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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呼啸,卷起鹅毛般的雪片漫天纷飞,天与地之间充斥着灰暗的苍茫。
沈妍裹着厚厚的裘氅临窗而立,透过玻璃凝望窗外,不时长叹一声,脸上充满郁色。窗外,几树红梅烂漫盛放,那浓重的艳色看到沈妍眼中却是无力的苍白。
“夫人,您坐下吧!站得太久腿又要肿了。”
“什么时辰了?”沈妍坐到软椅上,掀起裘氅的下摆盖到肚子上,双手轻轻摸抚,眼睛又投向窗外,一声长叹,她的眼角浸出晶莹的泪滴。
“巳时正刻。”黄精知道沈妍这几天很难受,小心翼翼递给她一杯奶酪,又轻声说:“木香和艾叶到梅园采梅花了,苏嬷嬷说要给夫人做红梅水晶糕吃。”
沈妍没有一点胃口,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必须强迫自己吃东西,供给他们营养,“我想到梅园走走,来了映梅轩几次,还没到梅园赏过梅花呢。”
黄精想出语阻拦,看到白芷站在门口朝她使眼色,她赶紧答应了。两个丫头帮沈妍穿戴严实,又叫了几个婆子扫雪开路,主仆几人冒雪去了梅园。
今天是沐元澈迎娶徐慕绣做平妻的喜日,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老天也跟着凑热闹,昨天晴得很好,没想到今天清晨开始下雪,到现在都下得昏天暗地了。
三天前,皇上下了一道圣旨,是给沈妍的。大致意思就是说沐元澈要娶平妻了,胜战侯府琐事很多,不利于沈妍安胎,让沈妍到宫里去休养安胎。
圣旨还没下来,白贤妃就得到了小道消息,急忙派人出来给沈妍送信,让沈妍想最稳妥的理由拒绝进宫,否则凶多吉少。不用白贤妃说,沈妍也知道皇上让她进宫安胎本身就没安好心,再厉害的羊进了狼窝想全身而退也万难。
传旨太监带来了车驾,传完圣旨,不容沈妍推脱,就要接她入宫。沐元澈要进宫见皇上,被沈妍拦住了,皇上下这道圣旨,就有最合理的理由。沐元澈进宫也会无功而返,说不定还会被皇上等人揪住把柄,有去无返。
皇上下圣旨,就堵死了他们的退路和进路,两人一时都不到最好的办法。正当他们万般为难、无计可施之际,金财神从天而降,帮了他们的大忙。
年底了,济真堂和生产间都要对账清账,非沈妍参与不可。皇上若敢跟金财神争人,楚国驻大秦的外交官肯定会逼着大秦朝廷连本带利还银子。皇上惹不起金财神,但还是以不让沈妍操劳为由,让她离开胜战侯府,住到外面去。
引凤居离胜战侯府太远,沈妍怕一旦有事不方便照应,就住进了沐元澈在太学附近的外宅映梅轩,同济真堂和胜战侯府都离得不远。
皇权至尊至上的社会形态,不管那个坐皇位的人多么无能、多么糟糕,他的话也是金科玉律。就算是不反抗,也会一不小心被有心之人扣上大不敬或欺君重罪的帽子。满门抄斩、血染长街,还不是上位者的一句话吗?
每每想到这些,沈妍心中就积聚着一口浓厚的郁气,吐不出,也咽不下。
“山橙和龙葵有消息传来吗?也不知道侯爷情绪怎么样。”
“夫人放心,侯爷也是见过大阵仗的人,千军万马都能帅,不会有事的。”
沈妍摇头暗叹,没再说什么,心一直悬着,总也放不下。正因沐元澈曾统帅千军万马,一朝虎落平阳被犬欺,才会有极大的心理落差,很容易出事。
慧宁公主死后,皇上没急着清算沐元澈和慧宁公主提拔的人。这并不是皇上恩怨分明、大人大量,而是他在等机会,一个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现在,皇上和徐慕轩等人已经布好了雷区,逼着沐元澈走进去。沐元澈必须万分小心、极尽能事的隐忍,否则一旦踩到雷,等到他的就是粉身碎骨。
沈妍得项怀安教导,也看清了朝堂的局势,劝沐元澈做小伏低忍耐,等她生下孩子再从长计议。她最担心的就是沐元澈忍不住,会暴发反抗,惹来大祸。
“白芷,那些人都安排好了吗?”
“夫人放心,左皇子的人可用可靠,又有黄芪和忍冬亲自安排,万无一失。”
沈妍点点头,只要人安排好,徐慕绣就没机会进胜战侯府的大门了。有徐瑞云与人通奸做前科,今天的事一出,徐慕绣有可能被直接抬进庵堂寺院。
此计狠毒,但沈妍并不觉得自己做得过分,那只能说徐慕绣命不好。对于觊觎她丈夫的女人,她手下留情才是蠢人呢,哪怕沐元澈一点都不喜欢也一样。
从门第出身来说,徐慕绣也是名门淑媛,只是被徐家二房的名声带累了。被五皇子退婚之后,她的婚事就耽误下了,到现在都成老姑娘了。她一直对沐元澈有心,成了老姑娘还能嫁给心怡之人,哪怕是做平妻,对她来说都是天上掉下的金馅饼。有圣旨指婚,她欢天喜地,也乐得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庞贵妃和端华公主等人积极促成这件事是想看沈妍的热闹,让沈妍憋屈痛楚,她们才畅快。继而,她们也想通过徐慕绣的手谋害沈妍,达到自己的目的。
皇上横插一杠给沐元澈指婚,被庞贵妃等人怂恿只是因由之一。除此之外,他还另有目的。他要逼迫沐元澈,试探沐元澈的底限,这也是帝王心术。别看皇上昏庸,没有大智慧、大谋略,一些小算计、小手段还是不少的。
慧宁公主是被皇上指使下人毒死的,不管徐慕轩等人如何为皇上开脱,皇上的狠毒可见一斑。慧宁公主死后受了太多不公平的待遇,而沐元澈一直隐忍。但皇上对他并不放心,怕他有朝一日会报复,早就有斩草除根之心。
沐元澈有莫大的军功在身,又有丹书铁券,只要不是谋反叛国的重罪,皇上不能要他的命,徐慕轩等人都清楚这个事实。所以,他们要逼沐元澈,把他逼到绝境,让他受尽侮辱折磨,最好逼得他谋反叛国,他们就能理所当然除掉他了。
梅园中,枝桠如虬,红梅怒放,满园艳色点亮漫天风雪,一片丹心向阳开。
沈妍摘了一朵梅花闻了闻,清寒的香气沁入肺腑,令人神清气爽。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感受到沈妍的烦闷压力,这几天一直安安静静。闻到梅花香,他们就活跃起来了,先是试探着轻轻踢打,很快就撞来撞去,翻起了跟斗。
笑容悄然爬上沈妍的面颊,她双手抚着肚子,又忍不住一声长叹。她现在怀有孩子,好多事情不方便去做,她要再忍耐几个月,等她的孩子生下来。她秉性并不恶毒,只是有恩必报,有仇也会必报,只是现在时机还未到。
……
迎亲送嫁的队伍在肆虐的风雪中蹒跚而行,十里红妆在一片苍茫的天地中异常突兀。老天成心为难在朝堂风头正劲的武烈侯府,这时候,风雪异常猛烈。
徐慕绣虽说是嫁给沐元澈做平妻,可有圣旨指婚,庞贵妃又下懿旨准许徐慕绣使用正妻专用的正红色,她的行头妆扮连同嫁妆都遵循了正妻的标准。
武烈侯府为嫁徐慕绣这个嫡支嫡长女,准备得很周全,就是想办一场超越正妻的隆重风光的婚礼。可惜,老天不给徐家面子,非来一场寒风冷雪,导致徐家费尽心思准备的婚礼举行得很尴尬,连看热闹的人都很少。徐家怕丢脸面,就花钱雇用了许多流民乞丐,装成看热闹的人混到人群中充数,说一些吉利讨喜的话。
沐元澈按迎娶平妻的标准迎亲,只带了沐功沐成,还有女扮男妆的山橙、龙葵和半夏。圣旨压着让沐元澈到徐家迎娶,沐元澈没办法,原本只打算带沐功和沐成。沈妍让山橙三人扮成男妆同去,就是让她们时刻提醒沐元澈忍耐。
山橙搓着手呼了口气,低声问:“龙葵,看到黄芪了吗?什么时候开始?”
