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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伆</span>这很明显。
因为允二从最初的一听就爆,已经变成了当下似懂非懂。
当然,这其中也有祢衡和周边的这些士族子弟不得不迁就允二,不再讲一些拗口难明的言语,而是捡着比较通俗易懂的来说,要不然允二就不会给他们在辩论许可上盖章,而没有辩论许可的话,就只能像是周全这一帮子一样只能站在外面回廊或是广场之处……
这使得祢衡心中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似乎是骠骑将军斐潜想要借着这样的行为在表达什么意思,然后他猜出了一点却不完全的那种感觉。再加上祢衡几乎天天往青龙寺跑,差不多都将青龙寺当成自己在长安的家了,当下见到周全这样的一群人瞎起哄,顿时就有些火气升腾起来。
原本个性就很是张扬的祢衡,见到业余级别的选手哔哔,便站在人群之外,毫不客气的朗声高唱……
『坎坎伐檀兮,寘之河之干兮。』
祢衡拍手作势,就像是真的在树林之中伐檀,声音高亢,宛如金石相击,顿时人群左右一分,让了出来,也引来不少经过的人的目光。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
『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
『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
『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坎坎伐辐兮,置之河之侧兮……』
之前的北风是士族子弟的牢骚,而现在这个伐檀则是底层劳动人民的吐槽,尤其是紧紧的接在了之前周全等人的吟唱之后,更显得别有一番滋味。并且祢衡也没有像是周全等人一样,拿一把什么长剑作为弹奏乐器,反而是空手模拟着砍伐树木的姿势,正好和周全等形成鲜明的对比。
祢衡唱的是伐檀,自然不可能还像是周全等人一样举个长剑,毕竟劳苦百姓那有什么长剑可以弹奏?
砍木头做为节奏还差不多。
祢衡唱毕,便是高声道:『先父樵采于山中,常有此唱!某乃樵夫之后也!彼君子兮,不素飧兮!且去!且去!』
沉默的螺旋一旦被打破,也就基本上会有人立刻跟着发声,『家严半百之龄,亦耕于田亩间!吾乃农夫之后也!彼君子兮,不素餐兮!且去!哈哈,且去!』
顿时更多的人也笑将起来,纷纷表态自己并非所谓的『君子』,说自己出身为马夫的,木匠的,甚至牧羊的都有,然后不约而同的跟着祢衡一样,对着周全等人大喊『且去,且去!』
大汉是士族世家蓬勃发展的年代,是地方豪强企图把持朝堂的阶段,经过大汉三四百年的孕育和发展,到了魏晋时期世家士族蔚然成型,固化阶级,直至唐代才有意识的去打破……
因此在这个时刻,有人对于世家豪族摇头摆尾,自然也会有一些人对于宗族之恶深恶痛绝,比如像是祢衡这样的。他在邺城之中,深刻感知到了外地人是怎样被本地人以各种优势活活逼疯的,所以他更加的厌恶这些自称士族子弟,标榜自身却什么都不做的家伙。
祢衡好歹还想过要提中下层的百姓发声伸冤,而这些家伙只想着借着中下层的名头给自己捞好处,跟在邺城的那些家伙一模一样!
因此祢衡毫不客气的冷笑着,甚至带出了一些仇恨,似乎回想起在邺城之时,他是怎样被这样的家伙一点点的逼疯的……
有正常的生活不过,有谁会喜欢成为一个疯子?
但凡是能给一点希望,都不至于逼到人发疯!
从邺城冀州而来的祢衡,还有当下聚集在祢衡身边的寒门子弟都是一样的感觉,这些说人话却不办人事的家伙若是能够给他一丁点的空间,也不至于要远走到关中三辅来!
周全这样的人会少么?直至后世都还在!
就像是后世当中看到有人跳楼,绝大多数的是在惊讶惋惜,再不济顶多就是麻木的走开,但是一定会有这么一群人,站在下面扯着脖子喊得最大声,跳啊!我裤子都脱了,怎么还不跳!
而这样的人,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不受待见的。
『吾等本非名士,亦无孝廉可举!故而方来长安以试之!』祢衡冷笑着说道,『诸位皆为一地名流,出有车,行有马,居有业,家有产,可曾与山林樵夫,田间农夫论公平?!若是未曾,又是如何来这关中三辅讲平等?!素餐君子,不如归去!』
口中说着『归去』,但是那拂袖的之态,基本上就像是在说圆润的走开差不多了。
祢衡一刀砍在了周全等人的理论节骨眼上,顿时让这些人都不由得卡壳起来,吭哧半天之后不约而同都转向看向了周全……
毕竟这个事情,算得上是周全挑起来的。
周全很是无奈,咳嗽了一声说道:『祢正平……吾等于此以文会友,漫谈而论……这个,也不必如此罢?』
此言一出,周全身边的这些人便是气势矮了大半截,但是周全也是没办法啊,他的那些经历是吹出来的,蒙混身边的这些头脑简单的还能对付,要想使祢衡这样人折服,不拿出点真材实货出来怎么成?可问题是,若是要论真才实货,周全没有啊!
要么说王八喜欢绿豆,苍蝇喜欢米田共呢,聚集在周全身边的这些家伙,别的事情能力或是有些欠缺,但还是拉秧起哄上架子的本事那可是一等一的,或许是见周全服软觉得没了颜面,或许是觉得之前摆足了谱的周全当下的说辞是在表示谦虚,在一旁抢着说道:『吾等以文会友!若是祢正平有意,不妨做文咸共荣观,不亦可乎?』
祢衡还会怕这个?当即傲然说道:『且名题来!』
周全想要拦,又拦不住,尴尬得脸上的笑都有些挂不住。
周边的人却已经在琢磨起来,寻常的题目什么山川河流啊,宫殿楼宇啊,青松兰花啊都经常有人诗赋了,想来祢衡也定然是熟悉,所以一时之间有些纠结,但是又不能想得太久,一眼见到在围观者之中有架着鹦鹉鸟看热闹的,便是信手一指,『且以鹦鹉为题如何?』
在汉代,鹦鹉可是稀罕鸟类。若不是斐潜打通了川蜀,想要在长安三辅之中见到鹦鹉还不是那么的容易!
『这有何难?』祢衡卷起了袖子,『取笔墨来!』
笔墨送到这个短短的时间内,祢衡已经打好了腹稿,接过了笔墨之后便是直接落笔,文不加点,笔不停缀……
『惟西域之灵鸟兮,挺自然之奇姿……』
『于是羡芳声之远畅,伟灵表之可嘉……』
『尔乃归穷委命,离群丧侣。闭以雕笼,翦其翅羽……』
『若乃少昊司辰,蓐收整辔……』
『感平生之游处,若埙篪之相须……』
洋洋洒洒之下,一篇《鹦鹉赋》跃然而出!
更有一旁子弟,祢衡每写一句,便是高声诵读一句,广场之上便是人人驻足聆听,然而祢衡的《鹦鹉赋》正好符合了很多寒门子弟的心声,曲折地表达出生不逢时愤慨和对于世俗的控诉,到了末尾又是以鹦鹉对主人的效忠报德的感激之情,又符合当下众多寒门子弟面对斐潜的考试制度的那种又忧又喜又无奈又希望,极其复杂的心态,顿时引起了不少共鸣,在祢衡收笔之后便是纷纷喝彩叫好!
这时再有人去找周全,结果发现周全早就趁着祢衡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脚底抹油溜了!
挑事的跑了,剩下的又不能和祢衡打擂台,顿时灰溜溜的屁都不敢再多放一个,在广场众人哄笑之中,抱头鼠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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