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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陆弯弯听到这句,仿佛一时反应不过来,目光怔怔地看着暗下去的那手术中的字样,只觉得自己耳朵嗡嗡作响,又觉得脑子一片空寂。

站在她身边的陆晨则脸色惨白,显然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不,你们骗人的,你们一定在骗人。”陆晨见医生要走,突然反应过来,拽着人家的衣袖喊。看起来比她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那样子就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乞求医生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

医生能充分理解家属的病痛,却是无奈,只对他们说:“进去道了个别吧。”这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然后陆晨拽着医生衣服的手劲骤然松动,整个人像失去的力气。

他酝酿了很久,仿佛才有力气迈动步了,身影失魂落魄地走进去,然后,手术室传来他的失声痛哭。

陆弯弯还站在门外,她没有进手术室去,她甚至眼露恐惧地望着那扇敞开的白色大门。脚步一步步后退,感觉它就像个张开巨嘴的怪兽,在吞噬她的世界。

“弯弯?”慕少隽担忧地看着她。

可是她好像并没有听见,她后退了两步,突然转身就跑。慕少隽担心她出事,所以跟着追出去。

慕桐查完房出来的时候,正准备去看看陆父的情况,就看到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地从眼前掠过。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到急救室里陆晨的哭声,心便一下子沉下去。

她还没有想好是去追陆弯弯和哥哥,还是被去手术室看看情况,手腕就被拽住:“臭丫头,终于被小爷我逮到了。”唐昕锐带着隐怒的声音,向她伸出掌心来,说:“快把皮夹还给我。”

那天他好心送慕桐回去,不过在车上假意调戏了一下她,谁知道这女人一点情趣也没有,不,简直可以说是太彪悍了,不但把他锁在车里,还掏了他的皮夹去打车,害他憋曲的。

这事要传出去,让他唐爷以后怎么混。于是这几天就在医院耗上了,终于让他将人堵到,那架势好像非要好好收拾一下这个女人不可。

慕桐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眉眸闪了闪。

“怎么,知道怕了?怕你别惹小爷啊。”唐昕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说从前也是风靡A市夜场的公子哥,面对她竟把那些对付女人的招数全忘了。

慕桐脸上的表情倒还是冷冰冰的,她问:“陆弯弯是你朋友对不对?”

“我是我朋友的女人。”他纠正,虽然他更像将她当妹妹啦,不过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免得容晔那个醋缸祸害自己。“怎么?以为抬出她来我就不收拾你?”他这边态度还迳自强硬,非要好好算算这笔帐不可。

慕桐丢给他一个白痴的眼神,目光望着敞开的手术室门,被蒙上白布的陆文华被推出来。说:“她爸刚刚过逝了。”

“什么?”唐昕锐惊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看到眼眶发红的陆晨从里面跟出来。

他跟陆晨没打过照面,不过看过前些日子的报纸,所以认识他。目光巡过四周,不由急问:“弯弯呢?”

“大概接受不了,刚刚跑出去了。”慕桐回答,然后又补了一句:“我哥也跟出去了,应该不会有事。”最后这句应该是安慰,可是听在他耳里却完全变了味。

唐昕锐一听慕少隽还在里面掺和,脸色立马就变了,也不管慕桐,掏出手机边往外走便给容晔打电话。

“晔,陆文华死了……”

——分隔线——

陆弯弯那边出了医院,一直快步往外走,整个人就像幽魂一般,对于慕少隽的喊声充耳不闻。慕少隽知道她心里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到后来干脆也不喊她,只不远不近是跟在她后面。

陆弯弯现在整个脑子都嗡嗡的,她觉得自己身上好像发生了大事,却又好像忘了自己刚刚在哪里,刚刚听到了些什么,因为逃避,所以想不起那件大事到底是什么。

直到刺耳的喇叭声响起,手被人狠狠拽了一下,身子转了圈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眼前的一切才算清晰起来。马路,身边的车辆来来回回,夹杂着引擎的启动和街道的轰鸣。

他们面前那个紧急刹了车司机,将头露出窗外,目露凶光地,骂道:“找死啊,没长眼睛。”

大白天的闯红灯,要死也别害他!