龙葵裹紧棉氅摇了摇头,“没看到,不是约定在前面那个路口吗?你再忍耐一会儿,还有十几丈就到了,半夏已经发了暗号,估计她们在前面等着呢。”
半夏抬了抬手,说:“黄芪姐姐和忍冬就在那边的人群里,她们都扮成看热闹的人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早一会儿也没事,实在太冷了。”
山橙和龙葵一起点头,“你给她们发信号,早开始早结束。”
沐元澈骑着马走在迎亲队伍最前面,听到山橙三人低声议论,就冲她们点了点头。他不知道沈妍有什么计划,但不管沈妍要做什么,他都会全力配合。
黄芪和忍冬接到半夏的信号,两人低语几句,给旁边几个人使了眼色。那几个人冲她们点了点头,刚准备开始,就见一队车马朝这边奔驰而来。地面上的雪很厚,马蹄车轮经过,声音不大,但远远就能看出这队车马来得很急。
“圣旨到——胜战侯沈元澈接旨。”
这段时间,沐元澈受到太多不公平的待遇,冷落、嘲笑和白眼都成了家常便饭,他强迫自己忍。现在,还要被圣旨压着娶徐慕绣为平妻,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又有圣旨来了,他不知道是什么,但他知道这是皇上等人新一轮的挑衅。
沐元澈暗暗咬了咬牙,满面阴沉消失,换了一副平静的表情。他活动了一下冻僵的身体,跳下马,慢慢弯腰,准备跪地接旨。看到来传旨的是徐慕轩,他腾得一下站直身体,紧紧抓住马鞍,冷眼注视徐慕轩,眼底闪过浓郁的戾气。
一阵疾速的冷风吹来,卷起地上的雪片,与空中的雪花交织纷飞。这一阵风雪过去之后,低迷的天好像一下抬高了很多,雪停了,风也变小了。
徐慕轩刚下车,就赶上那一阵风雪,他没驻足、没退后,顶着风雪朝沐元澈走去,脸上密布狠厉的轻蔑。风雪过后,他冷哼一声,掸掉身上的雪,打开圣旨。
山橙给沐功沐成使了眼色,沐功沐成无奈皱眉,赶紧上前扶沐元澈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胜战侯沈元澈休掉沈氏,扶徐氏为正妻,钦此。”
徐慕轩合上圣旨,一只手递给沐元澈,笑意吟吟说:“沐侯爷,接旨吧!”
沐元澈听到这道圣旨,并没用很惊诧,仿佛这早在他意料之中,他甩开沐功沐成,站直身体,怒视徐慕轩,“这又是你进了馋言吧?你究竟想干什么?”
“这是皇上的英明决策,你竟敢说是别人进了馋言,这就是对皇上的大不敬之罪。不要以为你有军功在身,你有丹书铁券护卫,皇上就奈何不了你。”徐慕轩说话的声音很高,随着他慢慢走近沐元澈,声音也压低了,“你问我究竟想干什么?呵呵,那我就告诉你,你要听清楚。自古以来,杀父之仇和夺妻之恨都以命去报,你做过什么,你也知道。所以,你必须死,还要死得很惨。”
慧宁公主的死虽说是皇上指使人毒害所致,徐慕轩谗言怂恿、设计谋害也起了极强的推动作用。到现在,沐元澈才明白徐慕轩鼓动皇上对慧宁公主下手,实际是想砍掉慧宁公主这个大树,继而来对付他,置他于死地。
徐慕轩让他死的理由很简单,简单到令他啼笑皆非,又恨得咬牙切齿。徐慕轩费尽心机,就为报夺妻之恨,他夺了徐慕轩的妻吗?一而再、再而三闹腾,最终提出退亲的也是徐家,沈妍是被弃之人,怎么就能成了他夺妻了?
之前,以沐元澈洒脱率真的性情,想不通徐慕轩的心思,也不明白徐慕轩为什么会恨他入骨。现在,他才知道因由,责怪自己后知后觉,但并不觉得自己亏欠于谁。徐慕轩又出阴招,他必须拆招迎战,这与他一再的忍耐背道而驰。
“沈侯爷,接旨吧!”徐慕轩一脸阴笑,冲沐元澈抖了抖圣旨,又冲随从摆了摆手,“给沈侯爷准备笔墨纸砚,皇上还等着看沈侯爷给沈氏的休书呢。”
随从端来一只托盘,上面摆有笔墨纸砚,显得是早就准备好的。徐慕轩把圣旨放到托盘上,亲自端着托盘朝沐元澈走来,满脸冷嘲催促沐元澈接旨写休书。
沐元澈踉跄后退几步,银牙咬碎,嘴角淌出血迹。他五脏六腑涌动怒火,若不发泄出来,这一腔的怒火就要反他烧毁烤化。沈妍一再告戒他忍耐,不管吃多少苦、受多少气,至少要忍到他们的孩子出世,让孩子看看这一方天地。
别的事他都可以忍,但休掉沈妍,这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接受的事。皇权高压、小人得志,他感觉自己已忍到极限,已忍无可忍。如果再忍下去,等待他的就是毁灭,他毁灭了,又如何保护他的妻儿?如何为他的生母报仇?
徐慕轩见沐元澈气急,忍不住冷笑出声,“沈侯爷,赶紧接旨写……”
沐元澈抬起脚踹向徐慕轩的胸口,顺手抽到腰间软剑,指向天空。徐慕轩没想到现在如丧家之犬一般的沐元澈竟敢对他这新晋的一等侯、皇上最宠信的心腹之臣动脚。他始料不及,手中托盘里的圣旨和笔墨纸砚都掉到地上。他身体飞出几步远,摔落在地,又滑出去一丈多远,撞到马车上,才很狼狈地停下来。
端华公主同徐家人一起给徐慕绣送嫁,听到圣旨说让休掉沈妍,她就下车来看热闹。见徐慕轩被踹,她大光其火,舞动蛟皮鞭,想抽打沐元澈。看到沐元澈手中的软剑寒光闪闪,她心里哆嗦了一下,赶紧去扶徐慕轩。
“驸马、驸马,你怎么样?”
