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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在仓库清点兵器的时候,李林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唤了他一声。
褚其炎明显就是在走神,手指刚好正在心不在焉的触摸一柄长缨枪的枪头,闻言手下略一失衡,手指就蹭了一道口子,鲜血涌出。
“世子!”李林皱眉,赶忙从怀里去掏金疮药。
褚其炎却是没用,直接从怀里掏出帕子将伤口裹住了,这才回头看向他道:“怎么了?方才你想说什么?”
“没——”李林神色忧虑的看着他,斟酌道:“世子怎么了?属下看您好像是有些精神不济,您要是累了就先回帅帐去休息会儿吧!”
褚其炎手上的伤口蹭的有点深,被帕子裹着,血色也很快渗透。
他的眉峰深锁,垂眸看着,半晌之后却是答非所问道:“城里是什么情况?”
李林闻言,立刻就整肃了心情,正色道:“康郡王从昌州回来的第一件事就已经派人把睿亲王下榻的别院给围了,看样子是准备秋后算账,直接和他摊牌了。”
想到这一次的事,李林也是唏嘘不已,思量了一下又试着开口道:“睿亲王这也算是老谋深算了,没想到居然打了这样一箭双雕的如玉算盘。也好在是浔阳郡主刚巧赶到闹了这么一出,否则——他一直隐在幕后,世子和康郡王此行危矣,怕是就要凶多吉少了。”
褚其炎的目光冷了冷,唇角却是牵起一个讽刺的弧度,道:“是我大意了。”
一直和皇帝兄弟情深,又一直秉承中庸之道从不争名逐利,对皇帝忠心耿耿的睿亲王褚信?谁能想到这会是个包藏祸心的祸害?
步步为营,计算周密——
说起来也的确是唯有这位和皇帝打了几十年交道的睿亲王才能算计的如此滴水不漏,把一个局的战线拉的这么长,并且密不透风。
“当初罗毅的事我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巧妙,坏了东宫方面的算计,还一度为此沾沾自喜。现在想来,这段时间我和东宫在朝堂上斗的不遗余力,落在别人的眼里,根本不过一场笑话。”褚其炎狠狠的闭了下眼,唇边牵起的弧度笑的自嘲,“背后藏了一只道行身后的老狐狸犹且不自知,这也就难怪我和褚琪枫都会被他玩弄于鼓掌。现在看来,就连当初罗毅的事也是他顺手推舟,故意成全,进而送我的一个人情罢了。”
他说着,后面的神色也就跟着缓和了不少,顿了一下又补充,“不过真要比起来,在这件事上太子那里只怕比我还要怄的厉害,当初可是他一手促成睿亲王来楚州的事情的,也恰是险些为此而结果了他一双儿女的性命!”
褚信!
呵——
真要比起来,这所有人里面,只有褚易安才是败在他手里最彻底的一个!
几十年的叔侄情分,英明睿智的当朝太子却还是栽在了睿亲王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笑面虎的手里。
这件事对他褚其炎而言,怎么都不算件坏事。
可也莫名的,这一刻他的心里也丝毫不觉得快慰,反而压抑沉闷的厉害。
定了定神,褚其炎就又看向了李林,迟疑了一下道:“褚琪枫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李林愣了一愣,随后就明白过来他所指是褚浔阳。
今天就为了去追褚浔阳,他竟然临阵离开,这着实是不符合自家世子的作风的。
李林心中忧虑不已,面上还是竭力维持镇定的回,“暂时还没有,之前坛子回来报过一次信,说是康郡王带人攀下崖底去寻了。”
那里的崖壁陡峭,希望本就十分渺茫。
这一点彼此都心知肚明,不过知道褚其炎可能并不想听,李林也就识趣的没有多言,紧跟着就有转移了话题道:“不管怎样,东宫这一次是一定会拿睿亲王府开刀的,我们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
“先看看!”褚其炎道,却是抬手制止他。
就目前来看,在这一局上,他都还没有具体的损失,但是被褚信坑了这么一下总归是意难平也就是了。
“走吧,先回大帐吧!”深吸一口气,褚其炎就重新镇定了心神走了出去。
他的兴致似乎一直不高,沿路巡逻的士兵遇见也都尽量的保持距离,不凑到他面前去触霉头。
彼时已经是日暮时分,夕阳的余晖自西方的天空洒下,晚风中,将万物的影子都拉的很长的打在杂草丛生的地面上。
夕阳下,两骑快马奔驰。
马背上的少女身姿纤柔,容颜清丽。
金色的阳光在她周身晕染一片融融暖意,可彼时她的眸子清冷,却又不合时宜的冲撞剧烈。
这画面宁静瑰美到了极致,她周身的气场却又凛冽而冰凉,叫人看看着,心中便是百味陈杂,不知该是如何形容那一刻的感受。
褚其炎的脚步就在大帐前面的空地上顿住,负手而立,等着褚浔阳二人走近。
褚浔阳翻身下马,却是招呼也不打,直接就错过他身边大步进了帐子里。
褚琪枫落后一步,把战马交给士兵牵走。
“没事吧?”褚其炎待到他走近了方才开口问道。
“嗯!”褚琪枫略一点头,却没急着进帐子,只就四下里环视一圈道:“白天的战事如何?刻有大的损伤?”