“你他妈再说一遍。”拽住她的手男人回骂着,样子愠怒。

她怔怔地抬头,才看到是慕少隽的脸。

他此时脸色凛冽,完全没有平时闲适慵懒的模样,也许是还没醒过神来,所以让她觉得陌生。

那司机差点背上一条人命,本来也是受惊了骂一句发泄,没想到遇到一个更横的主。自然不服气,解了安全带要上来理论。

可是因为这点意外,路上的交通已经堵塞,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好多人急着回答或应酬。后面车子的主人早已经下车,拍拍那人的车门,劝道:“老兄,算了啦,那女人一看就是遇到了难事,大家都互相体谅一下,都还等着回家呢。”

司机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瘫痪的交通,想着没准一会交警过来,更耽误他的时间,便骂了一句:“算你们走运。”然后发动车子离去。

慕少隽看到信号灯替换,拽着陆弯弯的手强行带回马路。然后抓着她的肩,让他看着自己,说:“陆弯弯,你如果难受就哭出来,不要再乱走了,很危险。”

刚刚幸好他发现的及时,不然真的被车撞了。

陆弯弯回过神来,甩开他的手,说:“我不难受,我有什么难受的事么?”

她那样子很固执,固执地不肯接受父亲离去的事实。

“弯弯,你爸死了,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你要接受现实,接受他离开的事实。”他下了一剂猛药,将她最害怕听到的事亲自说给她听。

陆文华死了!

她却猛然抱住耳朵,吼:“你胡说,我爸没死,我爸没死!他还好好的住在医院里,他早上还吃了我做的早餐,他说我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她摇着头,就像受到刺激的人,一边喃喃自语的自我欺骗。

她就是在这样的自我欺骗中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就往医院的方向跑。对,她还答应晚上回来的时候,亲自做饭给他吃,她要问问爸爸晚上吃什么,她好去准备食材。

可是她刚转过身,就被慕少隽抓住腕子,将她捂着耳朵的手扯下来,他说:“陆弯弯,你醒醒吧,别再自欺欺人。”

陆弯弯的反应却很激烈:“她说,你胡说什么。医生都没说他死,他还好好的住在病房里,你别拦我,我要回去看看他。”她使劲地想挣脱慕少隽,无奈他抓得自己很痛,就是不肯放手。

“慕少隽,你走开,走开,我讨厌你。”渐渐她开始拳打脚踢地挣扎,仿佛跟他有仇一般。

慕少隽从不知道她撒起泼来也这么不要命似的,弄得他也有些狼狈,但是他不能放手,她怕她像刚刚一样在街上乱跑。

“放开她。”突然,身后传来容晔沉稳的声音。

陆弯弯也奇迹般地停止挣扎,她转过头,果然看到容晔站在身后,他的车就停在路边。穿了一袭商务套装,踩着沉稳的步子一步步走过来,却是压迫性十足。

“晔哥哥。”陆弯弯却几乎想都没想便推开慕少隽的手,转身扑到容晔的怀里。

容晔顺势张开怀抱,将她安稳地收入怀中。

“晔哥哥。”她在人来人往的街道,毫无顾忌地抱着他的脖子,脸埋进他的胸膛里,小脸那样委屈。

容晔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她的脸埋进自己的怀里,手掌顺着她的发丝,一副完全包容的姿态。

一切都是这样自然,亲昵,仿佛做过无数遍。不需要过多的语言,看上去如此契合,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慕少隽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他一直以为陆弯弯与容晔在一起是容晔的强迫,直到这一刻,他看到她在容晔怀里的脆弱,才隐隐明白,原来这个女子原来是一直爱着他的。

就算不是爱,至少是依赖,不然她不会面对自己时只有拳打脚踢的排斥,而在他怀里只有温驯,居然这样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的委屈。是的,太过自然,仿佛他是这个世界里她最信任的人。