徐慕轩呕出一口鲜血,脸上流露出如寒冰般的冷笑,他推开端华公主,扶着马车摇摇晃晃,抬高声音说:“沈元澈不按旨给沈氏写休书、立徐氏为正妻,就是抗旨不遵,罪同欺君。他殴打朝廷命官,毁坏污染圣旨,就是对皇上的大不敬之罪。他拨剑相向,要刺杀皇上最宠爱的端华公主,就是蓄意谋反。”
一个随从捧着圣旨和笔墨纸砚交给徐慕轩,明黄色的圣旨上沾满的墨迹,又被撕成了碎条。那个随从铁嘴钢牙,一口咬定圣旨是沐元澈撕碎的。
端华公主一看徐慕轩毒计要成,得意猖狂,指着沐元澈破口大骂,侮辱的人却是沈妍。那姿势、那神态,活象一个泼妇,好像沐元澈真的刺杀她了一样。
“沈元澈,这么多人都见证了你的罪名,你还有什么话说?”徐慕轩冷哼一声,又说:“丹书铁券等同免死金牌,但不能救谋反叛国之人,这是大秦皇朝的祖训。皇上已给本侯下了暗旨,只要你有蓄意谋反的嫌疑,就杀无赦。”
谋反、又是谋反,沐元澈听到这个罪名,就好像有魔音在耳边震响,致使他再也不能平静。当年,先皇给沐氏一族定罪也是里通外国、蓄意谋反,灭了沐氏一族满门。无独有偶,当今皇上又给他定下了谋反之罪,看来也想灭他满门了。
君不正,臣投外国,逼入绝境,为了活命,顺民忠良也会反。
沐元澈很清楚皇上和徐慕轩等人都想让他死,他不想乖乖赴死,就要杀出一条活路。他反了,他的妻儿怎么办?而今,他们是她唯一的牵挂。
“侯爷、侯爷。”徐慕绣不顾喜娘阻拦,从花轿里下来,手里抓着绣有鸳鸯戏水的大红盖头,朝沐元澈跑来,“侯爷,沈妍就是个下贱无比的贱人,只要你休掉她,扶我为正妻,我会求哥哥、求祖父向皇上说情,证明你并未谋反。蓄意谋反的是沈妍,是她逼你的,保住你自己,把沈妍那个贱人碎尸万……”
徐慕绣想说把沈妍碎尸万段,够恨、够狠、够毒。可她还差一个“段”字没说完,再说就要等到下辈子了,还要保证她下辈子也能托生成人的话。
因为就在她那句话将要说完时,她的脑袋已经离开身体,飞出去了。她的身体仍然直立,过了一会儿,她的身体抽搐了几下,才倒在雪地里,血喷流而出。
所有的人看到徐慕绣尸首分离,鲜血四溅,都吓呆了,胆小的当场昏死。时间好像在那一刻静止了,呼啸的寒风都无声无息,如同冻结了一般。
沐元澈挺身直立,仗剑向天,鲜血滴落沿着剑韧滴落。他神情淡然沉静,此时,在他眼中根本没有该死与不该死的界限,也没有对生与死的怜悯。他征战疆场多年,每次出征之前都会用死刑犯祭旗祭天,浴血沙场、见惯马革裹尸的人无所谓血腥和野蛮。今天,他杀死徐慕绣也是血祭,这次的血祭是开始,也是结束。
他要用鲜血祭奠沐氏一族八十几条人命的血海深仇,祭奠他的父亲近十年徘徊在人兽边缘、生不如死的日子,祭奠他的母亲为这个皇朝呕心沥血、最终惨不忍睹的下场,也祭奠他自己忠君卫国多年、最终背上蓄意谋反的罪名。
本身,他对徐慕绣并无恶感,但也不会因为徐慕绣死在他的剑下而愧疚,他不是误杀。若说徐慕绣只是仇恨沈妍,想做他的正妻,伙同这些人逼迫他而错不致死。那么,沐家灭门惨案中那些惨死的孩童呢?垂髻赤子,又有何罪?
当年,若不是松阳郡主勾结左天佑,给先皇提供沐家所谓有罪证,沐家怎么会被灭门?现在,他杀死松阳郡主就象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可即使杀了松阳郡主也不能为沐氏一族雪洗冤屈,所以才容松阳郡主苟活至今。如今,徐慕轩几次触犯他的底限,别说杀徐家一个人,就是灭徐家满门,他也不觉得为过。
“侯爷,这……”山橙、龙葵和半夏都着急惊慌,但她们并不是害怕,她们都出身金翎卫训练营,见惯了生死,早已漠然了。沈妍让她们跟随沐元澈,就是想时刻提醒沐元澈为了妻儿忍耐,沐元澈没忍住,就是她们失职。
“你们走,快走,尽全力保护夫人。”生死关头,沐元澈的语气很淡定。
“我们……”山橙和龙葵互看一眼,心中没了主意。
“现在开始也行。”半夏反应最快,没容山橙和龙葵多想,她就发出了信号。
山橙和龙葵见半夏发出信号,互相点了点头,也开始按沈妍和计划做准备。
徐慕绣的人头飞出去,很会找地方,一下子就落到了端华公主怀里。端华公主沾了满手血,一声惨叫,把人头丢出去,就昏倒了。她身体滑倒,顺势带倒了徐慕轩,人头不偏不歪,落到徐慕轩的心窝上,吓得一声惊叫,赶紧跳起来了。
徐慕轩是文官出身,费尽心机想报仇,朝堂的阴谋算计少不了他。但流血死亡他经历得不多,尤其是现在,一个与朝夕相见的人就活生生死在他了面前。但现在的情景由不得他胆怯,这对于他是个机会,他也不会为徐慕绣的死伤心。
他刚到京城时,海氏仇恨他这个外室庶子,极尽能事地冷遇虐待,同父异母的徐慕绣也看不起他。徐慕绣死了,海氏会生不如死,他高兴还来不及。
“快去禀报皇上,沈元澈杀了皇上指给他的正妻,抗旨不遵,蓄意谋反,速速调御林军来截杀。”徐慕轩面带冷笑发号施令,语气中透出狠厉的快慰。
沐元澈摇了摇头,撕下衣衫的下摆擦拭剑上的鲜血,好像徐慕轩的话与他无关一样。事到如今,他无须再忍耐,快意恩仇即使后果不堪设想,他也要一试。
“侯爷,御林军要是来了,你会寡不敌众。”打扮成小厮模样的黄芪从人群中出来,叹了口气,说:“夫人说若有不测就到顺天府报案,你看……”
“你们按夫人的计划行事,与我不冲突。”
黄芪点点头,抓住龙葵,“这里你脚程最快,你去顺天府,一定请项大人来。”
龙葵应声离开,黄芪又和山橙及半夏等人商量几句,约好暗号,分头行事。
“沐功,你们去顺天府报案,就说我杀了徐侯爷和他妹妹,快点。”沐元澈挺剑直逼徐慕轩,就在这时,几道剑光飞来,架到徐慕轩和端华公主脖子上。
两个身材高大的女孩一个象提死狗一样提着端华公主,另一个抓住徐慕轩的衣领,几个普通人打扮的男子手持长剑把徐慕轩的随从也都控制了。
端华公主刚才被吓昏了,又被冻醒了。她刚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被人提到半空中,又看到几把剑架在她脖子上,她一声尖叫,又昏死过去了。
“侯爷,是十五和十六。”半夏又惊又喜,赶紧冲他们招手。
沐元澈眉头微皱,半夏、忍冬和十三、十四及十五、十六都是当今皇上登基后慧宁公主才培养的暗卫,武功高强自不必说,每个人都有拿手的绝技。慧宁公主先逝,没想到她们和其他暗卫还在京城活动,有他们在,确实能成他的帮手。
