顺着她的后背。

旁边手握卫星电话的人,掐断电话就立刻恢复了正宗的英式伦敦腔,连嗓音听上去也比刚才圆润清澈了不少,“少爷,打完了。”

轮椅上的男人应了声,“辛苦了。”

那人冷笑,“那什么伯爵小姐的心眼可真是不少,居然还拿名字来套我的话,幸好少爷您神机妙算……”

“行了。”唐季迟冷声喝退他,怀里的女人不停颤抖,像个受惊的兔子,他心里亦是心疼。

与她相识八年,他何曾见过悠悠这副样子?

若是再晚赶到一点……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幸好白檀及时通知了他,可是当他沿路找到皮拉米登时,却只看到了山上草丛里还未来得及处理的尸首。

那种惊慌,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Nancy  von  Leopold。唐季迟咬紧牙关,在心里念过这个名字。

他决不轻饶!

原来那时在Leopold家门前,她踟蹰着开口问他为什么这么急着走,那一脸欲言又止的神色,竟是因为她早就知道Nancy会对她痛下杀手。

而他却一门心思想着退出她和江临之间的感情,他居然轻易就相信了江临这个没用的男人可以保护好她!

真愚蠢!

怀里的女人在颤抖,唐季迟的手臂也在颤抖。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手臂是被她带得颤抖起来,还是……因为心里这种浓烈得快要把他淹没的后怕。

唐季迟低低地在她耳边轻唤:“悠悠,没事了,没事了。”

说罢,使了个眼色,下人立刻把眼前的尸体拖走了。

段子矜很清楚,她现在不是害怕,而是绝望。

就算活下来,她也永远地失去了江临,这种感觉倒还不如一枪毙了她来得痛快。

唐季迟像是洞察到了她的想法,沉声道:“悠悠,放弃这种念头!我不会允许你做任何傻事!”

他低沉的声线像是撕裂了她自我封闭的意识,硬闯进了段子矜的脑海。

她愣了好半天,才哆嗦着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眼里的泪水蓄满,却被她生生憋回了眼眶。

段子矜慢慢从他怀里站起来,晃晃悠悠地站住,不想压着他还未康复的腿,却被唐季迟一把扯了回来,他急促的声音里满是深沉的痛:“悠悠,我以后再也不会放你一个人了。你跟我说句话,看着我!跟我说句话!”

“我没事,唐季迟。”段子矜尽量平静地开口。

平静深处,还是有轻微颤动,“谢谢你……救我。”每次在最紧要的关头,总是他。

段子矜看到他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写满的担忧,扯开唇角,笑容在她苍白削瘦的脸上,不太好看,“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我会好好活下去,为了我,也为了我的孩子。”

唐季迟的瞳孔蓦地一缩,他握紧了她的手,“你说什么,悠悠?”

孩子?她有了孩子!

“我怀孕了。”她轻声道,“快两个月了。”

“江临知道吗?”唐季迟的眸光越来越深。

“他……”段子矜想了想,眼神不自然地闪了闪,“算是知道。”

唐季迟重重砸了下轮椅的扶手,语气又冷又怒,“他知道还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段子矜顿了半晌,才苦笑道:“不怪他。是我太想当然,我以为六年前他的病就痊愈了,没想到如今又被人拿住把柄,重蹈覆辙。是我把他赶走的,他不知道孩子是他的。”

“什么?”唐季迟以为自己听错了,怔了许久,“他怎么会不知道孩子是他的?难道他以为你和别人……”

段子矜却轻轻合上眼帘,血腥味被风吹散在空气里,她头疼地揉了几下额角,“是,我说我给他带了绿帽子。他一开始也不信,后来我和他一起去做了亲子鉴定,抽了胚胎里的绒毛组织,和他的DNA作对比。”

唐季迟有些不能理解,“那怎么会……”

“胎儿还小,没发育完全的时候,DNA基本来自于母体。这种时候做亲子鉴定,一定要提供母体样本做对比,排出了母体上的基因,剩下的才是孩子的。否则直接用绒毛组织和江临的DNA比对,就相当于用我基因和他比对……我们又没有亲缘关系,基因当然匹配度很低。”

唐季迟蹙眉,“你说的这些医生会不知道?”

段子矜淡淡一笑,“当然知道,我拜托医生这么做的。”

唐季迟霎时间震惊得说不出话。

他不能想象对于一个母亲、一个女人来说,不承认自己的孩子的身份、甚至做好了死的准备,需要多么强大而坚韧的内心。他光是听着就觉得揪心,那她在做决定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千疮百孔,痛彻心扉?

过了很久,他才问:“他就这么相信了?”

段子矜摇头,“他带我去遍了努克所有的医院。”

她摊开手,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但后来的对比实验没有重新取样,医生只根据他的意思,对比了这两组DNA,给出了报告。”

这也就是她为什么会告诉他抽取胎儿绒毛对母体伤害很大。

因为她笃信,那个男人会避免一切对她有害的事情。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

就像六年前,他们在车上吵架、冷战,而男人却在迎面有卡车撞来时,毫不犹豫地用自己那一侧迎了上去。

江临可以为她做的事,她一样可以。

若无生死,何以证情深。

如果这段爱情注定不能圆满,那么她要为他生下这个孩子。十年二十年之后,她要告诉它,它的父母曾经是多么的相爱,生死面前,他们都愿意把安然无恙的机会留给对方。

“悠悠,你……”唐季迟看着她温婉浅笑的脸,一时间如鲠在喉。

明明悠悠和那个男人已经分开了,他却还是觉得,他们之间有一道扯不断的纽带,哪怕不在彼此身边,旁人都无法插进一个缝隙。

“麻烦你,带我回国吧,唐季迟。”段子矜摸着自己的肚子,目光平静地望着夜风下的海水,“终于都结束了,我想回去了。”

说着说着,眼底的泪迎风掉了下来。

常年不下雨努克,在那个晚上,忽然就落了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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