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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栗往盘子里拎了一块马蹄糕吃着,吃着有点腻的时候,倒了一杯茉莉香片,因还烫嘴,稍微等了一会儿才喝的。
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重重的洋房掩盖着一重重的草木,强烈的太阳也射不见那绿色浓翳当中。
她们家院庭前的玫瑰圃子被艳阳灼得渴渴的一片,翻着深红的受伤的花瓣。还是那样没有章法地生长着。
芭蕉树上挂着累累的青涩的芭蕉,也许是因为水土的关系,吃起来是涩涩的,她们家人重来不吃的。
庭院不久之前应该被赵妈稍微整理过一遍,那些落下的树叶是很少的,看上去显得很寂寞的样子,有些阳光落在萎缩的叶片上,映着细细的烟尘,像是被火闷出了烟气。
低低落落的风吹开。
这里寂静得像另外一个世界,她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她的母亲也不是,她们只是住在这里的人,在这里落地生根。
二十多年过去了,人事已非,刘栗想,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她仍有自己的路要走。
晚饭时,她妈打回了电话,说不回来吃了。当时刘栗也在身边,赵妈便让她也接了。“妈,是我。”
刘母哼了一声,道:“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有根的呀。”
“那天是我不对,你原谅我罢。”刘栗伏小道。
终究是过了时候,刘母也没有那么气了。“算了,你的事我懒得管。晚饭你和赵妈一起吃罢,不必等我回了。”便匆匆挂了电话,想是那边还忙碌着。
赵妈忙活了大半天就等回这么一句话,心里不大舒服,朝刘栗抱怨道:“太太呀,我不知说什么好,好歹早些说一声,若你不回了,可不就是浪费了。我浪费些时间不要紧,可这些东西啊,可不便宜,平白无故地扔了多可惜,你知道你妈从不吃剩的。”
刘栗安慰道:“今天我陪您一块吃,咱们都吃个干净,就不浪费了。”
赵妈虽听她这样说,终究是气难消。“家里如今这情况,可不比从前了,样样都要节省的。”
刘栗花了好些时间才令得赵妈气平了,两人在灯火下说说笑笑吃了一个晚饭。
晚饭过没多久,刘栗正吃着赵妈切的梨子,剥掉了外面那层澄澄的皮,从中开始切,细细地切成了好摆盘的莲花型,摆在桃红双鲤的细瓷拼盘上,很是精巧。
梨子的汁水十分甘甜,在刘栗吃来稍微有点腻味,她吃了几块,应付着赵妈,这时听见院们轰隆的停车声音,她仰头往外边一看,只见得到那车停在树边时,余威地震了一震,打落了一些树叶,屋里头赵妈一听到这声音洗了把手开门去了,嘴里叨叨有词的。
“我的太太啊,总算是回了……”
这些年两人相依为命的,情感上的联系倒是极为的密切。
刘栗放下水果签,耳朵听到一阵阵的声音,都有些吵闹的模糊,她母亲似乎和送她回来的人正寒暄着,过了一会儿,车又启动着开走了,她母亲和赵妈说着话向里边走了进来。
她在灯下看她母亲,她母亲也怔于被她瞧着,不过只一瞬间,那迟暮美人一般的嘴角便不快地挑了起来,显得有些刻薄地轻哼一声,“还在啊。”
刘栗站了起来,“妈,今天我留宿。”
刘母摸了一下挽得光洁的发髻,微微地仰着脑袋,那张养尊处优的曼丽的脸庞令人羡慕的年轻,只是被顶上橘黄色的灯光照耀的时候,依然能发觉那不完美之处,那医美也无法拉去的细细皱纹盘生在眼角周围,再次回顾整张脸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人不再年轻了,只是倔强的自以为留住了岁月。
“留呗,也不差你一张床。吃了?”做母亲的虚假地问候着女儿,其实心里反而有比这更重要的事,随口应付着,只是为了更早地脱开身。
刘栗看出了母亲的心不在焉,看碟下菜:“和赵妈一块儿吃的,晚饭后吃点水果。”
赵妈提着她母亲从外面提回来的东西,站在刘母的身边,动作熟稔,便等着她什么时候走里走,跟着上楼去。
刘母眼风扫了下那氧化后微微发黄的梨块,说:“行,那好好吃着,多吃点水果对身体也好。”
还像是应付小孩子一般地说了下,便催促着赵妈上去了,赶着去试礼物哩。
夏天的夜里,天边的星星像萤火虫一般地幽微,眨一下眼,就不见了。一楼是没开空调的,只有刘妈体贴搬来的风扇吹着大大的风,吹得刘栗的额头无中生有地多了额头几根细长的刘海,她听见楼上脚步声哗哗啦啦的一片,她妈尖细的声音里合着赵妈嗔怪的乡音,似牌桌上一般地热闹。
刘栗把先前放在沙发上的试镜稿,拿到手里,就在这喧嚷的环境里沉入了自己的想象当中。
晚上她的梦里,走近了一个缭绕着香浓兰露般的古式屋子,沉沉的香仿佛集中了这世间所有美妙的气味,她被一片细细的竹帘子拦去了目光,当手提开时,她看见了自己的身影,穿着那件芙蓉色的旗袍,端庄地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颈项上挂着的珍珠项链低垂在胸边,她好像偏头看着某个地方,那种阴郁的心情像雨一般浸透着旁观的刘栗。
她喘着气起来,发觉屋子里的热气蔓延到心底,而昨晚那个梦却缭绕在眼边。
刘栗看了眼手机,发觉七点了。她换了身衣服,下了楼,楼下她母亲正坐在沙发边看小说,民国蝴蝶鸳鸯梦类的才子佳人,空气之中还流淌着咖啡淳香的气味。
大概是早上下过一场雨,周围的植物都湿绿湿绿的,刘栗走下来感觉不到闷热,窗明几净,吹着微微凉的风。
“起了。”刘母提着洒金的瓷杯,翘起兰花指,问着。
刘栗含着声应答了,忙着去一边打理自己。
刘母也没多问,喝着她的咖啡,享受着早晨的美好。
等刘栗洗了个快澡出来,餐桌上已摆满了赵妈丰盛的早茶点,惯是她母亲那一地的口味,皮薄肉多的灌汤小笼包,油条小米粥,煎得黄脆脆的薄饼,热腾腾的牛奶,香喷喷的玫瑰饼,还有一小碗切得细细的腌菜。
赵妈招呼着她,“走来了嘛,正好和太太一起吃个早茶。”刘栗笑着嗯了一声,到她妈对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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