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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整夜之间整个京城之内就如是翻了天,先是一再的发生火药爆破事件,紧跟着又全城搜捕乱党,黎明时分,眼见着是要消停了,却又骤然陷入一片兵荒马乱的混沌之中。
百姓们闭门锁户,全都听着外面衙差和军队来往的声音,一时间整个京城之内风声鹤唳,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和压迫。
御书房内。
皇帝面色阴沉,没精打采的靠左在宽大的龙椅上,脸上皱纹叠起,嘴唇干裂,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而全身上下唯一还透着生气的就是那双眼睛,目光阴冷而带着嗜血的愤怒,面无表情的听着暗卫不时的将外面的最新消息回禀。
“陛下,南河王世子带来的人已经妥善安置,就在旁边的偏殿,随时听候陛下差遣。”
“陛下,您的圣旨已经传抵各处宫门,虎威大营全面设防,将整个京城固守住了,在得您谕令之前,不会有任何一人有机会进出京城。”
“陛下,九城兵马指挥使已经拿下,暂扣天牢,属下已圣旨送到,整个九城兵马司在此案尘埃落定之前,任何一人不得擅自执行太子殿下的任何指令,违者就地格杀!”
“陛下,御林军已经奉命封锁了整座东宫,东宫一干人等尽在掌握,这是太子殿下中毒昏迷,尚未苏醒,东宫一干人还要如何处置?请陛下明白示下!”
……
各种各样的密报流水一定不住的呈送到皇帝的御案上,皇帝始终一声不吭的听着,直至这会儿才缓缓抬了下眼皮,哑声道:“此事还有待追查,就算有证据直指东宫,朕也总要给他们分辩的机会。太子昏迷,东宫现在是琪枫主事,那就暂且不要动她,再传朕的一道圣旨下去,把浔阳打入天牢,一切——”
皇帝说着,嘴角突然就痉挛似的抽搐了一下,用力扣紧座椅的扶手,目光阴冷的看向了躬身站在下面的暗卫道:“方氏呢?”
“已经派人去拿了,如果顺利的话,两个时辰应该就能带过来。”那暗卫回道。
皇帝抿着唇角想了一想,然后才又继续之前的话题道:“那就把浔阳先关着,回头等方氏到了,当面对质以后再说其他!”
涉及到前朝,这件事就兹事体大,这就是谋逆的大罪,哪怕是褚易安也担待不起。
按照皇帝心里的真实想法,他是宁可错杀三千也不肯放过一个的,却只奈何他这里刚刚遭逢大劫,一夜之间就子嗣凋零。
何况——
褚琪枫还是他曾经最为看重喜欢的一个孙子。
这件事,哪怕时候能够证明只是子虚乌有,可一旦褚琪枫先因为此事入狱,这也将成为他这一辈子的污点。
而褚浔阳一个女子,皇帝自是不会考虑那么多了。
所以此时他能给褚琪枫留了最后的一点尊严面子——
说起来还是得要谢谢褚易简了。
“是!”那侍卫领命,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斟酌了一下又再开口道:“陛下,那太子殿下那里——现在整个东宫都被封锁了起来,和外界断绝了一切来往,听说殿下身上中的毒就只有延陵大人可以解,需不需要——”
皇帝的眉头烦躁的拧起——
褚易安是为了救他才会中毒,而且又是他仅剩的两个儿子之一,可一直以来都引以为傲的长子,他自是不能放任对方的生死不顾。
只是——
李瑞祥面色平静的站在他身后,听了这话,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那暗示试着开口,见皇帝没有发话,才又继续道:“侧妃娘娘的事,真要过问的话,肯定也是要殿下在场方能说的清楚的!”