慕少隽不得不承认,即使容晔之前从他身边将这个女人抢走几次,他也只有隐隐的不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竟感到嫉妒,一种恨不得从他身上将陆弯弯夺过来的嫉妒。

感觉如此强烈,就连他自己都被这个想法惊着了,醒过神来时,才注意到自己一直紧攥着拳头,骨骼凸起,像在极力地控制。

可是眼前那两个人,显然将他当成了透明人。容晔知道陆弯弯难受,所以并没有将慕少隽看进眼里。

许久,容晔才说:“弯弯,我们走走。”

陆弯弯仿佛突然惊醒过来,她放开容晔,说:“不,我还要去问问爸爸晚上吃什么呢,我晚上要做饭给他吃。”说着转身就要往医院的方向跑,手却被他勾住。

容晔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拿他那双墨色深瞳看着她。明明还是那样如潭般幽深,却仿佛一眼穿透了她的自我欺骗。让陆弯弯唇边故意扬起的自我伪装,轻易便在他的眼神下崩溃。她看着他那张清清冷冷的脸,可是看着自己的眼神是担忧与包容的。

眼中的泪渐渐凝聚,然后啪地一声落下来,砸在手背上留一下大片水渍。一颗接着一颗滚落,越来越急,就像出了闸的水,怎么也控制不住。

她的身子渐渐失去力气,蹲在地上哭泣起来,哭得就像个委屈的孩子。

容晔弯腰将她抱起,然后塞进自己的车子。

她就一直紧紧搂着他,紧紧地搂着,将眼泪全部滑进他的衣领里,咬着唇,开始是压抑的抽泣,后来放声大哭起来,引来路上的围观。

容晔,这个从出现就一身光鲜的男子。

他始终抱着她,任她像在悬崖抓住唯一根藤蔓一样搂着自己,不在乎人来人往异样的眼光。任她将鼻涕眼泪抹在自己,弄皱他的衣衫,仿佛他们是在家里,仿佛大街上,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陆弯弯哭累睡着的时候,外面已经华灯初上,容晔将她安置在椅背上,小脸埋在凌乱的发里,贴着窗子。自己将车子开得平稳,慢慢驶回公寓。

将车子停在停车位上时,陆弯弯也没有醒。他下了车,小心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帮她解了安全带,将她抱起来踢上车门外楼内走。

陆弯弯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闭上继续睡。容晔看着她这副样子,既想笑又不忍。乘了电梯上去,将她直接搁到床上。

陆弯弯顺势一滚,便将枕头盖在脸上。

容晔去了浴室放热水澡,之后折回来将她从被窝里挖出来,说:“起来洗洗,脏死了。”

陆弯弯不动。

容晔将她抱起来放到浴缸边沿,然后动手帮她脱衣服。

陆弯弯察觉到他的意图,用手按住他的手。

容晔看着她的目光里没有*,只是想帮她而已,她不能这样睡,会生病的。

陆弯弯说:“我自己来。”她刚刚哭过,小脸紧绷,眼睛泛红,那样子看起来可怜兮兮。

他知道他现在说什么,都不能替代她心里的伤痛。唯有低首,轻轻含住她的唇,用这种方式抵达给予安慰。

陆弯弯失去亲人,感觉自己就像海上一只孤单飘泊的小船,她冷,她无依无靠,所以贪婪他身上的温暖,紧紧地攀住他的脖颈,承接。

他们细细的亲吻,彼此触摸。这感觉就像是四年前,母亲死去的时候,她也是这般脆弱无助。他小心彼此身上的衣物褪去,只想以这种方式给她更多的温暖与慰藉。

他将她放置在注满水的浴缸里,让她全身被温暖的水包裹住,然后覆上去。身上突然来的重力让陆弯弯清醒,她的手抵在他胸前,骤睁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慌乱,仿佛是想起了什么。

