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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欲站起身,大门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快抓住他!不要让他冲撞了人!”
“哪来的疯子!赶快赶走!”
所有人都望向大门的方向,只见一群奴婢侍从奔走,惊呼地在追赶什么人,屋外的冷风嗖嗖的灌入大厅内,一个月白的身影突然闯入外围的宴席之中,“砰砰砰”碗筷撞落一地,撞翻了几桌客人,顿时引起了一阵骚动。
凤鸣淡淡的扫了一眼,远远看去,只见一群侍从已经在追赶抓人,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刚刚那名商人,瞳孔一缩!
那人竟然在这么大动静下,连姿势都没变一下!何况那疯子已经快要跑到他面前。
“快!抓紧他!别让他又捣乱!”几名下人齐齐扑上去!
怎奈那月白的身影动作极为灵敏,左窜右窜,像条滑溜的鱼,他一身月白的锦袍,鬓发散乱遮住了大半容颜,大约是从外面跑过来的,白色的鹿皮长靴还带着尚未完全融化的积雪,那质地极好的袍子湿了大半,头发上粘了雪花,经宴会大厅中的暖气一熏,湿漉漉的沾湿了一头青丝,使其整个人看着极为狼狈。
三公主几人隔得远,也只能看个大半影子,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几名家丁迅速抓住那月白长袍之人,死死按住他的手臂压到地上!
“混账!看你还往哪里跑!”说着猛踢了他腹部一脚,那身影顿时挣扎的厉害!
“你们都是坏蛋!你们打我!子煜要找娘子!娘子在这里的,呜……”
谁也没想到这人突然当场大哭!几名家丁拉起他的头发也不给他客气,拖着就准备拉出去。挣扎间露出一张秀气英俊的脸,是一名看着二十来岁的年轻公子,可惜哭的损毁了好形象。
“鬼叫什么!原来还真是疯子!赶紧赶出去!”管家立刻招呼人将他强行拉出去。
那位疯傻的公子就这么被拉拽着衣服往外拖,狼狈至极。
一双墨蓝的眼睛如一片清澈的湖泊,长而卷的睫毛扑闪着晶莹的泪花,薄粉的唇此刻呈现出苍白之色,花容想着,他是不是被踢伤了?
“不要!娘子!子煜带了娘子最喜欢的酥饼!娘子!”那人突然一口咬上那名钳制住他的家丁,猛地冲向宴席中的其中一个方向!
花容蓦然抬头,有些怔愣地看着他扑向不远处一名淡粉衣裙的女子身边,那名女子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尖叫一声往后退!
“又是你!你这个傻子!我说了我不是你娘子!”那位粉衣女子厌恶的看着他,一把推开这个傻子!“还不快过来帮忙!”
粉衣少女尖声对着她一旁的家丁喊了一声,那几名家丁似乎对这种事早已习以为常,上前一脚踢开那名月白袍的傻子,猛地将他打翻在地。
“娘子,不要打子煜……娘子以前不是这样的,娘子……”苏煜蜷成一团,抱着滚烫的胸口呜咽,眼眶通红,想靠近却又不敢。
“这傻子真是有毛病,听说总是缠着柳小姐不放呢!”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就是!整日抱着一团油饼子到处找娘子,当真是疯的不轻!”
众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难掩厌恶之情,柳灵儿冷声道:“还不赶紧扔出去!留在这儿丢人现眼,真以为本姑娘看得上他?”
“柳姑娘国色天香,岂是这傻子能肖想的!还不赶紧扒光了这傻子的衣服扔到外面去!”几名油头粉面的年轻公子哥讨好的看向一脸高傲的柳灵儿,挥挥手,旁里走出数名壮汉,阴狠的盯着缩在地上的傻子,猛然伸手撕扯住他的衣领往外拖。
影魅目睹眼前的情形,沉默地看着花容。
“这么大雪天,被脱了衣服扔出去,他恐怕是活不成的,看那个傻子刚刚的表情,似乎是受伤不轻”隔壁座位上的一名中年商人暗自摇头,又朝身后的一名侍从小声吩咐道:“你稍后待所有人都走了,去给他送一件衣服,那个柳家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是,老爷”
两人的声音很轻,但影魅却听到很清楚,他看到花容惨白的指骨,眉头凝成一团。
“呜……娘子……”子煜眼看着就要被强拉出去,即使不会伤及性命,但是声誉怕是没了。
“魅,去告诉三公主一声……”花容终是叹了一口气。
影魅身形倏动,下一刻已经从三公主身后的屏风走出,向三公主身旁的一名婢女说了什么,那名婢女脸色大变!立刻附耳告诉正在与旁人说笑的三公主。
三公主立刻站起身奔下来,眸光一睃,目光霎时定格在门口那名被强行拉拽的月白袍的年轻公子身上!顿时大惊!
花容抬眸看了一眼三公主的方向,眸光流转,顺着她的目光幽幽看向那名傻子。
“哥哥,你有没有觉得那个柳小姐似乎哪里似曾相识?”小罗皱着眉头,疑惑的望向一旁的血络。
血络没说话,只是盯着花容眉宇瞧,那位柳小姐眉梢与主子有几分相似……不知是不是错觉?看旁边商户的反应,要不就是看冷眼旁观看热闹,要不就是对那位柳小姐溜须拍马,暗自不平的也不敢声张,不知道这柳家是什么人?
如果是有权势的家族,又怎会被秦醉安排在这犄角旮旯?
血络思考的问题其实很合理,只是本身来此参加的商户身份都不低,何况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凤来仪和苏家这样的地位,在他看来就是被奉为上宾的两家地位也赶不上自家主子,自然觉得别人畏惧一个名不见传的柳家极为奇怪。
他见别人如此巴结柳家,自然而然的将柳家与自家主子位置对比,但是这世上又并非所有人都及得上他家主子。
花容所在的地方是宴会安排的下首,并未惊动上首屏风的宾客,但三公主奇怪的动作却引起了注目。
苏煜不愿离开这里,他的力气再大也打不过四五名壮汉,那几人目露凶光,一把扯开苏煜的衣领就要扔出去!苏煜死死护着胸口,那几人顿觉有异,猛地拉开他的手!
“藏着什么东西!还不敢拿出来!”
说着,狠手推倒苏煜,一脚踩上他的胸口!
“呜!”苏煜呜咽一声,苍白的唇边溢出一抹血丝。
花容指骨惨白,死死攥扣住手中的酒壶才制住自己冲过去的冲动。
“这是什么?”
“好像是桃花酥!”
大汉抢过苏煜怀里的酥饼,打开一层油纸就看到已经压得不成样子的桃花酥,没想到竟然还带着温度。
“还给我!还给我!”苏煜突然发疯般扑过去!这是给娘子的!娘子最喜欢了,娘子说过,喜欢子煜做的桃花酥……
“哈哈!你看这个傻子!老子还以为是什么!”
壮汉“啪”的将那包桃花酥猛然扔下地!抬腿就要踩上去!
“不要!”苏煜墨蓝的瞳孔刹那赤红,突然扑到按住自己的壮汉,直直地扑上去!
“找死!”其中一名壮汉目露凶狠,猛然一脚踢向苏煜的脑袋!
苏煜不躲不避,好像这世界上真的只有这一小块的桃花酥比他的命还重要。
三公主飞快的冲过来,急得连喊都忘记了,眼瞧着那狠戾的粗腿踢向自己可怜的痴儿,心脏都几乎停止了跳动!
“煜儿!”
然而,她飞跑到一半时,忽然停下来,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甚至,不仅仅是她,她身边的所有人,整座宴会厅突然寂静的落针可闻,凤鸣猛然从座位上冲到三公主的位置,却也一时之间不敢上前。
纠结,恐惧,激动,兴奋,夹杂着莫名的情绪,他突然有些害怕失望,又害怕是真的。
“砰!砰砰!”一阵声响,那几名面对着花容的壮汉震惊地目眦暴裂,呆滞的仰头倒地!
“神……神仙……”
说完,竟和当初的苏陵一样直接昏迷。
花容背对着身后一室客人,即使在场的客人看不到她的正面,但她好像一个发光体,雪白的长裙,墨玉般如瀑的青丝,好似有一种致命的魔力,令人痴迷。
在她出手救下苏煜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是这般的情形,她果然还是恢复了原型,她在西蜀时就知道,靠近那个人元神的时候,她就会无法控制……
真的,她从未有此刻的开心,上天还是眷顾她的,将她的子玉送回来了。
“还疼么?”花容素白修长的五指轻抚苏煜凌乱的青丝,唇边露出一抹清润温柔的笑,她捡起地上的桃花酥递到苏煜的面前,莞尔道:“我可以吃么?”