徐慕轩被控制,并没有表现出害怕,他冷哼一声,高声说:“沈元澈,看来你真有谋反之心,说你蓄意并不是莫须有的罪名,你已死路一条,还……”
“绣儿呀!我的绣儿呀!”一个男子高亢的哭声响起,打断了徐慕轩的话。
众人听到嚎哭声,短暂愣怔之后,都寻着哭声看去。高声痛哭的人是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青袍纶巾,一副书生打扮,若不是他泪流满面,倒也相貌俊美。
“你们别拦着我,让我再看绣儿一眼,她与我……她有了我的骨肉,娘,你的孙子……”男子边哭边用力推开他身后一个四十几岁的妇人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好不容易才推开拼死拉他的人,他哭喊着向徐慕绣的尸身跑去。
“琛儿,咱们惹不起为官做宰的人,你就别……”妇人一手拉着女孩,一手伸向儿子,踉跄几步,摔倒在地,就捶地大哭,“老天爷,你开开眼吧!绣儿是个好姑娘呀!你为什么要带走她呀?还有我的孙子、孙子……”
男子抱着徐慕绣的手臂,哭声更大,“绣儿呀!你死得好惨哪!都是徐家那些丧尽天良的畜生逼得你呀!等我来年高中状元,替你报仇、报仇……”
冬雪初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而看热闹的人中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冬日日短夜长,人们闲瑕无事,巴不得找一些笑料谈资,打发无聊的日子。
先是徐慕轩宣读了让沐元澈休妻再娶的圣旨,紧接着沐元澈杀了人。人们还未从惊骇恐惧中缓过劲儿来,就有人跳出来哭媳妇、哭孙子。人们集思广义,把这些事连在一起,再发挥丰富的想像力,一个又一个的故事版本在人们心中诞生。
徐慕轩看到这一幕,又听到那对母子哭诉的那些话,他心里咯噔一声,第一感觉就是完了。女子与人通奸,被丈夫杀死,丈夫有罪,却不致死,这是大秦皇朝律法的规定。若在这个节骨眼上暴出徐慕绣与人有私情,他就不能再给沐元澈安罪名,徐慕绣就白死了,他的苦心设计也会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泡汤。
“查查那个人是谁?”徐慕轩指着哭诉的男子吩咐幕僚,又使了眼色。若能查出那男子一家是沐元澈指使的,沐元澈谋反的罪名就坐定了。
十五、十六等人控制徐慕轩和端华公主,对徐慕轩的幕僚并未拨剑相向。
幕僚仔细看了看哭诉的男子,冲徐慕轩摇头叹气,说:“回侯爷,不用查了,学生认识这个人,还跟他打过交道。此人姓贾名琛,西北省人士,与侯爷是同年的举子。因西北省来京城路途遥远,他错过了侯爷那一庙的会试和殿试。他今年才到太学读书,颇有才学,也是很难缠的人,那些出身名门的公子们都怵他。”
徐慕轩一听就昏了头,贾琛有才华、很难缠,又有举人的功名,还要参加下一庙的会试和殿试。别说他跟徐慕绣无私情,就是感情不深,他会在徐慕绣死之后还来败坏自己的名声吗?自古文武相轻,文酸假醋的学子会被沐元澈所用吗?
这么说,贾琛就不是被人所用,而是真的和徐慕绣有么情,并且感情还极深。
如今,徐慕绣被沐元澈杀了,贾琛不恨沐元澈,反而口口声声怨徐家逼死了徐慕绣。徐慕轩见徐慕绣出嫁之前很高兴,怎么看也不象被逼的?这又是唱哪一初呢?听说贾琛要报复徐家,徐慕轩就更昏头,妙计不成,反而树了敌。
项怀安带书记官、仵作和衙役赶来时,御林军统领刚带兵把迎接送嫁的队伍围起来。在御林军来之前,十五、十六等人已放开徐慕轩和端华公主,给半夏留下暗号,混到人群中了。徐慕轩想说沐元澈蓄意谋反、让人逼迫他都没证据了。
蓄意谋反罪名深重,御林军统领率先问话,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又同项怀安做了简单的沟通。徐慕轩以被沾染毁坏的圣旨为物证,又有他的随从做人证,一口咬定沐元澈搞旨不遵,有谋反之嫌,让御林军统领羁押沐元澈。
没等沐元澈开口,沐功沐成就跳出来,指着徐家人破口大骂。从徐瑞云与恶贼通奸骂起,又骂到徐慕绣与人私通怀了孕,还要借圣旨高压,把一个二手货硬塞给沐元澈,还要逼沐元澈休妻,连端华公主新婚之夜没落红都有所影射。直骂得以徐慕轩为首的徐家人脸蛋都成了调色板,却因事实如此,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诸位都听清楚了吗?还需要我多说什么?皇上未赐婚之前,我就听说徐家小姐与人有私。若她甘心做平妻,我倒可以容忍,没想到有人竟然蒙骗皇上,鼓动皇上下旨让我休妻,扶徐家小姐为正,真是欺人太甚了,我杀她是被逼无奈。”
沐元澈跃身上马,以睥睨的神态俯视众人,面庞隐含冷厉的杀气,展现疆场统帅的威武英姿。而他心里却暗暗捏了一把汗,不得不佩服沈妍设计周密。
刚才,他杀死徐慕绣,那只是忍无可忍之下恣意的反抗,根本不计后果。冷静下来,他也想到刚才的恣意而为后果不堪设想,若不是沈妍的妙计,他这时候早已被羁押入牢了。现在,他占据了主动,徐慕轩就是说破天,也越来越被动。
沈妍没想到徐慕绣会死,她设计让人在迎亲途中败坏徐慕绣的名声,哪怕徐慕绣打有御赐的标签,也不能进胜战侯府的大门,或许会被直接抬到寺庙里。
御林军统领转向项怀安,“项大人,你看这事……”
项怀安皱眉苦笑,看向徐慕轩,“徐侯爷,这事因你而起,你看……”
徐慕轩暗暗咬牙,冷哼一声,“就算沈元澈杀死舍妹罪不致死,他也有罪在身,他毁坏圣旨,殴打本侯,吓坏端华公主,不都是大不敬之罪吗?”
贾琛跳出来一搅和,事态马上峰回路转,变得对徐慕轩不利了。面对强大的事实,还有群众雪亮的目光,徐慕轩不敢再给沐元澈强加蓄意谋反的罪名。而所谓的大不敬之罪可重可轻,还有可能无罪,那就要因事实而论了。
“你刚才当着这么多人说我家侯爷,现在又成了大不敬之罪,我家侯爷是什么人?容你随意诬陷。”沐功沐成冲出来质问,被沐元澈挡回去了。
“那就羁押我吧!不管什么罪。”沐元澈跳下马,冲御林军统领伸出双手。
御林军统领看了看项怀安和徐慕轩,冲手下挥手说:“带走。”
“先别走。”满身是血的贾琛蹿过来,先冲徐慕轩恶狠狠哼了一声,又转向御林军统领,指着沐元澈,高声问:“你把他带走是想治他的罪吗?”
