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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俨,自从皇上解散亲兵都尉府,毛骧亲自组建锦衣卫,把你的眼线几乎全部砍掉,你我就如同瞎子和聋子,日夜提心吊胆,再无以前得心应手了。锦衣卫这边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安插心腹进去,我们不能再这番被动。”
黄俨面有难色,说道:“国公爷,今时不同往日。皇上的脾气您最清楚了,说一不二,说什么就是什么,雷厉风行,一旦发觉不对劲,就立马大刀阔斧解散亲兵都尉府,我们在都尉府苦心经营多年,毁于一旦。”
“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是皇上的义子,真真铁面无私,只忠于皇上一人,根本不买咱家的面子,咱家送去的那些人,他要么拒绝,要么把人放在仪仗队里充数,摸不到半点机密。”
上首者冷笑道:“黄俨,你每次都叫苦不迭,在皇上身边苦心经营多年,就这样被连根拔起,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黄俨哭丧着脸说道:“不是咱家无用,而是大势所趋,皇上向来不喜欢用我们阉人,宁可去民间招募能写会话的女子进宫当女官,现在宫里最受宠信的女官是胡善围。我们这些太监大多干些宣旨跑腿的粗活。那个胡善围和毛骧一样,都是死心眼,一门心思忠于帝后,更要命的是胡善围还是徐妙仪的苏州老乡,咱家都不敢明面上巴结她。”
上首者问道:“以前你笼络的那个叫做李桃娘的女官如何?”
黄俨说道:“李桃娘是宫里资历最深的老人,今年已经升为尚宫了,可是她脑子太迂,远不如胡善围这个后起之秀受宠。”
上首者沉吟片刻,问道:“找到这个胡善围的把柄,将来或许派上用场。还有那个驸马王宁,他们和徐妙仪都是苏州老乡,如果真到了要撕破脸的那天,我们掌控了他们两人的把柄,或许能说服他们倒戈,一起除掉徐妙仪。”
黄俨点头说道:“咱家这些年见多了宫里皇族的事,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熬过岁月和利益的摧残,他们同乡情谊再深,也终会瓦解。国公爷目光长远,走一步棋能预料十步,咱家实在佩服。”
上首者叹道:“如今处境艰难,不得不如此。一个徐妙仪就够我们头疼了,若等她当了燕王妃,身边又有这么多帮手,将来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黄俨说道:“国公爷功劳盖世,岂是一个女子所能及的?一个藩王妃而已,迟早要去边关就藩的。”
上首者冷哼一声:“可就是这么一个女子,你我却在背后疲于应付。倘若任她一直这样一口口的往下咬,你我未必能藏得住。”
黄俨有些心虚,说道:“凤阳府那边锦衣卫已经有了警惕,我们不能再动手了,只能等她回京城,另想法子。”
上首者怒道:“等她到了京城,估计赐婚的圣旨就要下了!你打算怎么除?一旦成了燕王妃,你唯一的法子就是诬陷燕王谋反,将整个燕王府一锅端了才行!”
黄俨也想到了这个严重的后果,“可是现在咱家真的无计可施了。徐妙仪太狡猾了,熟悉咱们的套路布局,她早早将义妹宋秀儿送走了,就连苏州老家的姚大夫一家子都举家迁走,所有的软肋消失,咱们没法要挟她。”
上首者摇头叹道, “过年时除掉最后一个知情人,嫁祸徐妙仪,她下了诏狱,以为一石二鸟,没先到她背后有神秘高人相助,用马钱子效仿我们以前毒杀周夫人的法子,给她洗脱了罪名。徐妙仪杯弓蛇影,出狱后立刻安排了软肋们的去处,决心和我们背水一战。
“如今宋秀儿去向不明,姚大夫一家被燕王安排到了云南大将沐英那里当军医,若是其他地方我还可以伸伸手,但云南是沐英的地盘,沐英也是皇上义子,我的胳膊再长,也到不了云南。每一步棋我都计算的精妙,自以为万无一失,但她最后总能逃脱,黄俨啊,是不是我好运气已经用尽,老天不肯站在我这边了?”
黄俨咬咬牙,说道:“实在不行,徐妙仪也有亲生的父母兄弟姐妹——”
“住嘴!”上首者立刻打断道:“魏国公一家也是你敢惹的?你别以为徐达表面上宽厚憨实,其实这些开国大将里他最狡猾了!和他相比,常遇春、李文忠等都是莽夫!你敢惹他?连徐妙仪这个小狐狸你都斗不过,你还敢惹徐达这个老狐狸?!”
黄俨压抑许久,此刻重压之下,也不得不爆发出来,“国公爷担心脏了手,从来不自己动手,一切都交给咱家。可如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咱家该如何是好?还请国公爷示下!”
上首者静默不语,黄俨硬着头皮跪地等待,许久,杯中热茶都凉透了,上首者才说道:“我年事已高,即将告老还乡,已经自请过两次,皇上都按照礼仪驳回了,如果我再第三次上书,估计皇上就会点头答应。你最好在我辞官回乡之前有个交代,否则以后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黄俨大惊,“国公爷真的要走了?咱家若实在对付不了徐妙仪怎么办?”
上首者将凉透的茶盏浇在黄俨头顶上,“有种药,吃了之后在睡梦中死去,舒舒服服的走,寿终正寝似的,黄公公不妨一试。”
黄俨被浇了个透心凉,上首者离开画舫,徒留两个伶人依然在唱《西厢记》:
“淋漓襟袖啼红泪,比司马青衫更湿。伯劳东去燕西飞,未登程先问归期。虽然眼底人千里,且尽生前酒一杯。未饮心先醉,眼中流血,心内成灰!”
黄俨和戏中主人公一样“眼中流血,心内成灰”。但是更大的危机正在爆发:长江江畔,一只被江水泡白的手抓住了一捧芦苇,在芦苇的牵引下,纪纲缓缓从水里爬上来,面色惨白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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