苏煜宝贝的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别说是给陌生人吃,就是看一看,都会引起他癫狂的反抗。
苏煜呆呆的看着眼前之人,突然说不出话来,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很难受很难受,他按住心脏,明明好开心,说不出来的开心与难受夹杂。
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他突然害怕,他害怕自己是在做梦,梦一醒,他就再也看不到她了。他好害怕,他不敢碰,不敢说话。
花容轻咬了一口桃花酥,眉头微微扬起,轻笑道:“子玉的做的东西最好吃”
“……娘……娘子?”苏煜小心翼翼的开口,他伸手想摸摸她的脸,又怯怯的缩回手,往衣服上擦了擦,掩在身后。娘子好漂亮,他的手很难看。
花容半跪在冰冷的地面,倾身揽住他的腰,脑袋靠在他的颈边,轻声道:“子玉,夭夭很想你……”
苏煜突然眼泪不受自己控制,男子是不能流眼泪的,可是他的眼睛好像不是他的一样,怎么也止不住眼泪,他突然心里很难受。
“娘子……”
“嗯”
“娘子……”
“我在”
“娘子……”
“傻子”
苏煜哇的一声抱紧花容,直起颀长的身子,紧紧将她嵌入怀里,细细摩挲。是他的娘子,娘子没有嫌弃他,没有不要他。
他什么都不记得,但是这种感觉,这种渗入灵魂的蚀骨甜蜜几乎令他发狂。只想要好好的纳入身体,嵌入灵魂,他惊慌失措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所有人都傻了,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众人痴呆的看着这不协调的一幕,竟然说不出话来。
花容墨缎般柔顺光泽的青丝逶迤坠入席地的雪色长裙上,秀雅的轮廓几乎要生生夺人灵魂。热烈的视线如苏醒的野兽,贪婪而狂热的笼罩她。
苏煜紧紧圈着花容,灵魂深处的占有欲促使他不顾一切,妖异的眸子赤红。
是他的,娘子是他一个人的!谁都不可以夺走!谁都不可以!
花容脑袋埋在他的颈间,浅浅的呼吸带着醉人的桃花酿的气息,熨红了苏煜苍白的俊颜,他不想别人看到,看到此刻的娘子。
花容有些微醉,娇颜渗透出薄红,玉面桃色,细长的眸子温润如水,薄淡的粉唇弯起一抹弧度,丝毫没有平日的冷清。
或许是围绕在身畔的熟悉气息令她感到安心,也或许是一直紧绷的心终于松懈下来,她突然很想任性一回。
但是,她知道,现在还不可以。
“夭夭”
这声音不是别人,现在的苏煜还不会叫出这样的称呼。
凤鸣控制好情绪,率先打破了这奇异的氛围。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六年,六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东西,这其中变化最大的便是花容。
他当年在凤来仪,看到女扮男装的她,可以一眼识穿,然而今时今日,她只是变了个样子堂而皇之的坐下宴席之下,他竟然无法再认出。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何墨渊去世?为何时空坍塌她平安无事的回来?为什么她回来没有告知绯姨和天外村之人?
又到底是为什么,她会对着这么一个痴傻的苏家公子如此眷恋?
六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事,绯玉晗对于他们来说,早已离开多年,悲恸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淹没,逐渐的,所有人都对他的离开习以为常。
这一次,他们早已放弃了桃夭会带回绯玉晗元神的念想,他们只希望她能够平安回来而已。
花容听到这熟悉的称呼,缓缓抬头,却没有回头去看,她抬手捋顺苏煜颊边凌乱的青丝,嗓音清淡而平静。
“你回去罢”
凤鸣身形倏动,已然站在她的面前,他蓦然出手拉开苏煜,却不曾想,苏煜竟然纹丝不动!
一个人类,一个普通的人类怎会有这般的力量反抗他?
凤鸣凤眸危险的眯起,却与花容冷淡的眸子碰撞,他微微一滞,有片刻的闪神。他突然有些理解为何那几人看到她会直接无法承受而昏死过去。她变了,容颜也变了很多,再不是当初那个一头热的小丫头,不再是绯玉晗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年幼桃灵。
她散发的光芒没有人能够完全无视。
“你当真要抛弃璃儿和凌儿?”凤鸣无法忍受她如今的冷漠,他想起刚刚宴席上,她举止之间透出的对所有一切都表示的冷淡与不在意,他突然觉得很碍眼!难道如今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吗?
“魅”
花容开口的瞬间,一名墨衣的少年倏然出现在她身边,一圈人暗自后退,这名少年身上散发着暗夜诡谲的气息,速度更是快如闪电,身手利落迅速。
他冷冷挡在凤鸣身前,凤鸣凤目一眯,一掌劈向影魅!
“啊!鬼啊!”
不知是谁惊叫一声,骇然的看着那化作一团黑影突然消失的少年!然而下一刻,他已经在不远处冷冷站立,继续挡在凤鸣面前!
花容站起身,没有过多的注意身后是何场景,小罗和血络站在一旁警惕的盯着凤鸣和宴会中的商贾。这些人的眼光好像黑夜中狼群的眼睛,如饥似渴。
“娘子,子煜要保护娘子!”苏煜眸光阴戾,透出不属于他的妖异。
花容低笑,却不出声,她朝血络和小罗做了一个手势,两人立刻化作了一黑一红的两名俊俏少年回到她的身边。
“是她!真的是她!”苏陵看到那两人,正是在风华楼中见到的人!
三公主终于也回神,在两名婢女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奔向苏煜的方向!“煜儿!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样?”
她这一出声,吓白了旁边众多人的一张脸,谁也没想到这么一个傻子竟然就是三公主那个傻儿子!
花容听到身后三公主焦急的声音,伸手从血络的手中接过披风,戴上白绒滚边的兜帽。
苏煜紧紧的牵着她的手,好像害怕她又离开,一双墨蓝的眸子掩藏了太多难以读懂的不安与不舍。
他潜意识里似乎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每次醒来的时候,空虚比梦靥更加可怖森寒。
“不要走……”
不要走,不要又丢下他。
花容微微仰头看着他,拉了拉他的衣袖,苏煜下意识的低下头,花容挨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苏煜眸光熠熠,随后又黯淡。
“娘子说的是真的么?不是骗子煜的?娘子以后会和子煜一直在一起?”
花容轻轻点头,放开了苏煜的手,苏煜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放开,委屈的看着花容,他不想与娘子分开。
三公主扑过来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遍苏煜,眼泪哗哗的留下来,她可怜的孩子,身上几乎都是淤青,衣服撕扯脏污如抹布,整个人好像是从乞丐堆里滚出来的。
“煜儿?跟娘说,是谁欺负你的!娘一定要剥了他的皮!”三公主心疼的要死,她可怜的儿子,被人害的变成了傻子,如今却还要遭受如此折磨?
“公主,这是秦掌柜让人拿过来的九花凝玉雪莲膏”
三公主一僵,有些不可思议,秦掌柜怎会有这般名贵的东西?就是皇宫里也少见。她的目光不由的顺着苏煜炽热而缠绵的目光看到了那走出门的女子,火狐披风艳丽的色彩似乎都成了她的陪衬,一旁的少年正为她打帘,她稍稍低头正要出去。
苏煜呜咽一声,几乎要追上去。“娘子……”
三公主心中一跳,虽然是这位身份高贵的女子救了她儿子,但她也知晓自己毕竟是嫁到了商贾之家,自己的儿子又是一个痴傻儿,就是正常人家的小姐都看不上她的儿子,何况是这么一个连自己公主身份都攀不上的。
自己儿子突然这么叫她,损毁了这么一个位高权重之人的闺誉,实在不是她能得罪的起。
花容听到苏煜的声音,离开的脚步微微一顿,三公主神色微变,以为她生气,正要开口解释,却不料花容突然转过头凝视着苏煜。
晶莹透彻的容颜透出点点光彩,修项秀颈如皓雪,淡粉的薄唇弯起一抹弧度,她轻点螓首,笑意浅浅,眸光流光溢彩,灿若春华,刹那点亮了宴会大厅的光芒。
殿内传来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因为兜帽的遮掩,隔得远的只能看到她一双皎润的眸子与大致的轮廓,而隔得近的商贾家眷却呆滞的仿佛忘记了反应。
当一个人美到连嫉妒都苍白无力的时候,只有惊叹与仰望。
或许是早有些准备,心脏的抗负荷能力上升了许多,倒是没有太出格的行为发生,痴愣的看着她。
花容眸里心里似乎只能看到那个痴儿,她透过他看到了他身体中那个特殊的灵魂,她透过他的痴傻看到的是那一颗只为她火热跳动的心。
血络放下帘子,小罗已经在外面准备好了马车,花容抬头看了一眼车顶薄薄的一层白雪,伸出手接住空中飘飘洒洒的雪花,什么时候,大雪又开始了。
扑簌簌的雪花落在她如火焰般的披风上,兜帽上一圈细密的雪色狐绒衬得她娇靥如梨花透白,吐出的气息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瞬间化作了团团白雾。
花容走出宴会的大厅,瞬间室内一片喧哗!如同浇下冷水的沸油火锅,众多商贾眼中迸发出令人心惊的火苗。
“娘子!”