方氏的身份有问题,当初可是褚易安不顾一切,甚至于不惜和罗皇后决裂都要纳的她的,关于这个女人的底细——
别人怎么想的先姑且不论,只就皇帝对自己那个长子的了解——
他就绝对不相信褚易安会全不知情。
所以到时候要找了他来对质也是一定的。
皇帝的唇边牵起一抹阴森的笑容来,忽而面色一肃,冷声命令道:“再派一队御林军出去,把陈赓年的府邸也给朕围起来,这里边的事情不必他们掺合,太子那里——”
延陵君和褚浔阳之间,已经相当于是心照不宣了。
方氏的身份被抖出来,皇帝对褚浔阳自是恨的牙根痒痒,延陵君为了褚浔阳都替死了一回了——
这个节骨眼上,他又如何能够放心,是一定要这个人也一并控制起来才能放心的。
皇帝说着一顿,这才抬手招了李瑞祥上前道:“你亲自跑一趟太医院,太子那里不能耽搁,吩咐别人去吧,告诉他们,若是治不好太子,朕要他们全部陪葬!”
陈庚年都断言褚易安身上的毒就只有延陵君能解了,皇帝这是自欺欺人呢?觉得自己拿陪葬做威胁就是仁至义尽?也不想想那些人根本就是能力有限。
李瑞祥的心里不住冷笑,面上却是不显,躬身应诺,“是!”
说完就抱了拂尘径自往大门口走去。
彼时那暗卫还垂首站在大殿当中,两人错肩而过的时候,李瑞祥便是拿眼角的余光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方氏的身份被暴出来是迟早的事,虽然目前褚浔阳和东宫的状况都岌岌可危,李瑞祥的心中却是颇为淡然,只就心平气和的办着皇帝交代给他的差事。
城东,慧园。
这里是隶属于京中皇室园林中的其中一座,占地不算太大,建筑风格却极为奢华,期内建筑都是请了各地的能工巧匠专门打造,期内四处庭院,每一处都风格迥异,既有江南水乡的静谧柔美,又有北方塔楼的粗犷庄严,甚至于一处还融入了异域风情,建了一座圆形顶棚,描金画彩的殿宇。
这座慧园,隐没在京城之地的繁华喧嚣之内,虽不是很起眼,但据说这处园子却是早些年皇帝最爱的。
而现如今,这院子就被用来招待了喜好游历山水的南华安王殿下。
当夜色消褪,太阳升起的时候,整个院子里的色彩被照亮,一眼看去光线夺目。
延陵君站在角楼外沿的露天平台上,一改常态,面上惯常风流雅致的笑容消散无踪,一张五官清俊的面孔漠然而不带一丝情绪的也是听着下头的人把一条又一条的消息禀报给他知道。
“整个京城都被虎威大营围住了,东宫也全部落入御林军的掌控当中,西越皇帝那里已经降旨,对外宣称说是太子重伤需要静养,并且防范刺客,所以才将整个东宫保护了起来,并且以太子伤重昏迷为由,暂时掳了西越太子手上的所有实权,就连殿下的心腹,九城兵马指挥使梁大人也被管制了起来,看样子,是准备要大动干戈了!”一名密探言简意赅的把最新的情况整理综合了说给他听,一面偷偷打量他的脸色,见他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这才大着胆子道:“还有就是——就在刚刚,宫里又传了一道密旨出来,把康郡王留下来主持东宫事物,可是郡主——郡主却被他们秘密押入天牢了。”
因为知道他对褚浔阳紧张的很,那探子说完就干脆屏住呼吸,连气都不敢喘了。
不想延陵君听了这话也没什么表情,只就问道:“还没弄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吗?”