“当然。”
贾琛冲御林军统领冷呲一声,“当然?哼哼!你的当然是什么意思?是想理所当然治他的罪,还是给他找一个想当然的理由脱罪?别这么看着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别说是你,你的小舅子不也常干这种事吗?把恶人抓起来说治罪,明码标价,花点银子就能放出来,你敢说你没干过这种事吗?”
“你、你胡说什么?”御林军统领瞪视贾琛,他刚才就听说贾琛是有名的刺头儿,与他素未谋面,就清楚他的底细,丝毫不惧他的权势,显然很难缠。
“我是不是胡说你很清楚,我的绣儿被徐家逼迫,又被姓沈的所杀,今天你们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豁出举人的功名不要,带着我的老母弱妹赤足光腚跪死在宫门口,让天下人都看看大秦皇朝是怎么对待同身贫贱的读书人的。”
“你……”项怀安是读书人出身,很清楚一个学子赤足光腚跪死在宫门外意味着什么,他赶紧好言劝慰,“贾琛,你想要什么说法?说出来,本府为你做主。”
贾琛轻哼一声,“听说项大人有青天之称,那你今天就当场审理这案子,你审清楚了我才能决定我要什么说法,谁也不许走,否则我赤足光腚……”
“好好好,本府这就审。”项怀安听项家学子说过贾琛是个歪才,今日只凭三言两语,他就见识到贾琛的难缠,只好决定在雪地里现场审案。
这件案子看起来脉络清晰,却是一件审不清的糊涂案。案子牵扯到的人都有过错,也都有不得已的理由,根本无法问罪。项怀案快刀斩乱麻,极尽能事地安抚贾琛,又责令沐元澈赔偿贾琛五百两银子,这样沐元澈才过了贾琛这一关。
贾琛以徐慕绣怀了他的骨肉为由,想要徐慕绣的尸首,徐家不同意,两方争来辩去,徐家众人也辩不过贾琛一个。最后,徐家给了贾琛五百两银子,算是对贾琛的补偿。这个决定是徐秉熙做出的,徐慕轩没办法,脸都气成了青黑色。
听说徐家答应给贾琛五百两银子换回徐慕绣的尸首,看热闹的人都睁大了眼睛,满脸新奇惊诧。事情摆平了,徐家的体面又被人们当成鞋垫踩在了脚下。
无疑,贾琛这个半路杀来的程咬金成了最大的赢家,而败得最惨的当然就是徐家了。徐慕轩设计别人不成,徐家死了自己人,又丢了脸面、赔了银子,闹得惨乎惨矣。这件案子落下帏幕,连累吃挂落儿的人不少,连皇上都底气不足了。
……
沈妍靠在软榻上,听丫头们又一次讲起那天的事,不由连声长叹。徐慕轩阴谋设计导致皇上与慧宁公主离心,最终丧命,那时候,他还躲在幕后。而此次陷害沐元澈,他已迫不急待跳到了台前,与她和沐元澈都拉开了当面敌对的序幕。
毕竟两人有过一段情缘,沈妍也是受点滴之恩、就是涌泉相报之人。和徐慕轩此生陌路是沈妍曾经所想的两人最坏的结局,她真的不想和徐慕轩成为你死我活的敌对。可现在,事态早已超出她能控制的范围,好多事情也由不得她逆转。
就象这次,徐慕轩给沐元澈扣上谋反的罪名,若罪名坐实,最轻也是满门抄斩,很可能要诛三族,甚至会诛九族。那时候,沈妍还能活吗?她的两个孩子还能活吗?徐慕轩在设计时,就想好怎么处置沐元澈了,他不会顾及沈妍的死活。
沈妍不想把徐慕轩当成你死我活的敌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必须这么做。
沐元澈杀徐慕绣人证物证俱在,他自己也供认不讳。因为贾琛一闹,又有项怀安等人为沐元澈申辩,皇上就是想让沐元澈死,这次也不能治他的重罪了。徐慕轩主张刑部三堂会审,近于事实的压力,也没给沐元澈定出多么响亮的罪名。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刑部把沐元澈收监,打了他二十大板,关了几天就放出来了。皇上借此事决定把沐元澈发配到漠北军营,没说期限,只撤掉了他的职位,没削他的爵。即使这样,还有许多人上书为沐元澈鸣不平,说判得太重了。
徐慕轩向皇上进言,说不能上沐元澈离开京城,尤其是去军营,以免放虎最山。皇上因此次的事被人非议不英明,心里怨上徐慕轩,就没听他的建议。只要沈妍母子在京城,沐元澈就是跑到天边,也会乖乖回来,这就是皇上的想法。
年节临近,本是亲人团聚,全家欢乐的日子,沈妍却送走了沐元澈。送别的时候,两人都没哭,两人都知道分别是暂时的,也是必须的。只有沐元澈离开京城,让皇上眼不见、心不烦,想不起来,他们的日子才能平静下来。与其在京城时时担惊,受尽小人嘲弄,还不如离开,等朝廷局势稳定下来再做打算。
沈妍和沐元澈成亲后的第一个年节就天各一方度过,想来让人心酸,而沈妍似乎没有太重的伤感。她是一个很理性的人,早已习惯从大局出发,分析事情的利弊,对待感情和家庭也一样。只要事态总体趋向有利,暂时的痛苦不算做么。
她回到胜战侯府居住,就闭门谢客,摆出一副犯官家眷的低姿态,日子过得很平静。年节前后,她以身子沉重为由,连项家和汪家都没走动,只是派人送去了厚礼。沐元澈不在府中,左琨和金财神也不便登门,只派人送来了年节礼。
同沈妍安静平和的日子相比,武烈侯府可谓乱七八糟,又死气沉沉。徐秉熙和松阳郡主都很疼徐慕绣这个孙女,没想到竟然弄成这样,两人气急攻心,都病得很重。海氏一口咬定是徐慕轩害死了徐慕绣,疯疯癫癫,天天痛骂徐慕轩,跟他要女儿。徐慕轩恨透了海氏,但海氏是他的嫡母,他也无可奈何,只有忍耐。
端华公主被吓出了臆症,恶梦不断,请僧道做了几场法事,也没有明显的好转。府里家务落到平氏身上,平氏不善于治家,天天为一点小事叨扰徐慕轩。徐慕轩里里外外忙得跳了脚,却惹来府里上下众多非议,闹得他没有一刻消停。
实在没办法,徐慕轩只好把被端华公主发配到洗衣坊的刘氏放出来,又好言游说徐瑞宙打理府中对外的家务。徐瑞宙和刘氏都是有心之人,他们对端华公主怀恨在心,也恨上了徐慕轩,家务大权重新落到他们手中,境况就可想而知了。
沈妍正在对账,看到山橙进来,问:“给侯爷的回信和衣物都送出去了吗?”