三公主一时摄于花容之颜,晃神之间,苏煜冲出了宴会大厅!
掀帘的刹那,扑面而来的冷风灌入四肢百脉,破碎的衣服被寒风吃的哗哗作响,他眸光瞥到那一抹火红,霎时迸射出惊人的痴乱癫狂,猛然扑上去抱住她!
“娘子,你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我不管,你不可以离开我!我不许!我不许!”一刻都不可以,他受不了!他只想时时刻刻都看着她,守着她!这么一股热切好似蛊毒一般侵蚀他的心脏,离开她一刻都觉得难以忍受。
花容身体一僵,她转过身,看到他青白的脸色,心中一痛,正要解下披风,苏煜执拗的看着她摇头,他不可以让娘子受凉,他什么都不怕,他什么都可以忍受。
明明冻得浑身发抖,嘴唇都是一片青紫,却还要死死支撑。
“娘子不冷,子玉穿上,娘子心就不疼,好不好?”花容轻声哄他,苏煜心思单纯,但是一旦涉及到花容,就执拗的近乎疯癫。
花容只好吩咐血络从车中拿出一件雪白的大髦,她将身上火狐披风裹到苏煜冰冷的身体,自己披上那雪色的大髦。原本艳绝的容颜,瞬间如霜雪般透出仙逸绝尘的气息。苏煜垂首静静的看着她,花容系好衣带,抬眸的瞬间与他目光相触,心底陡然起了一层波澜。
这般的眼神熟悉到渗入骨髓,好似穿越时间,回到了西蜀连云谷,他斜躺在落英缤纷的桃树上,她站在树下跳舞,她抬眸的刹那,捕捉到的深邃,深到她看不到底,好像多看一眼就要被吸进去。
苏煜揽住她纤细的腰肢,轻轻贴蹭她温润的娇靥,暖融融的披风里带着她独有的馨香与体温,暖到他冰冷的心底。
“娘子,我舍不得你,抱一抱好么?”苏煜与当年相比身高抽长了很多,花容并不矮,却也只到他胸口的高度,他紧紧将她搂入披风之中,肌肤蹭磨。亲昵的令人面红耳热。
一群忍不住跟出来的人看见这般情形,各色的目光投射,有羡慕有惊艳,有嫉恨也有怨毒。
“娘子,他们都不喜欢我,你也不要喜欢他们好不好?”他不喜欢那些人的眼光,他们想要抢走属于他的娘子,他很不喜欢。
花容淡淡轻笑,任由他抱着。
三公主和凤鸣走出来的时候,花容踮足轻轻吻上苏煜苍白冰冷的唇,苏煜陡然一僵,浑身好似被电流击中,不由自主的扣紧她的腰肢紧紧贴着自己,迷乱的加深这深沉而缠绵的吻。唇齿交缠,渗透灵魂的酥麻,好似瘾君子得到罂粟粉时的迷乱与欣悦。
苏煜好似做了一个迷幻的梦,他梦见娘子回到了他身边,他梦到娘子吻了她,他闻到那甜蜜的亲昵,他尝到了从未有过的桃花的气息,很甜很好吃,他不想醒过来,如果一直这样,沉迷睡死在梦里,他也不愿意醒过来。
三公主身边两名侍从立刻上前接住二公子,三公主此时似乎连自己儿子都忘记关心,她的目光忍不住随着花容的移动而移动。
花容点睡了苏煜,将他交到了三公主的手中,如今还不是时候,她还需要时间,需要苏煜慢慢恢复记忆,她需要弄清楚在子玉被火焚之时,苏家在雷击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罗沉默的掀开车帘,扶花容上马车。
花容正要进去,三公主忍不住唤住了她。
“姑娘……”
花容微微一顿,沉静的目光看向三公主。她在看到这位三公主的第一眼开始就明白为何这位三公主在兜梨国国主十几位皇嗣中最得宠,她曾经在苏旃檀的口中得知,兜梨国信奉月神,月神选中的巫女地位超然,而眼前的三公主便是经过洗礼之后走下神坛的巫女。
“今日多谢姑娘”
花容沉默不语,小罗打开帘子,扶花容上了马车。
三公主看着远去的马车,垂首轻按左眼旁出现的一枚弯月,眸光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她转身看着家丁扶着的苏煜,轻轻叹气,她知道,她遇到的不是一般人,一个明知月神,却依旧不动声色的女子。三公主担忧的目光看向昏迷的苏煜:“煜儿,娘一定要治好你”
也许,那名神秘的女子可以做到。
她想起一个多月之前的雷劫,忍不住心中戚然,她可怜的孩子,是她这个做娘的害了他。
小罗刚放下帘子,坐回车上时,就发现车中多出了一个人,他神色一变,正要出手,花容已经制止了他。
血络拿出一个软垫垫在花容身后,花容靠在垫子上,神色间难掩疲倦。
“你要什么话要问?”
凤鸣神色阴沉,就算他对什么忠贞不二嗤之以鼻,但是花容在他面前和非绯玉晗之外的一个人如此亲近,还是让他心中怒火难抑。
“你以为一个和当初欧阳玉一样痴傻之人就是欧阳玉?你不觉得替身这种事很恶心?”想起绯玉晗还有两个孩子在宫里,桃夭竟然和别的男人勾搭在一起,他就觉得碍眼的紧。
她竟然连苏煜这种小门小户出身之人都看得上?恐怕是因为苏煜的字与欧阳玉的字发音相同的缘故,何况,这苏煜不知为何,与当初痴傻状态下的欧阳玉有惊人的相似。他估计就是这个原因,桃夭才会把苏煜当成子玉。
在凤鸣的眼中,苏家实在算不得什么。
花容闭上眸子靠在一旁没说话,凤鸣见状,又道:“绯玉晗永远是绯玉晗,你以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傻子就是绯玉晗?”
绯玉晗死后,桃夭恐怕无法接受,才会欺骗自己把一个陌生人当成欧阳玉,但是他没想到,她竟然为了一个苏煜不仅冒着身份被识穿的代价,竟然还会与那个苏煜肢体接触?
花容待凤鸣说完了,才慢悠悠开口,长睫轻颤,细长的眸子如泼墨,静谧而深邃。“子玉没有死”
“六年了,你还不放弃?”凤鸣取下脸上的银质面具,闻听此言,一阵无力。
整整六年,她去了另外一个时间寻找子玉的元神,可是六七年过去,那个依靠记忆建立的时空坍塌,甚至墨渊都无法制止,她为何还是不相信,绯玉晗早已死去多年?
花容修长如玉的五指覆在雪白的大髦上,细腻的触感流转在指腹,她看了一眼凤鸣,淡淡道:“起初,我沿着子玉的记忆回到了八十多年前……”
凤鸣一滞,没说话。
“我跟着子玉的记忆看到了很多事,有一次我被带着去了云止山的琼华殿,碰到了长空镜,一切就全变了……”花容缓缓叙来,大略的将西蜀的事情道来,她离开的时间没有六七年,或者,她已经在西蜀混乱的时空中呆了几十年,时空跳跃太大,她已经无法计算。
“诛妖台火焚之时,我不能确信子玉原本的元神是否会回到玉楼城”她曾在凉花河畔,亲眼见到她收集的元神窜入绯玉晗的身体之中,那么,为什么,诛妖台火焚之时他没有回来,按照原本老龟和朽木所说,诛妖台之后,她们应该是可以回来的。
她继承了墨渊的法力与内灵,但是她因曾经被子玉下了箍身咒,一旦碰上子玉的灵魂,定会暴露自己。
她一直在打听当初子玉离开之时,玉楼城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是希望找到线索。西蜀的时空本该是子玉被诛之时就破碎,但因墨渊的缘故,延迟了一个月。时空坍塌,诛妖冥火,这类扭曲时空之事,在玉楼城一定会有一定影响。
子玉的元神已经会在那一刻回到玉楼城,他说过,她记得,他让她回到孩子们身边,回到玉楼城。
她不相信他死了!
一个多月之前,苏家遭遇雷劫,看似无事,但是她心中清楚,三公主本身为伺神巫女却出嫁了,她没有被天罚,那孩子一定会有劫数。而时间如此之巧,竟然刚好是子玉被火焚之时!而近日她一靠近苏煜,就中了箍身咒。那种熟悉感,别人根本就无法了解。
“你是说,苏煜在雷劫之后,可能身体中有绯玉晗的元神?”凤鸣不可思议的盯着花容。
这怎么可能?太匪夷所思了!
