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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想举着斧头把那道房门给劈了。

但理智告诉范姨,不能冲动,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前功尽异,自己多年的心血将付诸东流。

前段时间电视在热播(潜伏),范姨很喜欢看,集集不拉,暗中不时地拿自己和剧中的人物相比较,得出的结论是,她自己就是个忍辱负重潜伏多年的特务!

好几年了,范姨有些倦怠了,心里常会涌起一种她自己都无法原谅的懈怠,算了,不找了。弟弟都不在人世了,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处?

可是,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弟弟那双愁苦而无助的眼神一直在脑海里沉浮。一想到可怜的弟弟,范姨便有了斗志。

她对自己说,这么多年的岁月都熬过来了,绝不能在最后的这几步打退堂鼓。范姨相信,自己一定能替冤死的弟弟报仇雪恨。

弟弟,是范姨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为了供养弟弟,什么苦都尝尽了,什么累都受尽了。弟弟很争气,从小到大都是学习的尖子,高中没毕业便被学校保送进北大。大学一毕业,许多有名的药业企业争相聘请他。范姨原以为自己苦尽甘来,终于熬出头了。

没想到,弟弟出事了。

被送进了大西北的监狱。

范姨赶去探望。

弟弟却被送进了医院,范姨见了弟弟最后的一面。

见面的时候,病床前站满了警察,两姐弟终有千言万语也难以多说。范姨只是不停的哭泣,一直哭到会见的结束。

在离开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弟弟伸出颤巍巍的手,将范姨紧紧地拉住。没话,却是泪如泉涌。

上了回程的车,范姨才将紧攥着的手掌松开。

掌心里卧着一张团皱的小纸条。

纸条里写着一行字,某家药业公司的名称,以及,一个人的名字。

一开始,范姨怎么也想不通,弟弟费尽心思地把这字条交给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弟弟想告诉自己什么呢?

范姨相信,在弟弟命悬一线的时候给了自己这张纸条,一定是跟弟弟的冤屈,他的官司有关!

那家药业公司很大,是家上市公司。

范姨在第一时间到过那家公司,可什么线索也什么,一头雾水地离开。

她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个人名上面。

很意外的是,那人竟然是自己帮佣的主人。

这……这些,只是范姨隐藏得很深的秘密,除了天上的星月,谁也不知道。

“范姨,你怎么啦?”

见范姨两眼直直地站在书房前,脸色煞白发青,嘴唇泛白,浑身颤抖。秦多多有些害怕了,伸出手在范姨的额头上试了一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范姨收回僵硬的目光,讪讪地回答:“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头晕。”

“那赶紧回房间去休息吧。”

范姨也不坚持,默默地转身走去。

就在她走进门时,倏地回过头,目光变得温和又有光彩:“少奶奶,假如晚上有时间的话,你能不能请那位范先生来吃餐晚饭啊?我心里一直很内疚,那天,我太慢待他了,想起来就过意不去。”

“没事的,范姨,你不要往心里去。”

范姨坚持:“不行,这事就象鱼骨头梗在脖子里,上不去下不来的,好难受。”

“那,”秦多多退让了一步:“那就改天,等你的身体好一些再说?”

“我没事的,就今天吧,”范姨虚弱地舔了一下双唇:“今天正好有时间。”

嗯?

“老先生今晚有应酬,晓月说有聚会,少雄呢,也说有可能不回来吃饭,你看,”范姨苍白着面孔,环视着四周:“这么大的家,就剩下我们三个人了。也好,趁大家都不在,我正好给那位范先生好好地做几个家常菜,弥补一下我的亏欠。”

真没想到,范姨这样不喜欢讲繁文缛节的人,竟有如此细腻的心态。

秦多多不便再反对,答应了:“好吧,我这就给范毅夫打电话。”

上楼的时候,秦多多又回过头:“少雄跟你说过,他不回来吃晚饭吗?”