“还好!南华人比我们的损失重!”褚其炎道。
他两人从来都是面合神离,又是死对头,背地里似乎是已经到了有你没我的地步,可是这一次——
同时成了别人圈套里的猎物,一时间倒是连寒暄都觉得无力。
静默的站了会儿,两人才要移步进帐子里去,远处就又是一骑快马奔来。
褚其炎的脚步顿住。
褚琪枫只回头看了眼,也没说什么,率先打开毡门进了帐子。
褚其炎侧目给李林使了个眼色。
李林会意,赶忙打了个手势迎上去将那人截住。
褚其炎款步过去。
“见过世子!”那人翻身下马,单膝点地行礼。
“什么事?”褚其炎淡声问道。
“昌州方面的事情已经打探清楚了。”那人回道:“昨日康郡王带人出城接运粮草,有人和昌州方面勾结,泄露了粮草押运的路线给附近的山匪知道。康郡王赶过去的时候又被事先埋伏在那里的杀手偷袭,人马被冲散了。据说当时恶斗之中康郡王曾被逼入附近的荒山,整夜未归。这批粮草是后来赶过去的延陵大人帮忙带回来的,一直到黎明时分康郡王才再次出现。”
“嗯?”褚其炎听着,本来平静无波的眼眸当中颜色突然不觉的一深,这才自远处收回目光看向那人。
那人单膝跪在地上,仍是一五一十的回道:“后来属下特意带人去那附近的山林里查看过,那里面有一处不小的沼泽,附近七零八落散落了许多的血迹,虽然未见尸首,但是不难看出,那里绝对是经过一场恶斗的,并且惨烈程度菲比寻常。”
“所以呢?”褚其炎的眼睛眯了眯,冷涩笑道:“你的意思是褚琪枫被困在那林子里的时候有奇遇?”
“这个属下不敢妄论。”那人道,顿了一下,还是拿眼角的余光小心的打量了一眼他的神色道:“只是康郡王能在多反冲击之下安然脱身,事情看起来着实有些诡异。”
褚其炎的唇角微微扯动了一下,抬手挥退了他。
“属下告退!”待到那人离开,他才回头看了眼远处的大帐,思忖道:“你觉得呢?”
这话自是对李林说的。
李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眼,神色凝重,只就实事求是的提醒道:“可是康郡王自回来之却对昨晚他自己的行踪只字未提。”
如果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何至于此?
话不用说的太明白,谁都心里有数。
“呵——”褚其炎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稍稍侧目朝他看过去,“叫人去查,不必激进行事,但迟早我都要一个水落石出。”
“是!”李林答应着,转身刚要退下,就见斜对面的从营门方面一骑快马奔来,却是蒋六。
李林心中狐疑,就势收住了步子。
蒋六来的很急,下马之后就直接进了帐子里,不多时那毡门再度被打开,风风火火第一个走出来却是褚浔阳。
褚其炎的目光微微一动。
褚浔阳的动作很快,出来之后直接就一跃上马,清喝一声扬长而去。
褚琪枫在帐子里并没有出来,后面还是蒋六追了出来,跟着她一起离开。
褚其炎的眉头深锁,看了李林一眼。
李林点头,匆匆转身离开。
楚州北城门外十里处的一座庄园,其外重兵围困,把守的密不透风。
褚浔阳风尘仆仆赶过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
“参见郡主!”把守的人赶忙上前行礼。
褚浔阳翻身下马,随手将马鞭扔给后面跟来的蒋六,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人呢?”