花容往后一靠,没再说话。
“你为何不愿告诉我们你平安无事?你可知我们多担心?绯姨她受了重伤,听闻这个消息,更是……”凤鸣叹口气,没再说下去。
“你别乱说我娘亲!蛇妖,你知道什么?你以为娘亲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担心那位太后,娘亲会故意放出消息说自己没死吗!如今已经暴露了身份,想对付青宗就没那么容易了!”小罗冷哼一声,所有人都觉得娘亲冷血,可是什么事她不是把那些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凤鸣冷瞥了一眼小罗,转眸看向花容时,却见她神色淡淡。六七年过去,他如今竟然不知如何面对她,她实在变了很多。
“璃儿和凌儿……”花容停顿片刻,微微拢紧盖在身上的大髦。“可好?”
“他们已经长大了,继承了赤蚺的血脉,十一、二岁的孩子,却和十五六岁一样的少年一样,如今……”凤鸣薄唇勾出如当年般邪肆的笑意,颇有些好笑的看向花容,见她眸眼璀璨,微微一怔,想来她对两个孩子还是在意的。
“他们可继承了你和绯玉晗一张漂亮的人神共愤的脸,朝中大臣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瞅着他们,要把自己的女儿往他俩这里送”
花容眸底升出一抹笑意,似乎想起两个孩子的模样,眸光刹那流光溢彩。
“他们两个与子玉颇为相像,倒是焰儿和鱼儿那两个孩子更像我”花容低笑,没有注意到凤鸣听到此言,脸上表情有片刻的僵硬。
但是在一旁的小罗和血络却注意到了,小罗搭着长腿,朝凤鸣冷哼了一声。他们所有人都不相信娘亲,根本就不知道小腹黑的焰儿和古灵精怪的鱼儿也是那条蛇精的孩子,如今露出这般僵硬表情,他偏偏不告诉这些人真相!
“我听绯姨说起过那两个孩子……”凤鸣想起在天外村的那两个孩子,这六年多,他们与天外村之人偶尔也有联系,知道花容把她与墨渊的两个孩子养在了天外村。
他们也不好时常过问,只是听说,似乎这两个孩子更多的偏向普通孩子的体质。想来,这一对龙凤胎更像桃夭。
花容根本没想过凤鸣和绯妩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的真实身份,她一直知道天外村与京城还是有一些联系,她下意识的以为,他们是知道的!
所以这时候,她也没解释。
坤安宫,暗紫的帷帘放下一半,镂花窗柩上,搁置着一瓶开放正艳的腊梅,寝殿内淡淡的梅花冷香怡人,殿外几名嬷嬷各自忙碌。
绯妩正偎在榻上翻阅一本册子,榻边站着两名伺候的老宫女。绯妩脸色略显苍白,自数日前传来花容死讯时,更是卧床好几日,两位皇子每日过来陪着说说话,这两日稍稍好些。
“太后,这些事还是过些时日再操心,您要好好养着身子才好”一旁的老嬷嬷忍不住开口,太后已经看这册子看了一阵子。
“这……咳咳!咳咳!”
绯妩似乎要说什么,刚一开口,一口冷风呛入,剧烈的咳嗽!
“太后!”
两人匆忙上前轻抚绯妩后背,脸色难掩担忧,如今太后和皇上都病倒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咳咳!哀家……无妨……”绯妩咳嗽两声,一旁的嬷嬷立刻端来一盏热茶,她抿了一口,嗓子好受了一些。“这是户部选上来的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尚未出阁的小姐,哀家看着,都是好的”
“太后,恕奴婢多嘴,两位小皇子虽说仪表俊逸,这开春之后才满十二,这选的是否早了些,这闺中小姐年纪比皇子年纪还大……”
“是啊”绯妩叹气,将册子放在一边。“倘若是侍妾倒也无所谓,只是这正妃却不可如此”何况,那两个孩子心性不稳,朝中大臣眼巴巴望着璃儿这太子不算,凌儿也成了香饽饽。
想来,他们的想法她也能理解,如今对外是皇帝病重,身体不好。而多年以来,一直不愿选秀,后宫如同摆设,六七年都不曾踏足。如今恐怕选秀也无济于事。如今这两位皇子,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太子唯一同胞亲兄弟,何况太子还是未来的天子。这嫁女儿的跟在欧阳璃后头,比他这正主还急。
但毕竟这太子只有一个,而太子与凌皇子乃同胞所出,感情一直都很好,即使是太子继位,凌皇子的地位恐怕也是水涨船高,毕竟也是皇亲国戚。
“不知太子和凌皇子什么时候回宫?”绯妩看了一眼门外,忍不住问道。
一旁的嬷嬷明白太后似乎对两个皇孙如此年纪选妃不是很热衷,也不在说这个话题,听到她问及两位小皇子,当即笑道:
“两位小皇子孝顺,说是三四日才回来,想来哪次不是提早回来,这两日说不定就回宫了”
绯妩不语,前几日传来桃夭的死讯,两个孩子受不得这刺激,说是出宫去散心,一时之间怕是不会回来。
想起桃夭,绯妩忍不住心中哽然,挥挥手便让两位嬷嬷下去。
两人躬身退出去,小心的带上门。
如今桃夭与子玉都已不在,乌穆这狗贼又乘人之危,青宗没有天道门牵制,门内分化两部,而归附乌穆的一部占据上方,狼狈为奸。没想到自己大意,几乎被拆穿身份。
她隐隐有些明白墨渊之死可能与桃夭有关,如今这微妙的平衡打乱,瞬间形势倒转。她担心两个孩子会有危险。
子玉走了,桃夭也走了。她已经无法再承受亲人离世这种打击。
金瓦朱墙被大雪覆盖,一辆精致的马车一路从南门畅通无阻的驶入宫内,经过最后一道玄华门时,被侍卫长拦住。
这里之后并不允许马车经过,并且要检查是否携带武器。侍卫长卫珉一身厚重的戎装,长枪直接一横,拦住了这辆马车。
“大胆!还不速速下车!”卫珉的大嗓子一吼,宫墙上的积雪都被震落下来。小罗正靠在车壁上休息,冷不防突然这么一声狮子吼,吓得一个激灵,立刻蹦起身,眸子喷火、气势汹汹的准备去找这位不知好歹的侍卫长的麻烦!
“小罗,你坐好”花容轻飘飘的扔下一句,小罗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回去。
凤鸣拿出进宫时令牌让卫珉放行,可惜卫珉的性子就像茅坑的石头,瞥了一眼凤鸣手中的令牌,依旧稳稳挡在马车前方。
“除了皇上太后和太子、凌皇子,其他任何人到了这里,都得下车!”卫珉长枪冷指着马夫,不许他们进去。
当初就是太子和凌皇子都吃过他的鳖,不过卫珉被凌皇子揍了一顿之后,又被太后和皇上请去“教导”了一番,终于把那两位无法无天的皇子殿下也列入了特殊照顾群体,除了他们几人之人,他的职责就是禁止任何人骑马、坐车、带武器过去!
“一个小小的人类,也在爷的面前狂!”小罗怒不可遏,撸起袖子强忍要揍人的冲动。
凤鸣冷眼盯着他,又望了一眼闲情逸致的花容,直觉丢面子,平日他直接进宫,倒是没有注意到这边不允许马车通过。
凤鸣走出马车冷声说出自己身份,但是卫珉显然是不买账的,凤鸣也不可能跑去和他计较。本来打算直接给他一个*术放自己的马车进去,没想到卫珉动静极快,车内又一直没听到声音,他一时心中更觉有鬼,乘着凤鸣不备,直接上前一步掀开车帘就往里望去!
他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脸色一变!就在凤鸣暗自奇怪之时,卫珉突然被一阵劲风掀出几丈之外!猛的撞上宫墙!
“大胆!竟敢袭击宫卫!罪同谋反!”
“快!围住他!”
一群乌甲戎装侍卫立刻从四面围住马车!警惕的盯着马车里的人,凤鸣也被一柄长剑抵在脖子上,他挑了挑眉,看好戏般盯着马车,竟然丝毫没有紧张感,也没有被挟制的自觉。
一名小侍卫立刻上前去扶卫珉,怒气冲冲道:“队长!是何人敢如此大胆!”
卫珉扶住腰,痛呼一声,却还没来得及说明,眼一睃就看到把那马车被众多侍卫当反贼围得水泄不通,心一寒,飞速奔回来!扑通一声,四肢伏地,大声道:
“属下冒犯,恭迎太后!”
