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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樊小余仿佛被一股力量拽进深渊,沉在里面爬不上去.
那个地方很黑,让人很昏沉,浑身都使不上力气,可她太久没有睡过这么一个好觉了,不想醒来。
醒来了,就要面对。
面对了,就要做出抉择。
做出抉择,势必有取舍。
取舍之间,失去更多。
这就是他们的一生。
然而昏昏沉沉之中,樊小余似乎看到一个人影,她脸上的红斑很刺目,她在哭。
为什么,杜风。
为什么你要哭?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印象中,樊小余从未见过杜风哭。
她为了这个并不想要的嗅觉技,已经付出太多代价。
她永远不能对秦小楼说那几个字,更加不可能叫出他的名字。
她哭,没有哽咽声。
她生气,骂不出来。
她高兴,亦是无声。
所以,她只能做一个压抑的,温和的,没有棱角的,也尽量不给人添加更多麻烦的姑娘。
而不是负累。
***
樊小余失踪这几天,对大猫来说简直度日如年。
大猫第一反应就是找黑客狗仔要人。
樊小余出任务就算受到伏击,也没出过这么大的事,她但凡还有点能力,就会和他联系,这次摆明了是黑客狗仔暗中通风报信,令猎头帮抓住了樊小余。
黑客狗仔却觉得很无辜,他也想找那个女人,照片没拍成,还毁了他一台高智能航拍飞机,现在又玩失踪。
大猫和黑客狗仔在纠缠间,时夜告诉他,是杜风干的。
大猫不信:“你小屁孩懂什么,全世界的人都可能害小余,就是我们几个不会!”
时夜却说:“就是因为小余姐姐也这么想,才不会防备她。”
大猫自然不会理会时夜,他转而就去想别的办法。
大猫甚至笨手笨脚的给自己装了一身装备,打算趁夜摸进猎头帮,可是还没到晚上,黑客狗仔就从网上冒了出来。
黑客狗仔不情不愿的说,可以免费提供一次情报。
【曾有风声说猎头帮会退出今晚的地下格斗大赛。】
大猫半信半疑,当晚跑去黑市擂台看了一眼,果然,原本安排的比赛拳手有很多没出现,问了人才知今天猎头帮内部出了大事。
那么,樊小余和杜风呢?
大猫正晚都在焦虑,绿光贼亮,第二天天没亮,就扯着bill商讨对策。
bill却带给大猫另一个截然相反的消息。
猎头帮竟然重整旗鼓,带着大批人马势要夺回宝座。听猎头帮的人说,他们老大原本是抓了一个药剂师回来做体能剂的,结果药剂师逃跑,临走前受了伤,还留下一大批已经做好的体能剂来不及销毁。
听到消息,大猫和bill一时间都沉默了。
这么说,杜风跑了,樊小余下落不明,体能剂却大批出现……
这里面似乎有一条线索串联着,然而一时之间又说不清楚。
直到bill问起大猫:“时夜呢?”
两人这才想起,自昨晚大猫去黑市擂台后,他们就再没见过时夜。
天,先是樊小余,现在连那个熊孩子也跟着玩失踪?
大猫更加烦躁了。
***
时夜前一晚溜出地下手术室,就直奔一家装潢光鲜亮丽的裁缝店。
他不是来做衣服的,他是来救命的。
按照原本计算,只要身体各项数值都保持在一定水准内,他的逆龄bb12足可以再支撑三天。
然而大猫前脚去了黑市擂台,时夜后脚就觉得浑身不对,骨头的关节就像是被人用力拽开一样,咯吱生疼。
时夜心里一咯噔,来不及犹豫就摸出地下手术室,找了辆车奔到市中心,来到阳光城最大最豪华的裁缝店。
店主是个高冷的裁缝,三十来岁,斯斯文文,细皮嫩肉,但传说中脾气很差,绝对不会因为客人的无理要求随意更改设计,但凡这样的无论多有钱,一律轰走。
时夜一跑进门口,就往里间冲。
门口的店员要拦他。
店主听到动静,刚走出来,见到时夜,便和店员摆了摆手。
时夜脚下不停,径直走进店主身后的门。
店主合上门,屋里一片静谧。
***
那之后几分钟,两人谁都没废话。
时夜脱光衣服趴在店主用来休息的单人床上,露出后腰的条形码纹身。
店主已拿起消□□水和针。
消毒,拆线,取出一枚金属片。
店主的手艺足以以假乱真,将缝针隐藏于蓝色的纹身中。
金属片里包裹着一粒药,很细很小,但效果强悍,足以令时夜维持现状十来天。
可当店主将药取出,并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时,时夜却摇了摇头。
店主蹙眉,问:“想好了?”