范姨点了点头。

也好,这几天把上官少雄累坏了,无论多晚,每天都回家,而且,回家后还夜夜交军粮。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吧。

范毅夫,秦多多本来就打算要找他一下的,给他和陈妍牵个线搭个桥,至于成不成,那就要看他俩的缘份了。

范毅夫在约定的时间准时到达上官府。

打扮得风姿绰约的秦多多站在院门口,身边,还站着一位年纪相当的女孩,姣好的眉眼中透出一抹温柔与随和。

“接到小师妹邀约的电话,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范毅夫示意司机将一个巨型的花蓝送进院去,“不成敬意,请笑纳。”

“客气了,多谢,”秦多多优雅地扯了扯披肩,将身边的女孩推到身前:“范师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美女是我的好姐妹,叫蔡妍,”

又指着范毅夫:“妍美女,他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那个鼻涕虫大王!”

“可爱的小师妹,你这样介绍我是不是有损咱范某人的颜面啊?”

“我是实话实说,没有半点水分。”秦多多笑嘻嘻地对陈妍说:“你根本无法想像,十几年前,这位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范总是一付怎样不堪的尊容。”

陈妍不易察觉地打量了一下范毅夫,梨涡里盛满了赞许的笑纹。她主动朝范毅夫伸出小手:“您好,范总。”

范毅夫看了一脸诡秘的秦多多,一下子便猜中了秦多多的用意,他只是用指尖在陈妍的掌心上轻轻地点了点,很绅士地说了一句:“陈小姐,认识您是我的荣幸,请多关照。”

随即便走到秦多多的身边,超脱淡然的笑意在他深潭般的眸底时若隐若现,“小师妹,今天是什么日子?”

“黄道吉日。”

“不会是鸿门宴吧?”

秦多多不屑地哼了一声:“我不是项羽,你也不是刘邦。”

“这我就放心了。”

一行人走近了客厅。

陈妍很乖巧,与范毅夫喧寒了几句便离开去了厨房,说是去给范姨打打下手。

她精明的很,也很了解婚恋市场上的一些潜规则。但凡有些成就的男子,他们选妻的标准虽各式各样。但有一条大致雷同,那就是希望未来的妻子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高雅女性。

厅堂已经上了,陈妍自信自己的小模样虽不说能和秦多多争个高下吧,但也自具独特诱人的风韵。适时地表现一下,可以增强对方的好印象。

没见面的时候,陈妍看中了范毅夫的客观条件,今天一见面,陈妍对范毅夫的外表也满意极了。

一句话,陈妍恨不得马上立刻就跟范毅夫走。

陈妍一离开,秦多多冲范毅夫挤了挤眼:“怎么样,我这闺密不错吧?”

范毅夫装聋作哑:“什么不错?”

秦多多抓起一个黄澄澄的脐橙砸向范毅夫:“臭鼻涕虫,你别不知好歹!要不是看在你和我同在一个屋檐下吃了几年大锅饭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呢。”

“多谢多谢,”范毅夫以一个优美的动作将脐橙接住,然后,轻轻地放回水果盘。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正色,好象,他要发表政治演说一般:“能做我范毅夫的女人,她必须具备几个条件。”

“洗耳恭听。”

“一,最好是知根知底的,两小无猜的最好。二,模样要一等一的,带出去能给我添光增彩。三,最好是学中文出身,这样,公司秘书的薪水可以省掉。四,在我面前不羞涩不拘谨的,甚至敢凌驾于我头上的。五,”

秦多多一下子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那本杂志便朝范毅夫的头上敲去:“你给我闭嘴!”

范毅夫哈哈大笑:“你急什么?我这条件不合你意啊?”

秦多多咬着牙:“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人家好心好意给你介绍个好女孩,你倒好,拿我开起玩笑来。”

大笑过后,范毅夫很正经地说:“谁说我拿你开玩笑?那几个条件里,哪条有提到你秦多多的尊姓大名?”

秦多多气哼哼地说:“我懒得理你,你爱当光棍就当去,关我什么事?”