他话一出口,不仅众多侍卫脸色猝变,就是一旁看热闹的凤鸣也是一凛。他三步并作两步正要上前,就听到马车中传来绯妩平静而暗沉的声音:
“走吧”
马夫低应了一声,连凤鸣上不上车都不管了,直接“啪”的一声甩开马鞭,马匹打了个响喷,慢悠悠的行走在青石砖地上。
旁边的侍卫没想到队长会突然跪下来,待他说完话,便立刻明白他为何会被打出马车,何况这马车中的声音,即使这几个月听见的少,但是他们守卫宫门多年,自然不会陌生,立刻让开一条路让马车离开。
虽然不知太后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他们也不敢询问,太后的想法岂是他们能揣度的?
“哎!我还没上车呢!”凤鸣大叫一声,直接一个纵身,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马夫的身旁,众多侍卫心中一凛,更信了几分,没想到这人武功如此出神入化,太后和皇上身边有这样的人也不算奇怪。
凤鸣掀开帘子时,花容已经恢复了原状,凤鸣忍不住开口道:“你怎么会想到这种方法?”
“省时”花容的回答也挺省。
那位不是说这道门能通过马车的除了她的两个孩子,只有皇上和太后?
两个孩子如今长成什么样子她不好把握,皇上对外是病重,总不可能这时候出现在这里,只有对外还健康的太后不会被怀疑。
凤鸣不置可否,他一时到没想到花容想出这么一个方法来。
马车继续往坤安宫的方向走。
花容带着宽大的兜帽,帽子的细绒滚边半遮剔透的容颜,让人看不太清样子。凤鸣拿出一枚太子给的宫牌,立刻有人去禀报太后。
绯妩正暗自奇怪凤鸣什么时候变客气了,竟然还会规规矩矩的递牌子,寝殿外就传来嬷嬷引人的声音,她一抬首就看到凤鸣跨进殿,正要说什么,话到口却突然生生顿住!震惊地看着凤鸣身后的女子!
花容正好解下披在身上的大髦递到血络手中,抬眸与绯妩的眼神相撞。
“夭……夭夭……”绯妩不可思议的看着花容,她怀疑是自己眼花了!声音中带着不确定,是夭夭!夭夭回来了?!
她没死!她没死!
绯妩迅速掀开被子,赤足就要下榻!花容神色一恸,下一秒,微凉的手已按住了绯妩的动作。
殿内除了他们几人,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早已低着头退了出去。
“绯姨”花容声音刚落,绯妩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不必顶着太后的样子。花容看着她苍白的脸,心中难受。几年过去,绯姨恐怕操碎了心,如今竟如此苍白憔悴。
“夭夭,绯姨还以为你……你……”绯妩一时哽咽,想起那两个孩子,立刻又道:“夭夭,璃儿和凌儿以为你死了,他们前日出宫了”
不然,一家子团聚多好啊!
她已经很清楚,子玉是回不来了,也没有再问,徒惹花容难受。
“绯姨,你与夭夭说说,是怎么受伤的?木道子前辈呢?为何青宗之人会突然知道是你化成子玉?”
花容不动声色的握住绯妩的手,暖融融的气息流窜入绯妩的奇经八脉,引开了话题。
绯妩也不知花容都经历了什么,未曾想到她如今竟到了这般高的境界,她已经感觉到花容传送到全身的力量,她拍了拍花容的手,缓缓道来这几年发生的事,尤其是近段时日青宗所为。
平静的声音在寝殿内响起,殿内香炉升腾起袅娜的烟雾,安神香的气息弥漫,外面的风雪似乎都极为遥远。
此刻,就在花容刚刚离开的玄华门又迎来了一辆宝蓝色顶的锦花流苏马车,马车中,一名头戴嵌龙纹明黄紫金冠,身着黑底绣蟒纹的华缎锦袍,腰束嵌螭紫锦玉带,脚蹬鹿皮长靴的少年正坐在中间位置。容貌俊美绝伦,眉梢细长,一双冰眸深邃幽暗。
这辆马车尚未达到玄华门时,众多守卫已经认出了是谁,马夫身边的一名黑衣暗卫直接将代表太子身份的令牌递给卫珉,卫珉便直接放马车进去。
欧阳璃眸色淡漠,平日待人和煦的温雅笑容早已消失,他随意靠在厚厚的软垫上休息,如蝶翼般的长睫轻轻覆上。
他手心握着一枚温润的白玉发环,发环的色泽淡雅,触手生温,是上好的羊脂玉所刻,似乎经常被人摩挲,没有丝毫的棱角,发环泛着淡淡的明润光泽。
如果还有人记得,一定会发现,这是多年前,皇帝亲手为两位皇子的母亲所戴的发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人们似乎忘记了那位曾经盛极京城的玉王妃。
欧阳璃看着这枚娘亲遗落的发环,唇边溢出一抹极淡的笑容,他知道,当年母亲离开时,一定来看过他和阿凌。
想起几日前天外村传来的消息,欧阳璃眸光瞬间黯淡,指骨微微发青,至今难以接受。为何父皇这么走了,娘亲也会离开他们?
马车经过玄华门时,旁边站立的侍卫忍不住看向旁边的同胞,奇怪道:“这段日子不知怎么回事,两位殿下都出宫,怎么连太后娘娘也是从宫外回来……”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欧阳璃眸光瞬间一凝!一挥手,一名黑衣暗卫立刻明白,瞬间离开马车,朝那位侍卫而去。
欧阳璃沉默的看着手中的发环,他很清楚,祖母如今病重,根本不可能离宫,但是这玄华门的侍卫所言是什么意思?似乎看到祖母从这里进宫?这怎么可能?
他今日提前回来,除了告知祖母近日京城中盛传的风华楼幕后掌柜之事,也是不放心受伤卧床的祖母。
想起他今日听到消息,那些参宴的商贾在说到那神仙一般的女子时眉眼间闪烁的贪婪,欧阳璃心中好似吃了一个苍蝇。所有人形容的都是一样的,这般模样,他不知除了娘亲,还有谁会出现?何况还是风华楼?
也许……或者……娘亲没有死!
也许她是想告诉自己,她还活着!只是按理来说,既然已经放出消息,为何不回宫见他们?
欧阳璃一时也想不明白,这时,那名黑衣暗卫已经回来,将当时玄华门所发生之事尽数告知了太子。
“凤鸣怎么会也在?”欧阳璃冷眸微凝,食指轻叩膝盖,目光扫到那泛着淡淡光泽的玉环,心中顿时一跳!
“快!去坤安宫!”
欧阳璃眸色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一向沉稳平静的他突然声音有些拔高,一旁的暗卫微微诧异。
欧阳璃心中狂跳,他今日得知消息时,迅速赶去了秦府,但是当时秦府宴会早已结束。他当时已经得知,凤鸣以凤楼主的身份前去,随后那名红衣女子离开后,他也不见了踪迹。
但是现在凤鸣却出现在这里说明了什么?何况,卫珉似乎说,当时车中除了太后,还有两名少年,在秦府之时,那位红衣女子的身边正是跟着两名少年!
欧阳璃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不断的催促马夫!
一定是娘亲!是娘亲回来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娘亲不会死的!
阿凌听说那名红衣女子似乎对苏家特别感兴趣,尤其是那位痴傻的苏二公子。因此阿凌便接近那位苏大公子进了苏府,不知他那边情形如何?
马车一停,欧阳璃便直奔坤安宫!
坤安宫的宫女太监还从未见过飞跑的太子殿下,殿下一向是温和守礼,今日一阵风似的,这是怎么回事?
“皇祖母呢?今日可有人来?”欧阳璃尚未等宫人回答,已经飞快的冲向寝殿。带起帷帘一阵晃荡,坤安宫外的嬷嬷一看是太子,尚未来得及说话,太子就已经破门而入了!
“殿下!殿下!太后已经睡下了!”
欧阳璃直接挥退了嬷嬷,直接奔往绯妩休息的地方,但是却没看到人!
他几乎立刻就要发怒,却突然想到宫女太监似乎并不知道太后已经不见了?没有看到母亲,他忍不住一阵失望,随即退出殿。
“太后还需要休息,没有传唤,你们就不比随意进去了”
“是”
欧阳璃看了一眼坤安宫外曲折的回廊,又道:“今日是否有人来看太后?他们去哪儿了?”
“殿下,他们从东南门出宫了”
“什么?!”欧阳璃立刻直奔东南门!没想到他与他们就这么错开了?!“魅夜!准备出宫的马车!”
暗处出现一名黑衣侍卫,接到欧阳璃的命令,身影一闪,就消失了!