时夜闭了闭眼,想好了。
不到一小时,他的额头就开始大量冒汗,神情扭曲,骨骼关节像是分经错位一样,是撕心裂肺的疼。
从小孩恢复成大人,需要经受一夜的酷刑,可服药维持现状,需要连续三天的昏迷身体才能完全接纳药效。
三天,他不能昏迷三天。
樊小余熬不起。
这一夜,时夜几度痛昏过去,店主每隔一小时就给他注射一次止疼针,但丝毫起不到麻痹作用。
时夜不停在出汗,手臂上挂着吊瓶,以防脱水,但那些汗仍是将床单浸湿。
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偶尔抬起眼皮,看了眼手指,变长很多,骨骼也在变大,仿佛单人床也开始变得狭窄。
但那痛觉却越发的重,痛的他几乎以为这种变大只是一种错觉。
直到凌晨五点,天蒙蒙亮了。
时夜豁然醒来,忘了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还有些不能相信似的动了动手脚,那痛觉竟然消失了,只是四肢还不够灵活。
他在床上又躺几个小时。
下地时,走到身高测量尺前比了一下,完全恢复。
床边放着一整套西装,配件齐全,连袖口都是考究的。
时夜换上衣服,走出店门,看上去仿佛又成了那个装逼犯十足的嘴贱绅士,但他一刻都不敢多停,转而赶去黑市擂台。
此时,樊小余已失踪三天。
***
外面已天翻地覆。
猎头帮退出又回归,拳手们争先恐后,跃跃欲试。而外面拿着大把钞票比往常更加亢奋的赌客们,也早已迫不及待。
擂台上的摇钟敲了又敲,就是没有拳手出来。
空荡荡的走廊,大开的门,赌客们翘首以盼,门内却安静的不可思议。
赌客们谩骂着,叫嚷着,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冲进去”,大波人就疯狂的往里涌进。
后台休息室的门打开着,大家一拥而上。
直到塞满门口,直到撞见里面骇人的一幕。
只见拳手们横七竖八的躺着,或矮凳,或地上,他们表面皮肤皆深深凹陷,双目爆睁,血管爆裂。
统统死于暴毙。
其中一个赌客醒过神,叫了一声,就要往外冲,脚却踩到滚落在地上的药瓶,摔了个跟头。
众人顺着看向地面,看到很多药瓶,有的滚落在地,有的扔在废纸箱里,有的还被拳手抓在手里。
***
此事瞬间引起阳光城官方的重视,和刑事局紧密的调查行动。
有一批烈性体能剂流入黑市造成多人惨死,猎头帮老大因此被警方逮捕,该消息很快出现在各大媒体。
全世界的人都在找那个制作烈性药剂的人,黑市擂台的后台成了案发现场,被警方一级封锁。
***
当夜,时夜拎着箱子潜入封锁线。
他已经很久没有到过这种案发现场了,深吸了一口气,是浓重的死亡气息,和让人汗毛竖起的悬疑味儿。
地上还有干涸的体能剂没有清理。
时夜从箱子中拿出几件装备,又拿出一块白布铺在长方形矮凳上,将装备置于白布之上,随即开始采集样本进行化验。
结果正如刑事局调查,这些药剂比原来的体能剂更加猛烈。
那拳手虽然个个体能一等,在此之前也服食过一段时间的体能剂,身体早已适应了体能急速运转的过程。
可这种烈性药剂的标准,早已超过人类的承受范围,身体必然不能负荷,体能会瞬间暴增,但器官也迅速透支殆尽,衰竭而死。
这等同最后的燃烧。
而做这个药剂的人,除了杜风,时夜想不到第二人选。
时夜站起身,用高光探测的灯四处扫描死角,很快在角落里找到遗留的药剂瓶,瓶子上的贴纸已经开口。
时夜捡起看了两眼,将贴纸撕开,目光顺着开口瞄到角落的一行手写字,xxx酒店。
这行字字体娟秀,出自女人。
***
时夜静了两秒,微微闭眼,脑海中迅速闪现出一个面带红斑的女人。
她在贴纸上写字。
她将贴纸贴上药瓶。
她写满了每一个药瓶,并将它们灌满药剂,放进一个箱子里。
时夜猛地睁眼,瞬间明晰。
——杜风透露的是樊小余的信息。
14
睡了两天多,樊小余才挣脱开那黑暗的桎梏,睁开眼的同时,意识也渐渐恢复。
她应该昏睡很久,像是这辈子没有睡过觉一样,期间几次要醒来,都被一股拽力向下拉,后来她也就妥协了,沉溺于那些梦中的美好,那些难忘的回忆。
但终归,还是要醒来的。
樊小余动了下手指,又安静的躺了几秒。
随即侧头看向旁边,没有人,床头柜上有杯水,有些药。
看房间摆设装潢,她应该在酒店房间。
窗帘紧闭,光线透不进来,屋里昏暗,只有外间亮了一盏楼道灯,难以分辨时间日月。
樊小余尝试起身。
她的动作很缓慢,勉强能靠住床背,呼了几口气,静了几秒,又将双腿伸出被子。
待她坐起来时,又静了片刻,才扶着床头柜第一次尝试站起来。
但即使是她那样的身体底子,像这样缓慢地移动,血液运转都不可能在一时间恢复。
樊小余努力调解呼吸,脑子彻底清醒。
她必须要找到杜风问清楚。
杜风没有伤害她。
杜风去了哪儿?
