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1、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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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雅娴静温柔大方地面对众人,只在看向傅令元时,才绽开一丝小女人状的恰到好处的娇羞。
楼梯精致,一男一女携手同行,全场的焦点。
阮舒微仰头,定定地注视,忽然在想,她和傅令元还是夫妻期间,从未陪他参加过青邦内部的宴会……
陆少骢带她来的位置在最前方,毫无人影遮挡,也没人敢遮挡,她的视野清清楚楚,相信傅令元也能一眼察觉她的在场。
但傅令元的目光特别宽泛,只在落向陆少骢时,稍带平淡无奇地拂过她一下罢了。
两人自楼梯上下来后,停在楼梯前方特意流出的一片空地上。傅令元转身,和小雅面对面而站,抬起手轻轻搭上小雅的背。小雅亦如是。
不瞬,华尔兹舞曲的音符如迸裂的水银流淌而出,欢快而愉悦。
华灯璀璨,如梦如幻,两人就在其间翩然起舞,宛若一对璧人。
身周人群中,恭维的话不绝于耳。
“小雅嫂子真漂亮。听说私底下人也很温柔,从来不摆架子。”
“废话,傅老大的女人,能差么?”
“傅老大和小雅嫂子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不知道什么能喝上喜酒。”
“……”
陆少骢也不吝啬夸赞:“小雅嫂子平时不化妆就好看,这正经一打扮起来更加惊艳脱俗。”
“不过,在我眼里,阮小姐你才是最漂亮的。”他笑着追加,偏头看她。
阮舒微抿着唇,神色清淡:“陆小爷谬赞。”
一支舞结束,小雅略略欠身暂且下了场,陆少骢低声说了句“阮小姐等我一会儿”,便换到场地上去和傅令元站到一块儿,两人对着周围的青邦的弟兄们各自一番发言。陆少骢除了代表他自己,还代表陆振华,因为今天有事没办法过来露个面。
和阮舒以前出席商界宴会的那种发言场面不同,傅令元和陆少骢都不是演讲式的,好像和大家都打成一片彼此非常地熟,所以是交流式的,往往他们说话期间会有人故意插科打诨,场面活络而热闹。
而这个时候会发现,江湖气息浓重,与一开始所见的类似普通商务宴会的感觉略有差异。
阮舒很早就从最前面的位置退了出来,留给青邦的弟兄们有更亲近他们的傅老大和陆小爷的机会。
当然,在场的也并非所有人都凑上前对傅令元和陆少骢众星捧月似的,另有几个同是堂主身份的人不远不近。而陈青洲就含着淡笑在和那几个人边远观傅令元和陆少骢,边交谈着什么。不多时,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冲她扫过来。
阮舒浅弯唇角,似有若无地隔空回之以笑意——方才收到他的消息,约好了生日会结束后或许能拐去医院看一看荣叔。
视线再转回去,那边傅令元和陆少骢的发言结束,下来和大家挨个轮着过去敬酒。
发现陆少骢四处张望,像是在找她,阮舒忙不迭要避去洗手间,拐弯的时候,险些和一位服务员撞个满怀。
服务员托盘里的好几只空酒杯摇摇晃晃,见状阮舒条件反射地伸手试图邦忙扶稳,服务员自己眼疾手快,轻松地转了半圈的身子便稳住。
阮舒松一口气:“抱歉,我刚刚没留意。”
“没关系。谁让你是寂寞人妻。”
这熟悉的声音……这熟悉的称呼……阮舒一怔,服务员抬眸与她对视上,眼睛放电似的眨了眨单边,两撇小胡子往两边翘得非常飞扬。
阮舒:“……”这家伙不是在卧佛寺修行么!怎么又出现在这里了?!
“我有一堆的杯子要洗,先去忙了,洗完再找你叙旧。”闻野未停留,端着他的托盘便离开了。
阮舒懵一秒在原地,反应过来他的话,不禁暴汗——叙个鬼!她才没有旧和他叙!
少顷,待她从洗手间出来,前面恰巧走着两三个刚从男洗手间出来的人,边走边聊着话,议论的八卦中心正是小雅。
“小雅嫂子的出身不太干净吧?出来卖的大学生,被傅老大看中的。”
“嗯,是出来卖的,不过她运气好,第一次就遇上傅老大,是傅老大开的苞,后来就一直跟着傅老大了。所以不能说不干净。总比傅老大的前妻来得强多了吧?”