此时,绯妩精神抖擞的陪着花容,花容已经大致的将事情讲清楚。他们决定直接回秦府,再去调查清楚苏府之事。
绯妩安静了半晌,没想到事情演变到现在这地步,不过,子玉还活着,想到他们一家人有可能会团聚,一时心中难掩激动。
“苏府的三公主是被月神选中的巫女,她当初对苏家的公子苏佑一见钟情,不顾族人反对嫁给了他,但她的行为被族中唾弃,后来兜梨国发生战乱,苏家对兜梨皇室给予了财力支持,三公主也得到了全族的原谅,因此,这位三公主在兜梨国的影响不小”
“而苏家的那位傻公子一直是苏家的心头宝,所以那位苏陵才会觉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他毕竟不是苏氏嫡系子孙,一个多月前的雷劫我也曾听凌儿那孩子说起过,似乎苏家的公子遭遇了雷劫,但这件事被苏家隐瞒了下来……”
绯妩说起那位苏煜,想起当初,她听到这痴儿时也曾想起了当年的欧阳玉,没想到如今他们竟有这般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位苏煜原本也是个奇怪的,和当初的子玉如出一辙,当初看到柳家的大小姐就喊娘子,无论刮风下雨,每日都抱着新鲜的酥饼等在苏府的外面,听说大雪天还有人见过他冻昏在雪地里!”
绯妩忍不住摇头,那个原来的那个柳家大小姐柳梦烟还是从玉王府遣出去的六妾,本来就是小门小户出生,姿色也一般,真不知哪里吸引人了。
花容安静的坐在一旁,她的目光落在了雪白的大髦上,不知道那傻子现在醒了没有?她这么又走了,也不清楚他会不会又难受?
血络听到绯妩说起苏煜追着人喊娘子就想起了宴会上的那位柳小姐,但是这位柳小姐似乎与绯妩所说的柳小姐不是同一个人?
“今日宴会之中,苏煜也追着一位柳小姐……”
“那位柳小姐是柳梦烟的表妹柳灵儿,说起来也奇怪,这位苏公子后来又换了两名女子喊娘子,不仅是这位柳灵儿还有苏家的表亲赵家的一位庶出小姐,好像叫什么赵淑雁,那位赵淑雁是个不得宠的丫鬟生下的庶出小姐,不比另外两家都是嫡出的小姐,她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苏煜的痴傻,每次苏煜去找她,喊娘子,她也不介意,似乎与苏家的关系不错”
绯妩说起这位赵淑雁,语气中似乎若有若无的带了丝讥讽,小罗也没明白这话中有什么千秋,疑惑道:
“这位赵小姐倒是个实心肠的人,我见那宴会上的柳小姐对那个傻子可是避之不及,简直称得上厌恶”
血络忍不住看白痴一般看向自己的弟弟,直接脑袋歪一边没理会他,径自靠在一旁休息。
绯妩瞧了一眼小罗,对他这性子倒是欣赏,笑道:“这位赵淑雁可不是喜欢苏煜,而是喜欢苏煜那么一个既有权势又有钱的家族和心疼苏煜这么一个儿子的三公主!”
“啊?那个女人喜欢三公主?”小罗惊讶道。
血络:“……”
影魅都忍不住从花容的影子中冒出来对小罗翻了一个白眼。果然是琴灵,脑子也是木头做的。
绯妩笑的前俯后仰,大赞小罗的“纯洁无暇”
花容也忍不住弯起了唇角。绯妩见状,继续道:“苏家虽然比不得凤来仪和风华楼,但是在商贾之中也算得上翘楚,苏煜虽是傻子,但有一个有经济头脑的公主母亲,又得苏家人的心,将来继承苏家的可能性比苏陵更大,除了一些心比天高,清高自诩的正经小姐或者怀揣才子佳人梦的身份贵重小姐,那些小门小户的大小姐,甚至大家族的庶女哪个不是眼巴巴的盯着这么一个移动的金山?”
总的来说,除了是一个傻子,其余的各项条件,绝对能保证嫁给他的女子衣食无忧,而那些本来就衣食无忧的女子当然是看不上苏煜的,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人,谁愿意嫁给一个傻子?还是一个偏执又时常癫狂的傻子?
小罗总算是后知后觉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忍不住嗤之以鼻,富贵荣华吸引力这么大,明明不喜欢还能强装喜欢?也不嫌累。
“时辰不早了,我们去逢源楼吃点东西”
她记得花容当年很喜欢逢源楼的点心,子玉还学着做给她吃。
花容听到这久违的名字点了点头,马车停在了逢源楼下,立刻有小厮过来询问,绯妩拿出一枚玉佩递给小厮,与他说了什么,小厮立刻拿着玉佩进去。不到片刻之后,竟然看到佘骨亲自跑出来。
“贵客!楼上雅间可等着您呢!”佘骨满面笑容的迎过来,看到绯妩,眼睛都亮了。
“佘掌柜别来无恙,红光满面的,如今这精神是越发好了。”
“哪里哪里,里面请”
绯妩站在雪地里,转头看着花容下来,上前拉住她的手,笑道:“你都六七年没过来了,今日可得好好看看!”
佘骨诧异得看着花容,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他一时也看不太清楚,只觉这名女子似乎看着有几分熟悉。他毕竟是见过些世面的,也没多问,直接引着几人上楼。
逢源楼中有不少客人,纷纷惊奇的看向这边,能够让佘掌柜亲自迎接的人非富即贵,身份怕是不一般。
绯妩没去注意这些人,正兴高采烈地和花容介绍这几年逢源楼新加的菜品。
“不知道这两名女子是什么人?佘掌柜竟然亲自引着”
“是啊,你看那名白衣女子遮着脸,大概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一旁的窃窃私语声不断,在逢源楼一楼左侧靠窗处正坐着一位鹅黄丝缎面貂绒雪袄的娇俏女子,她身旁站着两名容色俏丽的婢女还有两位大约是保护她安全的大汉。
她抬头看着花容几人,目露阴狠,什么大户人家的大小姐!也敢在自己面前摆谱!
她朝身边负手挺立的青褐大褂壮汉看了一眼,那名看着身强力壮的下人目露凶狠,浓眉挑起,抄起一旁的长凳就砸向花容和绯妩!
众人没想到会在逢源楼发生这种事情,眼看长凳尖锐的一角砸向花容,有胆小的尖声惊叫,佘骨脸色更是发青。
“小心!”
“当心!”
花容好像没有看见,绯妩甚至说话都未曾停顿一下。
“砰!”爆裂声突然响起,长凳在即将触及花容的刹那,方向扭曲,硬生生突转向那名青褐大褂大汉身后的鹅黄貂袄女子!
“啊!”一声高亢的尖叫声刺破耳膜。
女子身旁的壮汉脸色猝变,踢起座下的另外一把长凳飞速横档!长凳猛的撞击上逢源楼的墙壁,“咔嚓!”四分五裂,碎末飞溅!扎中了那名鹅黄袄的少女的脸,又是一阵尖利的尖叫声,吓得旁边几位客人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竟然敢砸本小姐!”
“小姐,让小的好好教教他什么是规矩!”鹅黄袄的女子身旁走出一名虬髯大汗,阴狠地盯着花容身旁的血络,刚刚便是血络随手一挥,把长凳直接挥到了这边!
佘骨脸色霎时难看,这该死的柳灵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连凤来仪的人也敢招惹,凤来仪背后可是皇室!他看了一眼绯妩,心中一个咯噔,为了他的逢源楼,他只得去当这讨人嫌的和事佬。
“两位可莫生气,各位能来我逢源楼是在下的荣幸,小店实在经不起两外的折腾,柳小姐,您这顿小的做东……”
“哼!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逢源楼也敢在本小姐面前指指点点!”刚刚还说逢源楼没有雅间,现在竟然如此打她的脸!这么两个狐狸精,仗着一张脸,竟敢欺到她头上!
佘骨暗骂这女人没眼色,他好心反倒成了驴肝肺!
佘骨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见这姓柳的仗着一个还有点钱的爹竟敢在他这里狂妄,如今踢上铁板,也怪不得他没提醒。
柳灵儿见佘骨一声不吭,只道是他怕了,更是嚣张得不可一世!她涂满红色豆蔻的食指直指花容,尖声道:“拦住那个女人!把她的帽子给我掀了!”
“是!”