“这——”那探子惭愧的垂下头去,“自从中秋国宴的宫变之后,西越皇帝身边近身侍候听令的人全都换成了暗卫,而且这件事好像是涉及到了什么隐秘,宫里那边的消息封锁极严,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到确切的消息。”
这么大规模的针对东宫展开行动,肯定是发生了天大的事。
褚浔阳被带走,延陵君却也不敢判断此事就一定是和她有关,毕竟——
众所周知,褚易安和褚琪枫都对她十分在意,皇帝拿住了她,也就等于是同时限制住了他们父子三人。
可——
这到底是什么事,能让皇帝连太子的身份都不顾了,突然就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来了。
延陵君的买你上虽然不显,心中却是分外焦虑。
就在这时,楼下人影一飘一晃,为了节省时间,一个女子轻灵的身影直接就从院子里凌空而起,飞身落在了这角楼之上。
“延陵大人!”洛水单膝点地,开口就没废话,直接言简意赅道:“千机阁得到的最新消息,御林军围困东宫之前,皇上所下的第一道领命,是派遣了大批心腹暗卫连夜出城,奔袭慈修庵,应该是冲着方侧妃去的。并且就连被丢弃在城外皇庄上的东宫五郡主也都额外派了人去看管。从这个阵仗上来看,皇上这是要针对东宫大动干戈了!”
这样的情况,若不是出现了反遭叛乱的事故,是绝对不应该发生的。
何况还是在褚易安刚刚舍命救了皇帝的前提下。
得到的消息越多延陵君也就越是觉得此事棘手,唇角一勾,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道:“原因!”
“不知道!”洛水也是答的干脆,略一沉吟道:“我这里只隐约得到了一点消息,事情好像是从南河王世子连夜进宫开始的,他当时像是带了个什么人去见皇帝,不过他防范的手段了得,我们的人也没能得到确切的消息。”
“褚琪炎?”延陵君齿间缓缓玩味着这两个字,半晌没动。
问题果然还是出在他的身上的。
他居然这么就迫不及待的就要对东宫出手?如果不是他自己本人已经疯了,那便只能是因为他对此事胸有成竹了。
这样一来,眼前局势就更是严峻了。
“知道了,你们都去吧!”稍稍定了定神,延陵君略一抬手,“各方面的消息都给我盯紧点儿,再有变动的话,一定第一时间过来告诉我知道。”
“是!”两人领命,起身下楼,刚刚绕到楼梯口,却是迎着身着一身大红色锦袍的风邑从楼下上来。
两人赶忙躬身让到旁边,待到风邑上楼之后才匆忙转下了楼梯。
延陵君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就先转身看过去。
“一直都想和你私底下说说话,总是不得机会,这会儿难得你登门,却又闹出了这样的乱子。”风邑笑道,他倒是丝毫也不被眼下西越朝中这风声鹤唳的局势困扰。
延陵君迎着他走进内室。
风邑已经大大咧咧的找了睡榻往上面一靠,一面提了桌上酒壶往杯中斟酒,一面懒散道:“现在事情都还未明,你也别过分紧张了,再怎么样,那褚易安和西越皇帝之间都还保留着一个父子名分,一时半刻的,还出不来什么大事。”
皇帝是个什么习性延陵君自是十分清楚,所以对此也不十分乐观。
他并没有接风邑的话茬,而是径自走到另一边,从桌上取了个小瓷瓶,转身扔给了风邑道:“这件事,还得要麻烦舅舅替我走一趟!”
风邑接了那瓶子在手,努努嘴,坐直了身子道:“是什么?给西越太子的解药?”
“嗯!”延陵君点头,走过去,把他刚刚斟满还没来得及喝的那杯酒拿在手里,凑近鼻尖嗅了嗅,一张脸孔上还如是挂了一层霜,不肯透露半点的情绪出来,道:“另外我还没有给舅舅道谢,我和师伯打扰舅舅了。”
风邑听了这话,眼中光芒不觉的一黯,不过也只是那微弱的一瞬间,随后很快就又恢复如常。
他起身,抬手拍了拍延陵君的肩膀,看着他道:“君玉啊——”
延陵君坦然的与他对视。
两个人,四目相对,风邑想要说什么,可最后却又是莫名的欲言又止,摇头笑道:“算了,这些话容后再说,说吧,你要我怎么帮你?现在东宫都被皇帝封锁了,我要公然前往拜访,是铁定进不去的,还会惹人怀疑。”
“舅舅过来这里之后,好像还没有单独正式的拜见过西越的皇帝陛下吧?”延陵君道。
“然后呢?”风邑道。
“顺便把这给他身边的太监总管李瑞祥就行了。”延陵君道。
为了褚浔阳考虑,李瑞祥也绝对不会容许褚易安出事。
风邑倒是有些意外,眼中颜色不觉得一深。
延陵君笑了笑,道:“褚易安到底也是一国储君,有些事,皇帝偏激,他身边的人却是明白的!”
