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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蛋察觉出不对,投向个询问的眼神。

老牛深吸口气,看着茶几,半握拳的右手在头顶伸了伸挠向了不长的头发,又搭在膝上来回搓了搓手指,做了个电话手势,最后伸出三个手指,点点了半握拳托在左膝上左手的虎口。他怕屋内有什么监视的东西。

肉蛋一惊,有些恼怒。他看出了老牛表达的意思:上边要你我三兄弟做替罪羊,替阿豪进去。早在阿豪犯了命案,华爷突然叫他们回去的时候,他俩就在暗中嘀咕,会不会是叫回去顶罪?他俩在最底层混得时间较长,从来没想过能接触到华爷这种大人物,苦难的生活使他俩对他们有种根深蒂固的敬而远之的念头。与周健强的“一切皆有可能”的豪情想法不同,他俩就像古封建那会儿被压迫习惯了的平民;这也是他俩为何跟着周健强了才混起来。不过华爷叫的很自然,当初走的时候,阿豪就跟周健强说出去避个两三个月就回来,而今从时间上来说并不突然,突然的是,华爷从不正眼看他们这些小混混,这次竟主动给周健强打了电话。

他们在那边问周健强,会不会把我们叫回去给做了,会不会替阿豪顶罪之类的,周健强虽然沉默了半响,但还是说道:“相信二少的品质。我想他父亲也差不了哪里。与其做我们三个,他直接做了场长一人多简单?”这样说,二人除了心疑就没什么话可说了。阿豪是极讲义气的,这他们从上了这条道儿就知道。

从一年前开始,阿豪的身份就在逐渐“漂白”,他不再是未来黑老大的继承人,他将是很合法的一家房地产公司的新老板。最起码明面上是这样的。他开始出席华爷公司的各种大小活动,所有人都看了出来,华爷这是在极力培养儿子,为儿子的将来铺路,他要让儿子的将来一片光明。自然而然的,人们想到了阿豪ri后不再是“黑人”。当有人猛然惊醒,华爷的“黑手”将如何处置时,人们发现,这恐怖的“黑手”依旧被紧紧地攥在华爷的手中。黑白通吃,华爷的野心何止是不小。

不过阿豪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当年随着华爷打天下的那些老兄弟也不剩几个了,有孩子的更少,也都被送到了国外读书,哪里还敢再叫他们混这条染血的道儿?所以,阿豪缺人手。特别是有能力的。三人的发迹正是缘于这,从两年前的一次打群架被阿豪注意到,到而今这个地步,不容易,华爷要考验心xing。

两个月前,华爷亲自接见并许诺他们:只要事办完,回来场子就是你们三兄弟的。三人当时知道,这是考验,也是一种认同。只要沾了血,就是自己人了。华爷可不容忍有人在他的地盘儿玩无间道。

所以,三人当时很欣喜地接下了这个任务。别人的脑袋与自己的脑袋只能选择留一颗,他们当时何尝没有被迫的无奈之意?这却无妨,好歹也都做了。出逃两个月来,谁也没跟他们联系过,心中自然不爽了。老牛与肉蛋俩人天天暗自打探这边的消息。后来便知了阿豪的命案;所以叫回来的时候,俩人便迟疑,周健强却忍不住了,一心想着要干出一个名堂来。回来了,二少,就变成了豪哥;这是地位身份的转变。不就是混个这吗?所以,也就回来了。哪想到,馅饼变成了陷阱。

命案发生五六天了,还没被破,老牛敢说百分之百的是华爷的手段。死的可是省副书记的儿子,jing察局敢怠慢吗?既如此,那一方面就是有忌惮,或说是害怕。合同一签,就代表酒吧在一个月以前就是己方的了。届时jing察一定会依凭这点儿“证据”来抓“犯人”!顺便连那纵火案一同破了,那录像大概就是华爷叫人录的。老牛突然发现自己的思路无比清晰。

可是,看清了,又能怎样?老牛掏出烟卷递给肉蛋一支,自己点燃一支猛吸了起来。抽了半截,老牛口鼻中吐出三道烟气,将剩下的半截揉灭在烟灰缸里,从茶几下的抽屉里寻出一支笔,在合同上快速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肉蛋想要阻止时,已然是来不及了。

窗户是开着的,可以看到酒吧背面的街道。天上是半轮明月,星辰几许;地上是霓虹片片,暗影点点。凉风一时一时地从窗前掠过,清醒着人的心神,却又带来些少有的安静与柔和。远处街道传来隐约的时下流行歌曲,大概是一些门脸店面还未关门,借此在招揽生意。也不时有汽笛声传来,长长的光束划破了黑暗笼罩之地。

俩人隔着一步之距,趴在窗台上吃着饭菜,看看窗外的种种,不时看着对方调侃两句。周健强竟一时忘了那许多。

远处街道,隐隐传来了张国荣先生的一曲《夜半歌声》。隐隐的曲,隐隐的歌,就如那夜空下的隐隐。

周健强沉默了,望着歌声飘来之处,无声聆听。

阿兰看出异样,转了下眼珠,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做这一行的?”

周健强收回心神,瞥了她一眼:“好久了,我也忘了。”

“你没上过学吗?”

“上过;你呢,做什么的?”

“我是教师;怎么样,很光荣吧?”

“嗯,真没想到。”周健强点点头。“教什么?”

“幼儿园;为祖国的花朵做最基础的培育。”阿兰很自豪地说道。“你呢,什么学历?”

“我啊?呵呵!硕士级本科中专生。”

“有这个学历吗?那所大学的?”

“呵呵,”周健强很自豪的样子,“牢里蹲大学;昨天刚毕业。”

“讨厌;不想说拉倒!”阿兰故作生气的样子,见他没什么表态,又道:“怎么想要干这行?有过后悔吗?”

周健强沉了下眼睑,眼神有些迷离,没有说话。

远处的歌声越来越小。

“吃饭吧,都凉了。”周健强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

“哼,一点儿也不好吃,我不吃了;你要不要吃?”阿兰似赌气地说道。

“放这儿吧。”周健强平淡地笑道。“我吃。”

阿兰这才得意地笑了一下,把半盒盒饭推到他跟前,趴在那儿又玩起了手机。周健强平淡地看了一眼,慢慢吃起了面前的两盒盒饭,看样子似在享受。

老牛摆摆手,示意没事,又把剩下的都一一签了。肉蛋看着老牛,小眼睛里有泪光闪动。

老牛笑了一下:“好好找个老婆!有时间呢,去看看老哥;别忘了带点儿烟酒。”

肉蛋低下了头,握紧的拳头捏灭了手中的烟头,发出滋地一声。肥胖的身形在微微颤抖,又片过头,含泪充血的双目盯着老牛,咬着牙道:“强哥是不会同意的。”

老牛一怔,随后笑道:“不跟你扯了,老哥先去自首,争取能宽大处理;那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说着感叹地摇摇头,就要起身离去。

“强哥!”肉蛋沙哑地喊道。

老牛一听,拿着合同就要跑。

周健强一惊,丢下盒饭往屋外跑去。阿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快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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