两名大汉凶狠的走上楼梯,楼下众人的目光一直都注意着这边,虽对这苏小姐的蛮横感到厌恶,但却没有人出声阻止,近百双眼睛齐齐关注着事情发展,他们也有些好奇这名戴着雪色兜帽披风的女子长的是何模样。
绯妩脸色阴沉,原本的好心情也瞬间消失,看着柳灵儿就像是看一个跳梁小丑。
佘骨识相的站到一边去,要说柳家在京城还是有一定名气,虽比不得苏家,但在苏家之下的众多商贾之中,也是算一算二的。
这柳灵儿从小就嚣张骄横惯了,当初参加秦府的宴会,柳家身份还够不着风华楼的级别,她也不敢太放肆,但是逢源楼却在柳家之下,身份贵重的都喜去风华楼撑门面,到逢源楼吃饭的,多以有钱却无权的商贾为主,柳灵儿自然不屑。
“娘亲,要不要小罗去解决了碍眼的虫子?”小罗打个呵欠,随意的靠在一边,寒瞳冰冷嗜杀,看着柳灵儿似乎在看一个死物,胆敢在他面前做出危害他娘亲的事,这个女人在他眼里已经是浪费地方的渣子。
绯妩认真整理花容的狐尾兜帽,红唇露出一抹奇诡的笑:“虫子当然是慢慢捏比较有趣,只是,你娘亲是来吃饭的,别弄脏了地方影响胃口”
小罗闻言,俊美的脸上咧出一个堪称阳光灿烂的诡异笑容。
柳灵儿看到他,总觉得这墨衣墨瞳的少年看着有几分熟悉,但是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明明是令人惊艳的一张脸,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阴暗感,直觉他危险,她转眼看向花容,见她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立刻尖声道:
“还不抓住他那个女人!”
两名大汗狞笑地抓向花容的方向!
“砰!”
“砰!”
两声重物落地巨响!还没看清小罗是怎么动手的,那两名身强力壮的壮汉以诡异的姿势撞向一旁吃饭看热闹的客人!
“啊啊!”
惨叫声和桌椅碎裂声此起彼伏,佘骨白眼一翻,忍住心头滴血的心疼,又是一笔银子没了。
花容瞧见他这哭丧着脸的表情,淡笑道:“柳家虽穷,想必不会连这么几千两银子也赔不起掌柜”眼下之意,有事找柳家,赔钱也是他们的事儿。
佘骨脸色一僵,不过,他也的确没胆子去朝凤来仪这养杀手的地方要钱,而柳家就不一样了。
他正想着可以乘机勒索一番,突然觉得哪里不对,这声音似乎……很熟悉?!
佘骨猛的看向花容的方向!虽看不清这表情,但是这身打扮隐隐的和当初失踪的玉王妃极为相似!六年多以前在玉楼城还发生了一件大事,曾经轰动一时!
传言玉王妃难产去世,玉王爷无法承受打击,抑郁成疾,没几天就陪着玉王妃走了!王府对外没有葬礼,但是玉王爷和玉王妃的的的确确六七年没有露面!
但现在……这声音分明就是玉王妃!
玉王妃没有死?!
佘骨有些难以置信,突然想起绯妩进逢源楼时所说的一句话:六七年没有过来?
佘骨望着柳灵儿几人,简直就像看一群傻子,这得罪的人……
可是当今太子的母亲。
以太子和凌皇子这护短的个性,又是六七年没见的娘,还不把柳家给炸平了?一时之间,他也不心疼自己的桌椅了,旁边有小厮上前正欲收拾残局的,都被他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逢源楼内乱成一团,哎呦声、惨叫声搅成一锅粥,柳灵儿气的浑身打颤,俏脸扭曲,一脚踢向倒在地上起不来的两名大汉!
“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还不给本小姐起来!”
小罗迈着悠闲的步子一步步的走过来,柳灵儿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她身边的两名婢女刚刚就被砸过来的人命中,此时也帮不了她。
“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还不给本小姐起来!”
小罗迈着悠闲的步子一步步的走过来,柳灵儿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她身边的两名婢女刚刚就被砸过来的人命中,此时也帮不了她。
小罗伸腿踩在其中一名大汉的眼睛上,冷笑:“这双脏眼睛还是不要了……”
“嗷!”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吓得在场的客人脸色惨白,目光触及那鬼魅般黑暗的墨衣少年脚下,胃中更是一阵阵的恶心,血红色的液体从崩裂的眼眶纵横交错,硬生生被踩裂。
柳灵儿吓得说不出话来,猛的往后倒退,乒乒乓乓的带倒横七竖八的桌椅。
小罗轻飘飘的移开步子,又慢悠悠的停在另一名倒地的壮汉面前,绣着精致银线云纹的长靴一步步的移到他的脸上,见识过他狠厉手段的众人吓得呼吸被吊住,壮汉更是浑身哆嗦。
“饶……饶……唔!”
小罗长靴着踩在他的嘴里。笑容璀璨如天边明亮的云霞,纯净的嗓音如甘冽的泉水:“这张嘴真臭……”
“啊啊啊!”柳灵儿浑身哆嗦,她几乎不敢再多看一眼那两名血肉模糊看不清长相的壮汉,拼了命的往后缩,指着小罗的指头更是哆嗦,声音都不利索:“你……你竟敢……”
小罗看了一眼自己的靴子,蹙起秀气漂亮的眉,往倒地不起的壮汉身上擦了擦,看也没看柳灵儿一眼,抬眸无辜的瞅着花容,三步并作两步就准备投入母亲的怀抱。
“娘亲,是他们不……”
“大胆妖孽!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小罗背过身的刹那,逢源楼外突然爆发出一阵冲天暴喝,一阵森冷的白芒携带冰冷的杀气直直袭向小罗的背后空门!
小罗一时不查,脸色霎时不好看!他想回头去挡,已是不可能!
血络和影魅霎时脸色大变,绯妩更是面露杀气!竟然行使如此下作的偷袭手段!
“低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小罗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他漆黑如墨的眸子蓦地一眯,直接坐到趴倒在地的两人背上!
“轰!”一声撞击巨响!
噼里啪啦的一阵酒坛破裂之声!
“啊啊啊!”
“快跑!”
“打起来了!”
就在小罗身体一低的刹那,乌金铜杵猛的与一个青瓷茶杯在空中撞到一起!空气瞬间被撕裂,众人只觉耳朵几乎被巨响震聋,忍不住捂住耳朵尖叫。柜台上、桌椅上的酒坛、瓷碗皆尽四分五裂!
“何方妖孽!竟敢接下本座的伏魔杵!”浑厚的暴喝又是一阵空气震荡,已有不少人被接二连三的变故折腾的昏迷不醒,柳灵儿已是脸色惨白的抱头缩在一角,丝毫没有了刚刚的气势。
“叮”的一声轻响,青瓷茶杯打着旋儿落下,正好掉在小罗的面前,他拿起茶盏握在手心,这才站起身面对身后那名中年猎妖师。
那原本被茶杯打出数丈之外的乌金铜杵已经回到了那名猎妖师的手中,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被击出凹痕的伏魔杵,带着戒备与震惊的眼光投向已经走下楼梯的女子。
“你是谁?”
从来没有人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接下自己全力击下的伏魔杵!何况还是他的武器被一个易碎的瓷杯砸出如此痕迹!简直前所未有!
花容雪白的披风连衣角都未曾掀动,她走下楼梯,安静的坐在一旁的桌子上,手中正拿着一只与刚刚掷出的颜色相似的茶杯慢条斯理的品茶,除了她这桌子上她喝茶的茶壶和茶杯,其余的陶瓷器皿几乎没有一个完整的。
雪白宽大的兜帽狐绒半遮住她的容颜,完美的下颌、精致的侧颜令在场尚在清醒之下的客人发不出声音,一时之间,逢源楼内落针可闻,只有那名猎妖师发出的疑惑。
“青宗果然是卧虎藏龙”花容低笑,薄粉的唇勾出一抹令人看不明的弧度。“偷袭的功夫也越发进益了”
“哼!和妖孽讲何道理!狐妖!今日老夫便收了你!”那中年猎妖师看也不看花容一眼,只瞥了一眼她身上的狐裘,冷喝一声,再度袭向花容!
“愚不可及!”血络冷笑一声,嗖的一声,一道锋利的银线爆闪!厉阎不屑地瞧了一眼看似绣花枕头般的血络,抽出背后的乌金桃剑,一剑劈向银线!
血络见状,唇边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厉阎心中一个咯噔,尚未明白是何意,直觉背后一冷!他登时眼眶爆裂!顾不得迎面而来的锋利琴弦,迅速反身,一剑横胸,堪堪挡住影魅的一记利爪挠心!
“噗呲!”
“噗!”厉阎瞬间被血络的琴弦刺中肺部!他猛的朝前踉跄两步,就地翻滚,惊险避开影魅和血络的连环攻击!他脸色扭曲,一把抹掉嘴边血迹,阴狠的盯着不远处闲情逸致的花容,从喉咙深处挤出愤怒的扭曲声音:“卑鄙无耻,只有这点本事?乘人不备,以多欺少!”
“呵……”花容轻笑,红唇轻勾。“不是跟阁下学的吗?”
