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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对着的江应景向他投去了一瞥鄙夷:“二叔,您是被应谋给吓着了还是脑子忽然抽疯了?今儿怎么这么膜拜起他来了?您是从前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怕他回来找您报复还是觉得咱们江家这些人对付不了他,会给他一一踩在脚下凌辱?”

“对付他?就你们这几个?”江行又耸了耸肩,轻晃了晃脑袋,“唉,不是二叔损你们,也不是二叔损自个的儿子,就你们这几个对付得了应谋吗?你们在博阳这片小地方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人家在干什么?人家在戈国暗度陈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声不吭地就把戈戊许捧上了王位,那时候你们在干什么?喝酒的喝酒,玩乐的玩乐,没事儿的时候还把他拿出来讥讽嘲笑一番,以为这下他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可一转眼的功夫,人家又回来了,而且你们这几个爵位都不如他,见了他,还得拱手行礼,叫一声锦青侯好,你说,应景,就这样你能对付得了应谋吗?”

江应景冷哼了一声,扭脸不屑道:“他在外面再怎么风光,也是被江氏逐出家门的子孙,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要这么说就太井底之蛙了,”江行抿了口茶,缓缓道,“想先王也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之选,也是被其父亲驱逐出博阳的废王子,可博阳一乱,他立马收拢军队东征西战,十年之内便做了稽国的国君了,如今他的牌位上也赫赫地写着稽氏武征圣魁大王之名,谁敢说什么去?稽氏有人敢不承认他吗?这世道原本就是如此,谁占山谁为王,回头应谋自个在外头建个江府,修个族谱,把你的名儿往外一剔,一百年后,谁还记得你江应景是江氏的子孙?”

“哎,二叔您今儿是怎么了?从头到尾地在帮应谋说话呢?您是不是还打算让爷爷重开族谱,再把他的名儿添上去,好跟着他光宗耀祖啊?”江应景有些恼火道。

“我是在提醒你们几个啊!”江行指着这几个晚辈,一脸语重心长道,“长点心吧!学点好吧!别净让应谋一个人在外面显脸大,你们也得为咱们江氏一门做点什么光耀门楣的事情出来啊!要不然,等应谋真的在外面另建一个江府出来,我真担心一百年后咱们这江府还在是不在,只怕早被他那个江府替了去了!”

江应茂冷冷道:“二叔是杞人忧天了,他如今不过是一时的显赫,有什么好害怕担忧的?人生在世,谁没个功名显赫意气风华的时候?过了那一阵子,照样得没落沉寂下去。再说了,咱们江府是什么人家,传承至今已逾百年,根基牢固,子孙众多,岂是他随便建一个江府就轻易能代替的?我劝二叔还是别忧心太多了!”

“那行,”江行扭过脸去,口气略含讥讽道,“应茂你既然有此雄心壮志,认为你可以领着咱们家一家老小过上好日子,不会给应谋踩了下去,那二叔就等着跟你过好日子了。好了,爹,要是没别的事儿,我们父子俩就先回去了。”

江行领着他的长子江应归离开后,江应景十分不屑地朝二人背影上看了一眼,鄙夷道:“瞧把这二叔给吓的!只是听说应谋要回来了,就吓成这副德行,要是真见着应谋了,他是不是地给人家跪下磕头啊!还好意思讽刺大哥,先瞧瞧他自个那墙头草的模样吧!”

“应景,怎么说话的?”江彻肃色道,“他毕竟是你二叔,怎么能这样说他?”

江应景回头不服气道:“二叔本来就是个墙头草,哪儿有好处就往哪边倒,难道不是吗?应谋之前跟林蒲心跑了的时候,是他第一个说要开族谱把应谋的名儿剔了的,如今应谋封侯拜相地回来了,他又想去抱人家的大腿了,不但如此,还来嫌我们没用了,您说他是不是根墙头草?真太没意思了!”

“爹,您和爷爷不会真的打算重开族谱,把应谋的名字再添进去吧?倘若你们有此打算,那才是在灭绝江家,”江应茂一脸正色地看着江彻说道,“你们若打开族谱为他添名,那么添的就不止他一个人的名了,那林蒲心的名也得添进去,可那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你们也是听说过的,她是原炎国阿梁王的女儿,是炎氏公主,你们把这样一个人添进咱们的族谱里,那国君会放过咱们吗?不得说咱们是有心助炎氏东山再起?”

“对啊,坚决不能开族谱!”江应景也附声道,“我以为大哥说得很对,他只不过是一时的显赫,显摆不了多久的,他这么大张旗鼓大摇大摆地跑回来,魏家那边能放过他吗?国君能轻易饶了他吗?瞧着吧,他得意不了几时的!”

江彻瞟了两个儿子一眼,垂下眸光,口气淡淡道:“难道你们就这么想他死吗?”

“爹……”

“爹,咱们何尝想他死?”江应茂打断了江应景的话,抢先辩解道,“他是我们的亲兄弟,打小起如珠如宝地呵护着,就想他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没事儿,可他呢?叛家出走是他自己的主意,谁也没逼他,为了个女人就把全家置于刀俎上不管了,自己去外面风流潇洒了,您说我还能把他当自家兄弟看待吗?有这样的自家兄弟吗?他若对咱们江家还有半点情分,就绝对不会为了个女人而弃全家不顾!”