杜风要做什么?
下一秒,樊小余猝不及防,栽跪在地。
这时,外面豁然响起声音。
“滴”,电子锁开了。
外面的灯光透进来,光影斜进屋内。
樊小余一边撑着墙,一边紧紧盯住站在光影中的那道被拉得很长很长,很高大的身影。
不是杜风。
是个男人。
樊小余瞬间提高警觉,反手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紧紧握在手中,蹭到墙边。
是,她现在是不能打。
但她也不会束手就擒。
那高大的影子已经穿过光影,皮鞋踩在地摊上,无声无息,但迫人的强大存在感却尤其明显。
樊小余眼睛眯起,瞬间站起身,抬手将玻璃杯砸向对方。
这瞬间的爆发力,将她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点体能再度耗尽,而她的动作也变的迟缓许多。
那足以令对方有反应的空间。
玻璃杯砸中对方,但有些偏,对方用手打开,飞出去老远,摔在地摊上,闷声一响。
樊小余想再用手刀,可她的双腿却不给力,瞬间麻软,再也承受不住地心引力,跪向地面。
在那一刹那,她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很黑很深的眸子,是形态成熟的桃花眼,里面写着诧异,有棱有角的五官,嘴唇很薄,头发很浓密。
但经过刚才那一砸,此时神情有些气急败坏。
是他。
是时夜口中再也没回来的哥哥,是那个身着黑西装,装逼嘴贱,却使得一手漂亮化学技的男人。
震惊的瞬间,樊小余跪向地面。
只是忽然涌来一股力量将她撑住,他适时撑住她的腰身,将她扶起。
樊小余还没站稳,或者说根本站不稳,就被他一把抱起,片刻不停就向外走。
与此同时,时夜语气很差的说:“我来救你,你就这么迎接。”
樊小余张嘴,想说:“我他妈的求你了?”
可话到嘴边,就成了:“去哪儿?”
无论如何,先离开这里,方式无所谓。
“你余毒未清,先解毒。”
樊小余静了两秒。
她中毒了,所以才这么虚弱?
哦,是了,她把防毒面罩摘下来给了杜风,那些毒有附着力,她一定是沾上了。
思维又转了几圈,樊小余又问:“他们呢?”
显然,这个地方不是这个男人带她来的,否则他不会把她往外面带,而是送回床上。
况且她依稀记得,这几天照顾她的是个女人。
虽然不是杜风,但那的确是个女人。
而这个男人既然能找到这里,或者说来找她,一定是已经遇到时夜。
还有大猫、bill。
“我现在就送你过去见他们。”
***
转眼,樊小余已回到地下手术室里。
在场四人面色各异。
樊小余瘫在躺椅中,手背上连接着输液管,吊瓶高高挂起,里面装着解毒剂。
她的神情异常平静。接连几天的昏迷,虽夺走了她的意识和体力,却没有夺走她的智商,她在昏睡中仍在思考,想通了一些事,明白了一些事。
相比樊小余的淡然,大猫却浑身戒备,死盯着靠墙而立的时夜。
这个男人来历不明,上次出现只穿了一条短裤,还被樊小余高高挂起,如今突然出现,衣着整齐,进来后整个人都显得过分坦然,只将一只解毒剂递给bill,就自动退到墙边,装逼到一定境界了。
大猫不信这个男人,bill也没有理由相信,即便是他带回了樊小余。
bill将药剂化验,证实是解毒剂没错,这才给樊小余注射。
但bill却没有像大猫一样全程戒备,只是坐回他个人专属的转椅中,不动声色的打量此人。
西装革履,五官轮廓分明,眼窝很深,那是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加上高大的身材,安之若素的姿态,自会让人多留意几眼。
樊小余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三人,第一个打破沉默:“你是谁?”