“这儿说得对。其实我们要不是非有处、女情结的,一般都不会在乎自己的女人以前跟过几个男人,而且老道点的还挺好,否则处、女没经验,上得很不爽,连身体都不懂自己翻,跟歼尸似的。但傅老大的那个前妻名声也太烂了点,我们再不讲究,也不能服一个荡妇当我们的嫂子。”
“好像傅老大也是头回碰雏儿吧?”
“是的吧?看来小雅嫂子虽然外表清纯,其实很有过人之处,开苞夜就让咱们傅老大食髓知味,紧紧地被栓住了,念念不忘。”
“这事儿在咱们青邦都不是秘密了。傅老大不是有那啥习惯么?那小雅嫂子的身板你们也看见了,有点弱,差点没经受住折腾。那个时候傅老大和那个前妻还好着的吧?后来那个前妻流产坐月子期间,不都是小雅嫂子跟在傅老大身边?傅老大管教得好,那个前妻肚量还是蛮大的。”
“她肚量不大能行么?都破成那样了。不是处没关系,不能给男人戴绿帽啊。”
“嘘,你要死是不是?戴什么绿帽?这是在挑拨傅老大和小爷的关系。小爷今天还带那女的过来了。”
“……”
几人拐了弯离开走道,声音渐远,直至消失。
阮舒定着身形,立于原地,脑子里嗡嗡嗡,回荡的却不是她自己被看低的那些话。反正被羞辱得已近乎麻木了。而是傅令元和小雅的内容。
彼时她坐月子期间,小雅就存在了,她从赵十三那儿已得知过。可听刚刚那群人的意思,小雅和傅令元有交集,要再往前追溯……?
雏儿……开苞……开苞……
阮舒侧身,往后一步,脊背靠上墙壁——她……好像从没有问过傅令元,小雅是他从哪儿找来的……他肯定不会临时随随便便找个女人的……所以这个女人真的是以前经他的手开苞的么?还有,还有……傅令元是信任小雅的?他和小雅人前是逢场作戏,那么人后如何相处?小雅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角色定位所以才能配合傅令元演戏?可那次小雅亲傅令元,按傅令元的说法在他意料之外,这岂不是互相矛盾?……
好多,好多问题。阮舒阖了阖眼皮,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思绪依旧无法控制,那些因为信任傅令元而不曾去挖底不曾去追究的问题统统跑了出来,觉得脑袋快要炸开了似的。
傅令元擅长放烟雾弹的,或许他和小雅之间的说法,都是他自己散播出去的,就像以前她和他在一起时,他不也散播了许多谣言?——理智的声音被挤压得有些微弱。
那么多问题,她现在无从问傅令元。但其中有一个,她必须立刻马上有答案,她等不了了……她要知道……她要知道……
掏出手机,她拨通了赵十三的号码。
“阮、阮、阮姐!”赵十三明显意外,紧张得直结巴。
阮舒不给他任何防备的时间,单刀直入:“你们老大是什么时候给小雅开苞的?”
赵十三中了她的计,一下被套出话:“啊?阮、阮、阮姐,你知道了……”
脑袋像被锤子重重抡了一下。阮舒脸色应声一白——真的……做过了……
“什么时候?”她重新着问,这一回真的是问这个问题本身了。她记得,在医院的病房里,赵十三当时要再说什么,被栗青抢话阻止了,就是相关的话题……
赵十三大概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所以回答得很干脆:“是阮姐你和老大在荣城那会儿,阮姐你好像和老大吵架了。老大的心情不太好……”
荣城……吵架……心情不好……
好遥远的回忆……却又是清晰如昨的回忆……
是……除夕的前一天?
那天啊……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好好养伤。”
挂断电话,阮舒顺着墙壁,蹲到地上。
是啊,那天他刚和傅家断绝关系,心情不好,在车上他想要她,她因为没带药在身边,所以不给他。他送她回酒店,就和赵十三走了。
她等了他挺久,没等到,当时便猜到,他是去找其他女人泻火了。
然后……他第二天早上回来的,她偷偷吃了药,遵守自己的承诺,和他做了。事后她还提出过,仅此一次,往后他在外面做完其他女人的三天之内都不许碰她。
嗯嗯……对的……就是这样的……瞧她果然记得很清楚……
所以,原来小雅……
阮舒两只手臂抱住自己,双眼有些无神。
是小雅……先小雅,后她……
是他的女人……小雅也是他的女人……
呆怔了足足一分钟,阮舒冽开嘴,笑了——那个时候还不爱傅令元的,那个时候是她自己在两人的结婚合同上鼓励他出去找人的。现在她能怪谁?她有什么可介意的?