“夫人放心,昨天就送出去了。”
皇上把沐元澈发配到漠北军营,途经塞北,碰巧四皇子正在塞北赈灾,就把沐元澈留下帮他做事。昨天,沈妍收到沐元澈报平安的信,悬了很久的心终于放下了。沐元澈是军人出身,到军营也不会受苦,但跟四皇子做事境遇会更好一些。
沈妍点点头,说:“我想出去走走,房里太闷了。”
院子里积雪融化,花树返青,元宵节一过,早春的气息就欲渐欲浓了。
山橙扶着沈妍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正要休息,就有人来报说许夫人来访。
“请她到花厅。”沈妍现在并不反感许夫人了,许夫人打着佛祖的旗号,在别人面前是伪君子,在沈妍面前,她就变成了真小人,反而让沈妍很放心。
沐元澈被发配之后,许夫人来过一次,一再强调沐元澈今年本有牢狱血光重灾,是她讲经说法、沈妍又虔诚向佛,才化解的灾劫。不用她开口,沈妍也知道她想要谢礼,就给她送了两盒御米膏药丸,让她继续讲经说法,消灾解难。
许夫人的御米膏药丸经过特殊配制,有三分之一都进了当今皇上的肚子,这正是沈妍想要的结果。许夫人通过慧平公主给皇上贡药,两人都很了许多银钱赏赐,钱家和杜家也沾光不小。可最终,许夫人和慧平公主连同皇上还不都控制在沈妍手里吗?有她们搭桥开路,沈妍做事不显山、不露水,自然不亦乐乎。
“许夫人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尽管直说,你我无须俗套客气。”沈妍开门见山,对待小人当然要用小人的方式,没必要浪费唾液讲大道理。
“那次端华公主过府挑衅,听沈夫人说她新婚之夜没落红,可是真的?”许夫人问得很直接,她了解沈妍,两人建立有事就是朋友的小人之交也不错。
沈妍笑了笑,说:“道听途说而已,不做考究。”
“事关金枝玉叶的名声,道听途说的话随便出口,很容易惹来大祸,沈夫人可不是随便之人。端华公主今年有大灾,这是佛祖的暗示,我想多了解一些。”
许夫人是伪君子,也是真小人,又是有心狠毒之人,端华公主打了她,没灾才怪呢。她打着佛祖的旗号,以慈悲为怀也有特定的人群,而端华公主恰恰不在这特定的人群范围之内。被佛祖的代言人报复,端华公主的灾劫也够深重的。
沈妍摇头一笑,面露揶揄,“难道许夫人想给端华公主消灾解难?你可真是慈悲为怀的活菩萨,端华公主若能早些时候被你度化,新婚夜肯定会有落红。”
“看来沈夫人知道端华公主新婚夜没落红的原因。”
“许夫人不知道吗?你连亲孙子都有了,可是过来人,要不知道可稀奇了。”
“呵呵,沈夫人说话有趣。”许夫人讪讪一笑,说:“我想知道那人是谁。”
“难道许夫人认为那人是我?”沈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证明自己是真正的女人,而不是人妖,“许夫人想知道也简单,可以去问端华公主、徐侯爷或皇上。”
许夫人高深一笑,点了点头,马上转移话题,说:“英王府暖房里的芍药花开了,改天我向英王妃讨一盆送给沈夫人,听说芍药花还能入药呢。”
跟聪明人说话很简单,许夫人绝对是聪明人,凡事一点即透。正因为她是聪明人,端华公主得罪了她,还不知道要有多深的灾劫呢,慢慢消受吧!沈妍也痛恨端华公主,有许夫人冲锋在前,她只需躲在后方、摇旗呐喊即可。
“多谢。”沈妍语气淡淡,摆出一副送客的态度。
许夫人起身告辞,笑着说:“改天再来讨扰沈夫人,告辞。”
送走许夫人,沈妍就去后花园沿湖溏漫步,初春清凉的气息沁入心脾,她顿觉神清气爽。严冬已经过去,春天来了,她衷心希望事态逆转,迎来她的春天。
还有一个多月,她就要生产了,现在身子很沉重,没力气大的丫头扶着,她连路都走不稳。怀孕到五个月的时候,她就控制了自己的饮食,精心调配药膳食用,就怕营养摄入过多,孩子太大不好生,她又是两个,跟人家生一个也不一样。
生意上的事无须她操心,府里内外的事也不用她劳神,她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吃好喝好玩好,保持心情平静快乐,一心安胎,准备生产。
天气转暖,她也加大的运动量,每天的上午和下午,她都围着胜战侯府的后花园走两圈。她也经常在院子里的小花园活动,还经常亲自动手给孩子做一些小物件。即将升为人母,那种掺杂担心和恐惧的快乐时时令她心泛涟漪。
她正在后花园漫步,就有丫头来禀报,说宫里来人了,送来了许多赏赐。
赏赐是庞贵妃所赐,包括吃喝穿用物品,种类很多,听说都是庞贵妃亲自挑选的。庞贵妃并不是凭白无故赐东西给沈妍,而是让沈妍把庞玉嫣放出来,说锦乡侯夫人想庞玉嫣想得吃不下、睡不着,请沈妍放庞玉嫣回娘家住几天。
“凡请嬷嬷给贵妃娘娘回话,她交待的事情我马上就办。”
“多谢沈夫人,老身告辞。”
送走庞贵妃派来的人,沈妍就让苏嬷嬷放庞玉嫣主仆出来,让她们了解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她又让人准备礼物,明天一早送庞玉嫣回锦乡侯府省亲。
“夫人,庞贵妃赏的东西怎么安置?”
“让山橙和龙葵查查有没有问题。”
过了一会儿,山橙和龙葵就气愤来报,庞贵妃赏的吃食里含有桑血红,使用物品都用麝香薰过,那些泡水喝的花椒中还有藏红花粉。沈妍随便误食、误用哪一样,即使不用导致流产,也会影响胎儿的发育情况,甚至胎死腹中。
象这种往自己赏赐给别人的东西中下毒的蠢事庞贵妃绝对不会做,但端华公主一定会做。元宵节前后各三天,宫中先后做了七场盛大的法事,端华公主的臆症好了。她从年后就一直住在宫中,估计是闲得无聊,就开始算计生事了。
端华公主在庞贵妃赏赐给沈妍的东西中做了那么大的手脚,庞贵妃会全然不知?估计庞贵妃也是争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她也知道她赏的东西沈妍不会用。
生产前一个多月,沈妍就在津州和连州两城通过济真堂药房选好了奶娘和稳婆。她不敢再京城选,怕有人做手脚,毕竟她身单力孤,有些事情防不胜防。
她让十三十四联合慧宁公主留下的其他暗卫调查奶娘和稳婆的底细,选好之后又一直监督她们。距离预产期还有二十天,就赏赐了她们重金,又把她们全部接到府里来住。奶娘按沈妍研配的食谱饮食,稳婆也跟沈妍学基本的急救医术。
距离预产期还有半个月,金财神给沈妍送来了一个他自认为很惊悚的消息。
萧水葳怀孕了,而且月份也不小了,只是一直瞒着金财神。两人为入冬去哪里度假吵了一场,就开始闹脾气,这几个月,两人谁也不理谁。萧水葳现在花朝国安胎,金财神为了他的儿女,必须做小伏低去道歉,连荆条都准备了几捆。
金财神听说沈妍怀的是双胎,而且确定是两个儿子,他很不服气。张口就说萧水葳会一胎给他生四个,全是清一色女儿,非压沈妍一头不行。这些年,他受了沈妍和萧水葳不少气,认为女孩能压男孩一头,他盼望是女儿,而且要成倍压。
离沈妍预产期还要十天,汪仪凤就带璎姐儿住进了胜战侯府,要陪伴沈妍度生产这一关。项家二房人员增多,家务事也不少,就交给兴阳县主和刘姨娘等人打理。项云玫也怀孕了,汪仪凤还要隔三差五去看她,给她送喜礼,也很忙碌。
诏哥儿听说汪仪凤要带璎姐儿住到沈妍家里,好吃好喝好玩,而他还要每天去族学读书,当即就哭得昏天黑地,非要同汪仪凤一起去。被项怀安狠狠教训了一顿,又被汪仪凤打了几下,他就拿出他的看家本事——绝食来对抗。
他整整两天没吃没喝,可把合府的人吓坏了,别说他只是不想读书,要到沈妍家中来玩,就是再难办的事情也要顺着他,总不能拿他的小命开玩笑吧!