“怎么没关系?我要是没家没业,我就到你家来蹭饭蹭觉。”

“你不怕我家的大扫帚,那你就来吧。”

“我若是真心要来,别说大扫帚,就是埋了地雷我也不惧。”

“嗬,说得跟真英雄似的。”

“本来也不是狗熊。”

秦多多烦了,虎起了那双清粼粼的大眼:“我跟你说正经的!”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啊。”

“我问你,你对我这个闺密到底有没有感觉?”

“没有。”

“为什么?”

“没感觉就是没感觉,什么为什么?”

“她长得好,气质好,脾气好,工作好,学历也好,你为什么没感觉?”

范毅夫爱怜地看了一眼霸道的秦多多,摇着头笑:“你跟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还是喜欢强人所难!就算她千好万好,为什么我一定得有感觉?”

这话也有道理。

可秦多多不肯示弱:“我担心你以后到我家来蹭饭蹭觉,所以赶紧帮你找个地方去蹭饭蹭觉。”

“那你可得把这份心给藏住喽,就算我以后有地方把我的这辈子给安顿了,我想到你这儿来蹭饭蹭觉的时候照来不误,谁叫你是我的小师妹呢?你可不能不管我。”

秦多多气得不行,顿了顿小脚:“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无赖啊。”

“现在看出来也不晚哪。”

“我不理你了,你在这里好好的反省反省!”

秦多多站起来就走。

范毅夫也站了起来,歪着头看着像只小青蛙似的秦多多,正儿八经地说:“假如你那位闺密和你有着一样的外貌和禀性,那我就有感觉!”

秦多多傻眼了。

她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范毅夫。

在秦多多的印象中,范毅夫就象长在角落里的野草,他在默默地生长,却从不引起人们的注意。

他生性沉默木讷,不善表现,就好象太阳照不到他的身上似的,阴郁,没有生气。

何曾见过如此风趣幽默且阳光率性的范毅夫?

时光和岁月,真是个魔术师吃饭的时候,出了两个意外。

先是,当范姨做完了最后一道汤且亲自端上桌的时候,吃得津津有味的范毅夫恰好抬起头。

两人的视线,就在半空中对接了。

范姨的神色照常,只是眼里流过一丝温和,随即中规中矩地说了一句:“都是家常小菜,上不得台面的,请客人尝尝。”

刚还有说有笑异常活跃的范毅夫,突然停住了说笑,皱着眉头微微地又看了范姨一眼,很快,笑语如常:“太好吃了,谢谢。”

范姨转回厨房,范毅夫轻声地问秦多多:“你家这个阿姨的手艺不错,尤其是这道腊肉炒春笋,一下子勾起了我小时候的记忆。小时候,我家过年的时候,我妈会想尽办法给弄一小碗腊肉炒春笋。”

秦多多嗤嗤笑:“鼻涕虫,就知道吃。”

范毅夫并不窘迫,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秦多多一眼:“小时候的事情最难忘记,无论是,开心的,或是不开心的。”

陈妍很周到很温柔地给范毅夫劝菜:“喜欢吃就多吃点。”

“谢谢,”范毅夫给秦多多盛了小半碗老鸭汤,抬眼看了一下厨房,压低声音问:“这位阿姨在你家多少年了?她叫什么?”

秦多多哼了一声,取笑道:“怎么,想把她挖走啊?这就别想了,范姨她在这个家已经十几年了,她早就成了我们的家人。”

“她也姓范?”范毅夫心头一紧,往秦多多这边凑近了些,脸上,抑制不住兴奋:“你放心,我不会夺人所爱的。”

“那你这么激动干什么?”秦多多白了他一眼。

“容易理解啊,一是吃到了多年不曾吃的腊肉炒春笋,二呢,在这里遇到了同姓的人。”

“这类小事你至于心潮澎湃吗?还是身家上亿的老总呢,小家子气。”

范毅夫任秦多多冷嘲热讽,他的注意力,似乎一直在范姨的身上停驻:“这范姨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秦多多将筷子一放,朝范毅夫瞪着大眼:“你干吗呀,警察啊,要查范姨的身份来历?”