有什么可介意的……
有什么,可介意的……
阮舒起身,愣愣地重新进了洗手间。
一个他亲自开过苞的女人,放在自己的身边配合他逢场作戏,多顺其自然……
他是小雅的第一个男人,也是目前唯一的一个男人,所以小雅是真的喜欢他的吧。那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仰慕……一个从身到心都只属于他的女人,他多么好把控……
突然的,她感觉前面的那么多问题,全部迎刃而解了……
双手按在洗手池的台面上,阮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不要纠结……不要放在心上……
成大业者不拘小节。傅令元是个有抱负有野心的男人,他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利用起来的机会,小雅也是一个例子。即便他是小雅的男人,他对小雅也没有感情,只是利用,利用小雅被他破掉的那层膜,让小雅对他死心塌地,为他效力……
她要理解……她必须理解……
闭眼,深呼吸,再深呼吸,压拢心绪。复睁眼,阮舒从化妆包里取出口红,补了一下颜色。
走出洗手间门口的时候,一个女人捂住嘴跑进来,不小心撞了一下阮舒的肩膀。
“抱歉。”匆匆说完,她冲到洗手池前难受地一阵干呕。
阮舒身体僵了一瞬,定在门口没动,扭头看了一眼。
是……小雅。
确认完毕,收回视线,阮舒继续自己的步子,没走出一段路,迎面陆少骢寻了来:“阮小姐!”
看见她,他欣喜,小跑几步到她跟前:“找你好久了,原来你在这儿。”
“嗯。”阮舒清清淡淡,“找我什么事?”
陆少骢看着她身后的方向:“小雅?你也在这儿?”
“小爷。”小雅从女洗手间里走了出来,没忘记也和阮舒打招呼,“阮小姐。”
陆少骢将小雅的脸色收进眼里:“你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小雅的一只手在胸口顺着,“只是有点犯恶心,想吐。”
陆少骢先是噢了一声,继而想到什么:“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怀孕……阮舒感觉整个人都动不了了。
小雅红着脸,立刻否认:“不是的小爷,你别误会,我只是这两天肠胃有些不好。”
阮舒僵直的脊背松了一分。
那边陆少骢一副恍然的表情,又问:“说是你昨晚都晕倒了?”
“嗯……”小雅面露歉意,“让大家担心了,不好意思。我没多严重。”
陆少骢笑了笑:“关键是不要让阿元哥担心,你昨晚一晕,阿元哥没少受惊吓吧?”
小雅神色间的歉意不禁更甚。
“行了,走吧,咱们该回去了,阿元哥还等着。我跑出来了,留他一个人,估计要被大家折腾坏了。”
陆少骢哈哈朗笑两声,旋即看回阮舒,回答她先前的问题:“当然是找你去一起热闹。”
说着,他又不问阮舒的同意,擅自伸手虚虚扶在她的后腰处,带着她,协同小雅,三人一并往外走。
阮舒没有避开陆少骢的动作,或者更准确来讲,是忘记去避开他的动作,因为她尚未从方才他们的对话中晃回神——傅令元昨晚是因为小雅生病了,才没有去套房赴约……?
他是为了小雅……
…………
宴厅里,比她去洗手间之前还要喧哗,一个个都在给傅令元敬酒祝寿,傅令元来者不拒似的。阮舒遥遥望着,首先浮上脑海的是,他的伤都没好齐落,怎么可以喝酒,还喝那么多……
垂了垂眼皮,她心头萦绕开淡淡地自嘲——为什么还要关心他……
转瞬阮舒便被陆少骢带至人群里。
四海堂的弟兄们见着小雅的身影,甚是兴奋:“小雅嫂子回来了!回来得正好唷!”
傅令元听言转过身来。
隔着憧憧两道人影,阮舒与他湛黑的眸子对视上,各自漆黑,各自静默,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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