距离预产期还有三天,稳婆就指挥丫头婆子布置好产房,奶娘又亲自布置了婴儿房,生产需要的东西也准备齐全了,汪仪凤亲自检查了几遍,才放下心。
这几天宫缩频繁而且时间长久,每次疼得沈妍都直冒冷汗,盼着孩子早点生下来。她活了两辈子,这是第一次生产,而且还是两个,由不得她不紧张。
汪仪凤每天都陪着沈妍,宽慰她,亲手给她做一些可口清淡的吃食。沐元澈不在身边,有一位贴心的母亲在,沈妍也感觉很踏实,那种安慰来自心间。
“夫人,庞姨娘来请安了。”
沈妍微微皱眉,说:“就说我知道了,让她去歇着吧!下午就不用过来了。”
庞玉嫣被放出来之后,到锦乡侯府住了十天,锦乡侯世子夫人亲自把她送回来了。此次回来之后,庞玉嫣放低姿态,天天来给沈妍请安,每天两次,风雨不误。她转变得太突然,沈妍不敢接受她示好,对她的警惕反而越来越高。
苏嬷嬷忙问:“不是早说庞姨娘来请安就随口打发了吗?怎么又来回了?”
“奴婢是想随口打发她,可她说侯爷不在府里,夫人要是明天生产,她也不来伺候,肯定会被人笑话,非要让奴婢来回一声,还在外面等夫人的回话呢。”
沈妍眉头皱得更紧,思虑道:“我离预产期是哪一天,府里凡有点头脸的奴才都知道,说不定早传到外面了。庞玉嫣的下人最善于打探消息,她都被放出来一个多月了,还不知道我的预产期是哪天吗?她怎么说我明天生产呢?”
“依老奴看她就是没话找话,夫人放心,老奴去打发她。”苏嬷嬷转身出去。
汪仪凤边喂沈妍吃粥边劝慰,“没准是她记错了,一点小事,别放在心上。”
沈妍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庞玉嫣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就成了她心里的一个结。她是心细之人,善于通过观察人的言语行止,判断一些隐秘之事。而庞玉嫣也是心机深沉之人,以往来请安,问一声就走,不会象今天一样随口说闲话。
“左皇子派人给你送来一封信,还嘱咐务必让你亲启。”
沈妍接过信,没看,吩咐道:“把别人送来的那些补品挑几样男女通用的送给他,让他好好补给调养,他现在个头还是矮,一点也不象西北人。”
丫头应声出去,沈妍刚要看信,听到汪仪凤在哭,知道她在想沈蕴,忍不住连声长叹。沈蕴自跟西魏的马队到了江东就失踪了之后,直到现在也没消息。沈妍托了好多人打听沈蕴的下落,也没回音,这件事还一直瞒着汪仪凤。
“母亲、母亲,不哭,璎姐儿乖,璎姐儿听话。”
“哭什么?一点都不象男子汉,看我,就不哭。”
奶娘带璎姐儿和诏哥儿进来,两个孩子一打岔,汪仪凤就破泣为笑了。她哄两孩子跟沈妍说话,母子几人又到后花园去看盛放的杏花,玩得很开心。
半夏匆匆跑进后花园,附到沈妍耳边说:“夫人,十五十六发来了危险信号。”
沈妍心里咯噔一下,急问:“什么意思?”
“奴婢也不清楚,估计她们也身处险境,不方便细说,只有一个标记。”
“先别声张,回房再说。”沈妍忽然想起左琨那封让她亲启的信,在花园里玩了太久,都快一个时辰的,她这才想起她根本没看左琨的信。
左琨在信里说有人在调查沐元澈的身世,搜罗沐元澈是当年通敌谋反的沐氏一族的后人。那些人一个月前就开始做这件事,很隐秘,但还是惊动了左占派来保护左琨的飞狐营暗卫。暗卫今天才把消息告诉左琨,左琨就赶紧写信告诉她了。
沐元澈是沐氏一族的后人,皇上心知肚明,为什么皇上不抖出这件事?现在到处搜罗证据的人是不是皇上所派?若是皇上所派,他又何必绕圈子呢?