“你又多想了吧?”范毅夫笑着说:“不瞒你说,这位范姨啊,她跟我的一位亲戚长得有些相像。”

“你少往那上头扯,范姨在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亲戚。她要是有亲人,也不会在我们家帮了这么多年的佣了。”

范毅夫淡淡地笑着,没有回答,将精力放到了那盘腊肉炒春笋上。

晚餐进行到一半,有个不受欢迎的人突然而至。

“嗬,还真热闹啊。”

范姨赶紧迎上去,“晓月,你怎么回来了?早上不是说晚上有聚会吗?”

“我临时决定不去了,”上官晓月径直走到秦多多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环桌而坐的大家,最后,将目光在范毅夫的身上停了有那么几秒钟,薄薄的唇角便高高地悬提了起来,一抹寒意从她秀气的眼底里飞溅而出:“嫂子,这位是谁呀,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

碍于客人的情面,秦多多不得不耐点心:“他叫范毅夫,是我老爸的学生。这位呢,”

指着陈妍,“我好姐妹。”

“是吗?嫂子,哥知道你在家请客吗?”

上官晓月的语气,非常的不客气,非常直接。

秦多多的俏脸,微微地烫了起来。

她忍了又忍,努力让脸上的笑容鲜活些,灵动些:“为什么一定要让你哥知道?我在我自己的家里请两位朋友过来吃个便饭,这点权利总有吧?”

上官晓月又看了范毅夫一眼,挑了挑眉:“有,但不必避开家里人吧?”

秦多多正要反击,范毅夫对她摇了摇头,转向上官晓月:“你就是多多的小姑子?幸会幸会。”

说着,很绅士地伸过手去。

上官晓月只想狠狠地羞辱秦多多一番,没想到,范毅夫搭上茬来。

当她第一眼看到范毅夫的时候,心头一动,好俊逸的男子!体态修长,面容儒雅,尤其是他一脸阳光的笑容,让人一见便难以忘记。

上官晓月有些怔忡,下意识地伸出小手。

让大家谁也想不到的是,范毅夫在第一时间收回了手,双手交叉,撑在餐桌上,对秦多多说:“我从小就把你当成自己的妹妹,假如某些人不自量力想欺负你,你放心,我这个当哥哥的不会袖手旁观!”

这话,无疑是说给上官晓月听的。

上官晓月异常羞窘,小脸,刷地一下红了。

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范姨一把拉住上官晓月:“你一定没吃饭吧?快坐下一块吃点。”

“放开!”上官晓月借题发挥,恶狠狠地甩掉范姨的手:“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跟我拉拉扯扯,瞪鼻子上脸!”

范姨愕然。

到上官家十几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上官晓月如此可怕的嘴脸!

“上官晓月,你别太过分!”秦多多拍案而起。

范毅夫站了起来,双手环在范姨的肩上,冲着上官晓月笑吟吟地说:“上官小姐,你没什么了不起嘛,样子平平,风度更是平平!我真的没想到,堂堂的上官府,竟然会养出你这样没有修养与品德的女人!你问范姨是什么东西,那请问,你又是什么东西?”

“你算哪路货色,轮得到你说话?”上官晓月的脸色由红变成青,她恶狠狠地盯着秦多多:“真是物以类聚,一路货色!秦多多,请你的客人马上离开这个家,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这下,秦多多真的光火了。

她将手中的杯子往桌上狠狠地一扔,气急地说:“上官晓月,我忍你很久了!不客气?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

葡萄酒液,流了一桌。

上官晓月冷笑道:“秦多多,你别得意,你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说着,掉头就走。

走上几级楼阶,上官晓月回过头:“姓秦的,好好享受你的晚餐吧,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明天,我担心你得换个地方用晚餐了。”

秦多多一愣,上官晓月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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