“他弃全家于不顾了?”江彻缓缓抬眉望向江应茂,眸光微微收紧,“你说这话真的一点都不亏心?你的弟弟,你最小的弟弟当真是如此绝情绝义的?我抚育了二十多年的儿子难道就只是一个为了女人就置全家于不顾的孽畜吗?应茂,你就是这样看待你弟弟的?”

“是,他是留下了一封叛家信,与咱们决裂,也递呈了一封请罪书给国君,向国君请示了罪过全在于他,与江家无关,但这两封信真的那么管用吗?国君到最后没有祸及江家真的是因为他那两封信吗?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咱们江府根基深厚,爹和爷爷都是朝廷重臣,国君才不敢轻易动咱们江家的,否则,咱们早挫骨扬灰了!”

“好了,就此打住吧!”江霍抬手道,“应谋人还没回来,咱们就在这儿争得面红耳赤了,有什么意思?应茂,你和应景先下去吧!”

“那爷爷是不是真的打算重开族谱为应谋添名?”江应茂问道。

“应谋已被剔名,又岂能轻易再回来?我江氏子孙倘若个个都如他这般,那不就乱套了?应茂你放心,爷爷暂时没有这个打算。你们都先去吧,我和你们爹说会儿话。”

江应茂瞟了一眼父亲的脸色,与江应景一道匆匆离开了。待那二人走后,江霍转头看了江彻一眼:“你还真跟应茂上火了?听他那样说聪儿,心里很不舒服是吗?”

江彻略带失望的神色摇头道:“我更不舒服的是应茂眼光的浅薄和心胸的狭窄。这样的一个人如何能担当起日后照料整个江氏的重责?他太过积怨藏恨,无法高瞻远瞩众观大局,远不如聪儿。”

“所以,你依旧希望聪儿能回江府主持大局?”

“唉……”江彻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江氏规矩,长子承家,幼弟扶持,但到了我这儿,偏我又将幼子生得百般聪慧,长子生得鲁莽小器,这二人仿佛是生错年月日似的打了个对调,若聪儿是长子,应茂是次子,那我就不必如此烦心了。”

“应茂确实难当大局,”江霍赞同地点点头道,“我江氏一脉若交与他手,恐怕难在这纷乱时局中站稳脚跟。反而是聪儿,经此回历练,想必更加沉稳内敛,确也是继承家长之位的不二人选。他这回以戈国使臣的身份杀回博阳,实在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也让我大开了眼界。”

“所以爹也赞同让聪儿回来?”

“想归想,但真要想让他重回江府那也是不容易的,稽昌不会答应,应茂应景也不会答应,咱们得从长计议才行。”

“有爹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江彻含笑点头道,“我想聪儿也应该有此心思,等日后他回到博阳时,咱们再慢慢商量也不迟。”

“是啊,咱们很快又可以见到聪儿了,想想,还真的是很高兴呢!一别数月,不知道那孩子在外受了多少苦,他奶奶每每想起都心疼不已呢!这趟回来,希望他不要再走了,他终究是要回江家来的。”

半个月后,某个日落西沉的黄昏,一连几日都守候在城门口的江坎终于看见前去迎接戈国使臣的队伍缓缓回来了。他跳起来时,一眼就看见了后面大马车旁那骑着高头大马的江尘,立刻抬手挥了挥,江尘也朝他挥了挥手,他不由地兴奋了起来,转身就往城里跑了。

他一口气跑回了江府,直接奔到了归于氏的楼下,朝上大声喊道:“太夫人,公子回城了!公子回城了!”

“是江坎吗?赶紧上来!”归于氏在楼上喊道。

江坎几步跑了上去,立在起坐间门口,一面喘气一面笑道:“瞧见了!前去迎接公子的马队已经回来了,小的虽还没见着公子,但瞧见了江尘,就在公子马车旁边,我还跟他挥了手,错不了!”

沈氏也在,听了这话竟眼眶红润了起来:“那你赶紧再去瞧瞧,公子一定下榻在浣溪馆那儿,你再去瞧瞧,给我瞧见了活人再说!那孩子出去了好几个月,不知得瘦成什么模样了!”

归于氏也很激动,指着江坎叮嘱道:“快,再去浣溪馆外守着,得见着你家公子才行!等等,我让柏翠备了些他爱吃的小零嘴儿,你带了去,一定亲手交给他,说是他奶奶和娘亲自准备的,知道吗?柏翠,柏翠,赶紧取了那食盒交给江坎!快!”

打归于氏那儿出来后,江坎又马不停蹄地往浣溪馆赶去。刚跑到中庭那儿,正好撞见了穆阿娇。穆阿娇见他热汗淋漓地提着个食盒在跑,有些纳闷地问道:“赶哪儿送吃的去?莫非你家公子回来了?”

江坎点头道:“正是呢!才进城,老夫人和大夫人让小的给公子送些爱吃的零嘴儿去!大少夫人,小的不敢跟您多说了,小的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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