皇上虽说蠢笨昏庸,但他也很清楚有些话不能随便说,需要证据。尤其是沐元澈曾立下赫赫战功,又有丹书铁券护身,没有铁证,谁也休想要他的命。而皇上和徐慕轩及大皇子一派处心积虑,从他的身世入手,就是想置他于死地。
沈妍抚额沉思,忽然脑海中电光一闪,脸上浮现不屑的笑意,“半夏,你把忍冬山橙龙葵和十三十四都叫来,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十五十六。要是联系不上她们,能联系到其他暗卫也好,我有一件大事要做,需要人手,越多越好。”
半夏应声出去,一会儿就把山橙等人全部叫来了。沈妍跟她们讲明事态,主仆又仔细商量计议了一番,做好分工,分头行事。沈妍给左琨写了一封信,让黄精亲自给左琨送去,不知道左琨能调动多少飞狐营暗卫,她现在急需人手。
苏嬷嬷同汪仪凤几人回来,低声说:“夫人,守园子的婆子说这几天经常看到承恩伯府那边有人爬到墙上往咱们这边张望,刚才还有个小厮跳墙过来,往西北角那座院落里跑,被守园子的婆子们抓住,打了一顿,从后门扔出去了。”
沈妍冷哼一声,说:“承恩伯府现在又由李姨娘掌家了,出新鲜事也不奇怪。”
西北角那座院落是慧宁公主和沐元澈为沐家的先祖设下的灵堂,除了院落的两个看门人,还派有八名暗卫轮流守卫,那里等同于两府的禁地。
自沐元澈立府、把沐家先祖的牌位请过来,看门人和暗卫也都住到了那座院落里。他们自起炉灶,每月跟管事领月钱份例及油盐柴米,和府里的下人素无交结。人们对那座院落好奇也正常,但也难保有人要打别的主意。
沈妍思虑半晌,写了一个纸条,盖上沐元澈的印签,让山橙送去给那座院落的看门人。紧急关头,生命最脆弱,她必须小心再小心,排除一切隐在的危险。
晚上,沈妍和诏哥儿、璎姐儿玩了一会儿,感觉很疲惫,就想卧床休息。可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怕休息不好影响孩子,她喝了一碗安神汤。又把璎姐抱过来,同她睡到一张床上,直到夜深人静,她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她很晚才起来,刚起床就迎来了一阵剧烈而持久的宫缩。下坠的疼痛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她感觉浑身无力,吃了一点东西,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到将近午时,感觉精神饱满了很多,她洗漱吃喝完毕,就到小花园里散步。
听到有人喊“圣旨到了”,又听到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和嘈杂的叫骂喊呵声传来,沈妍顿感双腿无力,心一下子提到了上嗓,怦怦剧跳,好象要跳出胸口了。
府里没有男主人,沈妍和汪仪凤就带着仆人们出来接旨了。来传旨的人是沈承荣,还有一个中年男子,人们称呼他是杜大人。沈承荣和杜大人带来了百余名侍卫,一进来,就把胜战侯府外院的仆人控制了,几名管家和管事全捆起来了。
沈承荣怨毒的目光在沈妍和汪仪凤身上扫视了几圈,脸上浮现兴灾乐祸的表情。他洋洋得意,好像沈妍和汪仪凤就要遭受灭顶之灾、他有笑话可看一样。
杜大人上前一步,展开圣旨,念道:“着尔等查检胜战侯府,钦此。”
“来人,把胜战侯府上下不分主仆全部捆绑,前院看押,所有财物全部查抄贴封。”沈承荣恶狠狠的目光扫过沈妍和汪仪,又呵令侍卫,“你们分成三队,内外院各一队,还有一队去后花园,务必仔细抄检,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沈妍刚要开口,肚子一阵猛痛,她紧紧抓住丫头的手,“你们……”
沈承荣今天带来的侍卫出自御卫营,他们早就听说沈妍有钱,巴不得攀上检查胜战侯府的美差。听到沈承荣下令,他们就要行动,被杜大人拦住了。
“沈驸马,你这是什么意思?圣旨写得明明白白,让我等查检胜战侯府。你怎么下令要捆绑人口、查抄财务呀?你这是要抄检胜战侯府吗?”
“怎么?杜大人还没听说吗?沈元澈是通敌叛国的反贼后裔,我们拿到证据易如反掌。证据一到手,肯定要抄检,现在顺便抄检了,还不是一样?”
“沈驸马,话不能这么说,通敌叛国不是小罪,就算我们今天拿到证据,刑部要三堂会审,皇上还要亲审。几个环节下来,证据确凿,才能定罪,这是大秦律法的规定。你现在证据还没拿到手,就要让人顺便抄检,这不是开玩笑吗?”
杜家同项家一样,都是以纯臣自居的百年旺族,虽说后辈良莠不齐,但祖训不遗。杜大人出身杜氏家族,凡事以理法为据,确实有纯臣风范。
象沈承荣这样的人,见利忘义,处处钻营,虽是读书人出身,却没有任何风骨可言。就凭他那副小人嘴脸,给忠正纯臣提鞋都不够资格,只能和庞家之流沆瀣一气。慧宁公主一死,他就腆着脸投靠了庞家,现在正想立功讨好主子。
汪仪凤听到杜大人的话,气急大骂:“沈承荣,你就是个畜生,猪狗不如。”
沈承荣指着汪仪凤咬了咬牙,想怒骂她,碍于众人在场,他没开口,“杜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忘记我们来时大皇子的吩咐了吗?”
要不是因为大皇子想拉拢杜家,沈承荣真想怒骂杜大人,再参杜家一本。
“他那是吩咐你,没吩咐我,我自会按皇上的旨意办差。”杜大人展开圣旨让侍卫们看了看,说:“沈驸马,你我还是各带人手、分头行事吧!”
沈承荣冷哼一声,给与他交好以及他看好的几个侍卫使了眼色,当即就在七成的侍卫归到沈承荣这边,大概有七八十人。还有三四十个侍卫都是看上去很憨厚、不灵透、没眼色的人,知道沈承荣看不上他们,就跟随杜大人了。
“杜大人,本宫去后园,前院就交给你了,至于内院……”沈承荣盯着沈妍和汪仪凤,重哼一声,“张明、赵立,你们两人各带一队侍卫把内院围起来,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只要本宫找到证据,当即抄检,大皇子准本宫先斩后奏。”
“沈承荣,你不得好死,你……”
“啊——”沈妍疼得一声尖叫,打断了汪仪凤的怒骂声。她双手搂着肚子弯下身,剧痛之下,她五官都扭曲变形了,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丫头婆子七手八脚赶紧把沈妍扶到软榻上坐下,汪仪凤握紧沈妍的手,又让人去叫稳婆。沈妍看到沈承荣那副嘴脸,很恶心,想呕吐,疼痛更加剧烈了。
沈承荣冲侍卫挥了挥手,有五六十人到他身后列队。他给那两个叫张明赵立的侍卫头目使了眼色,冷笑几声,带人去了后园。张明和赵立带着二十几人就往内院闯,对丫头们推推搡搡揩油,根本不理会疼得要死要活的沈妍。杜大人看到这般情景,叹了口气,眼不见为净,带着他的人去了前院。
“夫人快生了,快、快抬她去产房。”
“不许走,驸马爷有令,谁也不许离开这里,要是识相的,赶紧……”叫张明的侍卫头目正得意洋洋叫嚣,一只拳头重重砸下他的面部,鼻骨咔嚓碎断的声音清晰可闻。他的身体摇晃几下,轰然倒地,鲜血从他的口鼻中喷流而出。
忍冬冲其他侍卫挥了挥带血的拳头,“谁敢说不让离开这里?”
沈承荣和杜大人带来了百余名侍卫,又有圣旨在手,忍冬半夏几人虽说武功高强,却不敢动手。现在,包围内院的只有百余人,还不够几个丫头热身的呢。
那个叫赵立的侍卫见张明倒下了,心里害怕,但仍硬撑一口气呵骂。一句脏话刚骂出口,半夏就抬脚踹向他的裤裆,嘣得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碎了。他的身体飞起来半丈高,又重重落下,他一歪头,就昏死过去了。
“还有没有人敢说不让我们走?”
侍卫们看到头目都被打昏了,知道这两丫头的厉害了,谁也不敢吭气,都往门口退去。几个小厮堵在二门上,不让侍卫们出去,让他们都靠在墙角抱头蹲下。
半夏拿出一把闪亮的匕首冲侍卫们晃了晃,说:“你们都老实点,谁敢出去报信,我就把他阉了。就算他立下大功,看看皇上有没有本事给他长上。”
沈妍看到忍冬和半夏发威,苍白的面庞流露出苦笑,疼痛微微减轻。侍卫们不敢再阻拦,婆子们就抬上软榻,向主院的产房走去。
“见红了,夫人快生了。”还没到产房,稳婆就喊起来。
听稳婆说沈妍快生了,婆子们加快脚步朝产房走去,众人赶紧分头准备。汪仪凤一溜小路跟着软榻,紧紧握住沈妍的手,不停安慰她,让她宽心。
听说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要生了,沈妍担惊受怕外加恐惧。这两个小家伙也太会添乱了,明明后天才是预产期,他们这么急着出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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