“怎么了?”容晔的动作停下,看着她。

她的头发已经散乱,如黑色的绸缎飘浮在整个水面,包裹着她与他的身体。她看着覆在自己上方的他,别过眼睛,说:“我累了。”

容晔看到她那一瞬间的冷漠,仿佛带着淡淡的凄楚。他知道,她还在介意当年的事,必定想起了四年前她将自己第一次给他的情景。

那是个伤,也许一辈子都无法抚平。

容晔觉得心沉重,将她揽进怀里,喊:“弯弯。”

他不勉强她,只是抱着她,给她想要温暖。他吻着她的额头,说:“我不会再伤害你。”

她听了良久都没有动,眼睛木木地望着镜里的两人,映出他们相拥的画面。男人的侧脸俊毅英挺,紧紧的抱着着自己的姿态却充满小心翼翼,就像是怕随时会失去的宝贝。

她看了很久很久很久,突然仰起头,隔着满池氤氲的雾气问他:“晔哥哥,我还可以相信你吗?”

他看着她眼睛里的脆弱与绝决,他知道这句话必定有着非凡的意义。她在赌吧,尽管她心里仍然放不下,可是她终于不再执着,学着退步,给他,给自己,给他们这场爱恋再寻一条出路。

而他明知道他们的未来艰难,也压抑不住重新拥有她的渴望。因为此时的容晔太过自负,想要拥有她的意愿太过强烈,所以重重的点头。

却不知道彼此陷下去的越快,到最后伤害越重。

看到他的答案,陆弯弯的手从水里抬起,从他坚实有力的胸膛爬上去,慢慢摸着他的脸,然后凑上前印上自己的唇。容晔拥住她,在她浅浅的吻过自己之后,重新掌握主动权,将她整个人吞没。

重拾爱情,他们本该是喜悦的。但是容晔知道,她今晚这么容易卸下防线,完全是因为陆文华的突然逝去让她脆弱。他克制着自己,并没有像从前那样折腾她,做了很久很久的前戏,进去的时候仍然是干涩的。

他耐心极好,此刻做并非因为*,只想给予她需要的慰藉。他慢慢地动,一点一点地填满安抚她内心的空寂与不安,让她感觉受她还有他的存在……

即便只是这样,陆弯弯还是觉得很累很累,闭着眼睛任由他帮自己洗澡,吹干头发,然后抱着他入睡。半夜,她会想到父亲突然逝去而惊醒,骤然睁开眼睛,对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会让她感觉到安心。

这样翻翻复复,容晔其实一夜都没怎么睡,看着她在睡梦中小声地抽泣,无声地拍着她的背脊安慰,安抚她在因为父亲逝去的痛苦。

第二天早上,陆弯弯醒来的时候还卧在容晔的怀里,眼睛红肿,精神并不是太好。容晔将她从自己身上移开,说:“你再躺一会儿,我去煮点粥。”

陆弯弯点头。

容晔出去后,卧室的门是敞着的。大概是怕她睡着了,会再次做恶梦。

陆弯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隐隐约约能听到他在厨房忙碌的声音。最后干脆掀被起床,去浴室里洗漱,看着镜子里眼睛红肿,头发凌乱的自己,样子像鬼一样。

她低头,快速漱了口,仔仔细细梳理过自己才出去。

容晔正好关了火,见她出来时很诧异。

“不再睡会儿?”他问。

陆弯弯摇头,坐在餐桌前,乖得像个好学生。

容晔将煮好的粥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

粥很热,她拿汤匙搅了搅,看着袅袅的烟气上升,又将它放回碗里,然后动手去拿餐桌上的报纸。因为容晔有这样的习惯,所以每天的晨报都会准时出现在餐桌上。

容晔转身放另一碗的时候,看到她的动作目光闪了闪,但是想阻止也已经来不及。

写意创始人陆文华,于昨天在市医院猝死的消息占了整个版面。陆弯弯看了一眼上面的照片,还是陆文华以前照的,相比起现在要年轻一些,穿着银色的西装,也是外表光鲜,气质清雅的才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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