“已经截住了,在里面。”那人回道,亲自开了门将她引进了院子里。
这庄子不是很大,也就是两进的院子,只是花园较之于一般城里的府宅要打上一圈。
褚浔阳在那侍卫的引领下疾步往里走,穿过几道拱门,进了最里面的院子。
那院子里外也是守卫森严,被围的密不透风。
她举步跨进去,马上就有人开门。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灯,本来不是特别大的屋子被这灯影一衬,看上去光线十分昏暗。
正对门口的大床上,一名形容枯槁的烤着背靠床柱一动不动的坐着,皱纹堆叠的脸上神采亦是十分黯淡,只有目光清明,甚至还有丝丝的冷意透出来。
听闻开门声,他扭头看来。
显然褚浔阳的出现叫他有些意外,不过到底也是历尽千帆的当朝亲王,他也是很快就恢复如常。
“怎么是你?哪两个小子呢?”褚信的声音很冷也很硬。
褚浔阳一步跨进门来,径自走到他的床前,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往他怀里一扔,也不废话,直接道:“做戏做全套,我手上没有所谓蛊毒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这瓶药的效果也是差不多,别等我动手,你自己吞了吧!”
看着滚落在被褥上的小瓷瓶,褚信先是愣了愣,虽然反应过来就是不可置信的哑声笑了出来。
褚浔阳也不理他,只就面色冷凝的看着他。
褚信自己兀自笑了一会儿就又打住,神色晦暗的盯着她,语气平稳道:“浔阳你也不要异想天开,就算现在本王落在了你的手里,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处置我?”
“说我里通外敌吗?说我意图谋害皇嗣吗?还是说我假称中蛊,扰乱民心?”他自己说着就有些疲惫的闭上眼,摇头冷笑道:“这前两项随便拿出一项来就是足以砍头的大罪,可惜啊——你手上没有证据。而至于后一条——谁说本王中了蛊就该直接一病到死?就算你有千般理由,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在手,你奈我何?”
“谁说杀人就得要证据了?又有谁说我想要你死就非得要借陛下的手来操刀了?”褚浔阳安静的听着他说完,仍是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他,“现在就算是你想死,我也不会答应。你的命没那么值钱,我也不稀罕,既然你早就给自己找好了结局,我今天也只就成全你,这药你吞了即可。放心,死不了人,我也不不会揭露你在此处的所作所为,不仅如此,我还会安然送你回京城。到时候你还是尊贵无人可比的睿亲王,即使是死,我也会给你一个忠君爱国的好名声,你怎么都不吃亏。”
褚信见她信誓旦旦,也终于再端不住架子,用了一种防备夹带审视的眼神开始上下打量她。
褚浔阳却是懒得跟他耗时间,直接对蒋六命令道:“给他灌下去!”
“是!”蒋六上前夺了那药瓶在手。
褚信的年纪大了,再者又是一介文人出身,根本抗衡不得,直接就被他强行按住,将那一小瓶药给灌了下去。
褚信卡着自己的脖子大声的咳嗽,这个时候才开始慌了,涩哑着嗓子严词质问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自然是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但凡和此事有关的,你们也一个也跑不了。”褚浔阳道,哪怕对方只是一个花甲老人也再激不起她一丝半点的同情心,“别想着你自己把这事儿扛了,你没这本事,也没这分量。”
“你——”褚信看着她冷然的表情,心里突然一片冰凉,虽然不愿意相信,但还是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冲破脑子暴露了出来——
这个丫头,已经捏住了他的命脉,将他所有的底牌都掌握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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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老叔公其实是个老不死的坏蛋,这算是半只boss的分量吧,先拉出来练练手╮(╯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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