“你!你这妖孽!”厉阎怒极,捂紧胸口,紧紧盯着花容的侧颜,悄然摸向腰间。
花容支肘半托着脑袋,点着茶杯一角,在桌子上旋转。“都是‘厉’字辈的人,一遇到事情就知道寻求帮助,当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你……狐妖!别以为装着人的皮囊,就能蒙骗世人!”厉阎没想到花容竟然知道青宗联系队友的方式,脸色一阵难看。
花容笑而不语,扫了一眼四周,兴致缺缺。她轻叩桌面,狐绒兜帽轻晃,眉宇间似有流光。小罗拿着茶杯走到她身旁,想找个地方坐下,发现四周没有坐的地方,干脆随手拉出一个肥胖的昏迷客人,坐在他腹上。
“娘亲,不如把这位交给小罗?”
他一副纯良小白兔的无辜眼神瞅着花容,花容淡淡瞥了他一眼,薄唇勾勒出温和的笑意,说出的话却令厉阎脸色发僵。
“别弄死了”
血络瞅了一眼自己的弟弟,眉头一挑,影魅也嗖的一声窜回花容身边,把位置让出来。
“来,夭夭饿了吧?吃饭了!”绯妩头上顶着一个厚底瓷盘,两手各拿三四个精致的嵌花点心盘,几个大跨步的走到花容面前,瞧了一眼她面前狼藉一片的桌子,大脚一踏桌面,直接横扫过去!瞬间清理干净了!刷刷刷的盘子往桌面上一搁,一脚踏起翻倒在地的长凳,笑眯眯地坐在花容的身旁。
“这些都是逢源楼老板娘这几年做出来的新花样,全是采摘春季新鲜的桃花、杏花腌制,来尝尝!”
她这么大咧咧地旁若无人的介绍,完全没有受旁人干扰,就是见多识广的佘掌柜也忍不住额角不正常跳动,果然是养杀人的人能干出的事。佘骨扫了一眼自己的酒楼:
昏迷的人暂且不计,被殃及的在一旁呻吟叫唤,原来的那位柳灵儿更是缩在两个婢女的怀里惊恐戒备的盯着小罗和……那位青宗猎妖师?!
不知那墨衣的少年对他干了什么,那名中年猎妖师竟然光着膀子、红着眼往柳灵儿身上扑!吓得柳灵儿尖声鬼哭狼嚎地尖叫!
绯妩摘下花容的兜帽,将一块色如霜雪的杏花酥夹到她面前,笑道:“这杏花酥原本是永兴城的一道特产,老板娘专门去永兴城取经学来的,原先苏煜那傻子是极喜欢这东西的,只是后来他似乎更喜欢这个……”
绯妩将另外一样桃花酥又递到花容面前的小瓷碟中,继续道:“这样桃花酥是逢源楼有名的点心,与杏花酥极为相似,口味却是迥异,这里面的桃花瓣也是有讲究的……”
花容咬了一口,笑道:“是相国寺里的雪翎花”
绯妩原本想卖个关子,没想到花容猜得这么快,点头道:“正是相国寺的白色桃花”
两人悠闲的品茗聊天,旁边却诡异的呈现两个极端,一边是安静地落针可闻的佘骨和受殃及的商贾百姓,一边是惊叫的拉着自己衣裙躲避厉阎纠缠的柳灵儿。这两人竟然众目睽睽之下猫捉耗子般你追我赶,花容抬眸瞧了一眼,见小罗正笑得合不拢嘴。
柳灵儿衣服被厉阎扯的只剩半条裙子和肚兜,她死死拽着快掉落的裙子,慌不择路的到处逃,厉阎神智不清的赤红双目,只穿了一条亵裤疯狂追赶柳灵儿,这情形实在是……
花容轻咳了一声,淡粉的薄唇弯起一抹笑意,温润剔透的娇颜犹如冬日的阳光,瞬间一阵低呼声传来,小罗眸光闪了闪,搬着凳子坐在花容对面,堂而皇之地遮住众多呆滞贪婪的目光。顿时一阵叫骂声,却没人敢真正上前。
花容吃的差不多了,绯妩滔滔不绝,见状,似是想起什么,笑道:“你回来尚未见过璃儿和凌儿,他们两人这段时日出宫去了,倘若知道你回来了不知该多高兴。”
“娘亲有了那两个小鬼就不喜欢我了”小罗端起盘子,蹲在凳子上,边吃边抱怨。
“你这千年老怪还装嫩”绯妩把点心盘推到小罗面前,没好气道。
花容笑道:“先回秦府”
想必两个孩子已经知道风华楼传出的事,现在回去,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几人离开时,柳灵儿已经被厉阎追赶的尖叫着冲出逢源楼,外面大雪纷飞,厚厚的积雪覆上街道,来往的车辙印纵横交错。
绯妩替花容戴上兜帽,转身离开逢源楼。
刚回到秦府不久,秦醉手中拿着一封帖子走过来。
“苏府拿来一封帖子,请王妃三日后到府参加宴会,三公主派人来说是要感谢王妃,另外……”秦醉将帖子递给花容,看了一眼一旁烤火的绯妩,又道:“太子和凌皇子在府中宴会之后到了这里,之后似乎是匆忙赶回宫了”
“什么?!那两个小子真会挑时候!”绯妩怪叫一声,诧异地看向花容,她们刚刚竟然和那两个孩子错开了。“都这么大了还冒冒失失的”
花容放下帖子,笑道:“他们还小”
绯妩促狭的摸着下巴,瞥了一眼一旁正转茶杯的小罗,阴阳怪气道:“你六七年没见过他们不知道,他们如今可不比普通的孩子,都已经长成大人了,只是皇宫里的孩子一向身高长的快,外界倒也没什么议论,如今这朝中重臣哪个不是眼睛盯着这两个孩子,等着当太子的岳丈!”
“这件事,进宫前凤鸣也提及到,只是,他们的真正身份毕竟不同,外人尚且不明,但是要过一辈子的妻子,却不能随意选择”一个不好,不仅会害了一个姑娘的一辈子,对她的两个孩子也没有好处。
“你这当娘的就是想的多,这孩子还小,担心这个做什么?那些想送女儿到我孙子的榻上的,得先经过老娘同意,璃儿想做到和他父皇一样怕是不易,但是凌儿却不同了,这小子就是一个小滑头,仗着一张脸不知道乱抛了多少桃花!将来怕是要栽栽跟头才学得聪明!”
绯妩笑骂,语气中却难掩自豪,她这太后原本当得很是郁卒,自从有了这么一对孙子,就是随便自己往那儿一站,这俩毛孩子对自己孝顺,不知多少名门皇戚的老太君眼红,把自个儿孙女夸得天花乱坠,就差没说:嫁给她的这两个小皇子也是可以的。
花容低笑,瞅着绯妩这得意的模样,忍不住酸道:“这两孩子当初是能折腾的,招桃花好啊,你这祖母每天选择孙媳妇不是人数更广了?收礼也收的手软。”
“就你翻醋坛子!你是没亲眼见着那场面,尤其是宫里盛宴的时候,两孩子一起出场时那效果!啧啧……”绯妩忍不住瞅着花容,想来这两个孩子的父母都是惹眼的相貌,孩子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
要说,那墨渊的长相更是万里挑一的,不知天外村的那两个孩子现在如何了?绯妩突然沉默下来,墨渊不顾一切的去了西蜀,明知是不归路,这般的偏狂与子玉简直相差不二。
花容长睫微垂,眸光透过热茶升起的氤氲水汽,带着莫名的迷蒙。秦醉踏出的脚步一顿,又重新转了回来。“王妃,苏府来递帖子时,送帖子的小厮说二公子醒了……”
苏府的二公子,苏煜。
秦醉见花容沉默,便没有提及苏煜现在的状态,苏煜醒后便不愿再理会别人,也不和人说话,三公主靠近都会激起很大的反抗。想来这消息是三公主有意透露的,不然一个送帖子的小厮哪敢说自己主子的事?
绯妩已经知道这位苏家的二公子可能是绯玉晗,一时之间也摸不准花容的想法。现在的确不能操之过急,倘若贸贸然跑去,恐怕流言蜚语不断,即使她们不担心,一旦子玉脱离了苏煜,以后夭夭与苏煜之间也是扯不清,如今,还是少接触的好。但毕竟是绯玉晗,花容狠不下心来。
“告诉三公主,三日后苏府的宴会,我到时会到场”花容白皙的指尖轻轻摩挲茶杯的边缘,没有再继续说话。
她在子玉离开时有意的模糊了他的意识,一切好似一场梦,她也不敢去面对现在状态的子玉,他不记得所有的一切,却下意识的找她。
她已经在一步步的接近自己的目标,苏府的邀约在她意料之中,如果不出意外,宴会上恐怕不会平静!
------题外话------
结局比我想象中多,下一章,就结束了。
实习中,只能端着手机码,实在太悲催。感谢月票的童鞋们,回归的时候补充,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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