她问的是时夜。
同时,樊小余也知道,现在不是较劲猜测的时候,这气氛也不适合谈正事。
“时夜。”
樊小余蹙眉:“哪个shi,哪个ye?”
“时间的时,夜晚的夜。”
大猫咋呼道:“这也太巧了,这么多叫这个名字的!”
樊小余又问:“原来的时夜呢?”
她问的是小时夜。
时夜站定,口吻平缓:“是他让我来救你。但我先按照约定,先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
樊小余继续问:“为什么他自称时夜?”
“他忘记名字了,我让他用我的。”
樊小余不语,这倒是解释的过去,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间,会逐渐变得只用编号互相称呼,没有名字。那孩子又是这么小的年纪,时间长了自然忘记。
“你能保证他的安全?”
“别忘了,是我把他带出来的。”
有了这句话,樊小余不再纠缠小时夜的去留。跟着他们,他只有危险,被送走,就是远离危险,就是安全。
静了几秒,樊小余再度开口:“那你知道杜风在哪里吗?”
她仔细想过,既然这个时夜能找到她,说不定也能找到杜风。
就见时夜从随身携带的黑色皮箱里,拿出一个药瓶和一张贴纸,大猫谨慎的看了一眼,随即接过,递给樊小余。
时夜抬了抬眼皮,望向樊小余:“这是在擂台后台找到的,字迹应该是她的,我是根据这个找到的你。”
大猫奇道:“既然杜风想透露你的去处,干嘛用这么迂回的方式,直接派个人来说声不就……”
话说到一半,大猫噎住,好像有哪里不对,但仔细一想又想不出所以然。
樊小余垂眼,望着那行小字,声音很轻:“她是一早就这么打算了,算准时间,要在事发之后再让你们找到我。”
即使大猫和bill没找到,樊小余昏迷几日,毒素清了大半,也应清醒,自然会想办法回来。
可如果一早就让大猫和bill找到樊小余,樊小余身上的毒会很快解掉,一旦清醒就会想明白所有事。
她是那样了解杜风,自然猜到她在做什么。
就听时夜说:“我问过酒店的人,你这几天有人照顾,但只是帮你清理部分毒素。那人应该是拿了钱,今早已经离开。”
大猫叫道:“杜风是怕你阻止她……做那个药?那些体能剂有什么值得她这么执着的,你都去救她了,她为什么不跟你回来,还……”
时夜将其打断:“她以为秦小楼死了。”
大猫继续反驳:“小楼明明好端端的!”
时夜声音渐低:“秦小楼的冰库炸了,第二天杜风被抓,期间杜风没有得到丝毫消息,猎头帮只要提供一张冰库炸毁的新闻,杜风就会相信。”
整场悲剧都是因为体能剂和猎头帮,秦小楼死,杜风生无可恋,加上在猎头帮中了剧毒,自知不久于人世,却又不甘心就这样死。
临死前,她必须做点什么,为自己,为秦小楼。
就见樊小余将贴纸放下,转瞬拔掉手背上的针管,说:“市面上的烈性体能是杜风做的。不过她是好意,不想体能剂再害人。”
“可那些人都死了啊……”大猫说。
是啊,都死了。
杜风是好意,但杜风依然害死了很多人。
樊小余站起身,自觉体力比刚才恢复许多,说:“不管如何,要先找到她。”
隔了一秒,又看向时夜:“你有办法?”
大猫说:“我可不信任他!”
但许久不曾开口的bill却说:“先不管信任与否,先把杜风找到再说。”
随即,就听时夜反问:“有什么地方是让她最有安全感的?”
最有安全感?
樊小余陷入沉思。
按理说是黑市药房,但那地方已经毁了。
还有冰库,那是秦小楼的根据地,杜风每个月都要去几次,可那个地方也夷为平地。
而以杜风的性格,其实最有安全感的地方就是秦小楼所在的地方,可秦小楼如今在无菌休息室,而杜风又不知道他尚在人世……
还有什么地方是杜风会去的?
等等……
樊小余心里仿佛晃过什么。
是冰窟后面的地下酒窖!
这时,就听大猫叫了一声:“啊,今天是小楼生日!”
樊小余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却又顿住。
对,秦小楼的生日。
他每年生日都是和杜风一起过的……
几乎是同一时刻,樊小余和时夜同时开口:“秦小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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