李瑞祥做事就只考虑褚浔阳,但是这个秘密——
却是不能让其他的任何人知道的。
风邑也是皇室出身,自然也明白这些——
皇帝是老了,活不久了,他身边的人自然也都要抓紧时间另寻明主。
这个时候,李瑞祥顺水推舟帮忙递送一下解药,简直就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了。
“嗯!好,我知道怎么做了!”风邑点点头,把瓷瓶揣进怀里,转身就要下楼。
“等等!”延陵君却在背后又把他叫住。
风邑回头,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还有事?”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眼下又是多事之秋,舅舅你进宫去求见西越皇帝,想好了由头了吗?”延陵君问道。
宫里刚刚出了这么多事,风邑要去拜访皇帝,直接说是请安,其实也是可以的。
可延陵君既然特意问了,那肯定就是还有别的想法。
风邑也是个一点就通的,直接就不说话了,一挑眉毛,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延陵君的唇角弯了弯,却够不成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他就举步缓慢的走到一旁,慢慢的开口道:“我不管东宫出了什么事,也不管这也一次的事最终要如何解决,若是万不得已——我只要她没事!”
“嗯?”风邑一愣,一时间倒是有些没有明白过来。
延陵君忽而转身,再度看向了他,“西越皇帝,他能随意处置他西越之中的任何一个子民,可的对我们南华的贵族——却是没有这样的权力吧!”
风邑的眉头一皱,忽而倒提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脸上表情突然就变得纠结又扭曲。
他咳嗽了两声,转身回来,拍了下延陵君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君玉啊,不是舅舅不肯帮你,而是——你也知道,连晟那里闹的不像样子,他才刚大张旗鼓的抬着聘礼去东宫提亲,我这个做舅舅的,虽然不介意为了帮你一把,牺牲一下我的婚姻大事,可这叔侄两人公然抢媳妇,这——怕是不好吧?虽说只是权宜之计的暂时博了名头,时过境迁就可以再找借口推了,可这样一来,对浔阳郡主的名声也不好,到时候——”
他会想歪了,延陵君也并不意外,只是听他滔滔不绝的说了这么多,就难免的脸色不好。
强压下心里沉闷的感觉,延陵君才忍着没对他甩脸色,道:“我是叫舅舅你去提亲,却没叫你去给我迎一个舅母回来,作为长辈——您去替您的外甥牵线一次,这不为过吧?”
让风邑去求亲,的确也能暂时化解褚浔阳眼下的困境,但也诚如风邑所言——
这对双方的名声都不利。
横竖他这一生是都已经认定了那个女子,以前是一直在等着她点头,那么如今,既然是情况特殊,也无妨是就一步到位了。
风邑这一次是真的被惊的不轻,脸上神色瞬间转为凝重,嘶嘶的抽着气道:“以你的身份,要向西越皇室提亲原也当得,可眼下时间紧迫,没有皇上的圣旨,怕是西越皇帝也未必肯买账的。”
“没有圣旨,还可以有口谕!”延陵君道。
风邑一惊,“你要假传圣旨?”
“眼下我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不过一道圣旨而已,山高皇帝远的,西越皇帝还能立刻叫人去南华求证此事不成?只要我敢说,他就得信!”延陵君道,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待到此事平定,回了南华,宫里那位还能缺了我这一道圣旨不成?”
提起南华皇帝,他的言辞语气之中并无丝毫的敬重,反而满满的都是轻蔑讽刺之意。
风邑闻言,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面上表情也带了几分古怪,半晌,他才是苦涩的叹息一声道:“以你母亲的身份,求他一道圣旨不在话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说完,就又深深的看了延陵君一眼,然后就转身快步下了楼梯。
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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