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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地方派军人公然向桂系摊牌,让陆荣廷十分恼火,自然遣恨于程璧光。
程璧光的海军司令部办事处,先后接到三张请柬。一张是汇丰银行经理陈某的,一张是电报局局长陈作桢的,另一张是省议会议员苏某的。内容都是请程璧光前去赴宴。程璧光看了一下,觉得苏议员的宴会就设在司令部所在地海珠岛附近的一艘游船上,比较安全,于是决定推却其他两份请柬,专去苏议员的宴席。
程璧光最近心事不宁,常常夜不能寐。制止炮击观音山和处分吴温两人,让他和中山先生之间芥蒂难解。广东地方派军人掀起的“拥程代莫”风潮,也把他推到了粤、桂争斗的焦点上。他越是想远离政争,却越是身陷漩涡,进退决断不易,左右难以两全,前途茫然,程璧光的心境真是坏透了。护法海军将士是自己带着南下的,如今,初衷难以实现,连军饷也是有今天没明天。军心不稳,危机四伏,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事。这支舰队会不会再次分裂?会不会自相残杀或助纣为虐?倘真如此,他程璧光岂非罪莫大焉?
最近,他还接连接到匿名信、恐吓信和反对自己的传单。说实在话,作为军人,他并不怕死。甲午战争中,他腹部中弹,血染征袍,他也没怕过。袁世凯称帝,曾对他“优礼有加”,但他察觉袁世凯有称帝野心,虽无力阻止,毕竟忧患填胸,每日“阳为柔谨,日以粮鸟灌园自晦”,在给友人的信中,常说“自恨不速死”。但现在,他却不得不考虑:倘自己一死,这支海军的未来交托给谁呢?
傍晚,程璧光打起精神去赴宴。席间他浅饮几杯,就告辞返回住处。毕竟是60岁的人了,这点儿酒已使他“两颧微赤”。正要休息,电报局长陈作桢的电话就追来了,说什么也要程璧光今晚务必赏光莅宴。程璧光和陈作桢并不熟识。但人家的盛情难却,推辞不掉,只得皱皱眉头,登小艇去赴陈作桢的宴会。
程璧光这个人,“性简易,居恒侍从极稀。每见官僚习惯,仪卫森严,驺从煊赫,不谓然也。故入粤以来,虽以一身系天下之安危,仍多徒行。间或乘舆,仅一仆从”。何况陈作桢的宴会就设在长堤一带,与海珠岛只一水之隔,行船不过5分钟。所以程璧光没带护卫,乘上一艘疍户的小船就朝对岸划去。
划船的一老一少,是一对母女。珠江上的疍户女人尤善摇船,小船哗啦哗啦走得飞快。
江上的晚风有些凉了,程璧光满头白发都被风吹得飘动起来。
小船很快就接近了对岸。岸边,有座木码头,一道木梯直通岸上。小艇靠了码头,程璧光整整衣襟,迈步走上了木梯。
这时,木梯的顶端突然冒出个人影,黑暗中看不清面貌。程璧光以军人的敏感发现了对方。他略一迟疑,刚想转身回船,对方猛地拔枪在手,对准程璧光“乓――乓――”就是两枪。
程璧光身子一晃,颓然倒下。胸前,鲜血喷涌而出。程璧光本能地按住伤口,用家乡话喊了一声:“捉住渠……”然后就昏了过去。
两颗子弹,一颗中肩部,一颗由前肋穿胸而过。疍户母女吓得尖叫起来。她们慌手慌脚地把程璧光抬上小船,程璧光已气息奄奄,鲜血染红了船板。
营救的人赶来了。大家七手八脚把程璧光抬回住所抢救。但一切都来不及了,程璧光已经溘然长逝。他死不瞑目,那凝固的目光中究竟包藏着怎样的秘密?
4个小时后,人们在木码头附近找到了全新美式六响左轮手枪一支,内中还有4发子弹。另外,一个姓陈的清洁工清晨还在附近捡到一个“形如牛奶罐的铁质物品”。这个清洁工贸然去拧,结果轰然爆炸,当场丧命。
……
张静江严嘴角轻微的勾起一抹冷笑,说道:“这次程璧光之死,引来各种猜测。一种说法,是段祺瑞的北京政fu恼恨程璧光裹胁海军南下,乃派人行刺。一种说法,是桂系军阀不愿意看到海军成为中山先生可资依靠的军事力量,也不愿意看到广东政权落入粤人程璧光的掌握之中,才决定釜底抽薪,痛下杀手。还有一种说法最离谱,说这是我们革命党人朱执信所为。理由是我们革命党人感到程璧光日渐背离护法宗旨,先是依偎于孙中山与桂系之间,以后更骎骎倾向桂系,琵琶别抱,转视线于莫荣新。朱执信等是在中山先生指示策划下,实施了这次刺杀。”
江帮主说道:“对于逝者,讨论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广东局势,本已相当复杂;程璧光的突然遇刺,令局面加速恶化。但是,在另一方面,也未必不是我们的一个机会。只是需要静江兄的配合。”
“什么?”张静江惊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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