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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氏看了沈妍一眼,眼底满含警告,又笑意吟吟说:“快请四少爷进来。”
沈妍明白海氏的意思,海氏不想让徐慕轩知道今天上午发生的事。可就算是她不说,当时在场的人不少,恐怕实情早就传开了,海氏能堵得住悠悠众口吗?
大概海氏现在就是怕她说,别人说,海氏就能推卸责任,甚至咬死有人栽脏陷害。侯门内院,每天不知有多少论不清是非的事发生,海氏早已屡见不鲜。人嘴两张皮,海氏既然必这么做,想必早有择清自己的退路和颠倒是非的说法。
今天这口气,沈妍咽不下去,怎么出,还要看徐慕轩的态度。现在的平氏也真让人挠头烦心,明明处于弱势,又白白挨了一顿打,她不好好反省自己,暂时坚忍,伺机反扑报复,反而说一些不得人心的话,不是更加重矛盾吗?
“爷们来了,你也不说回避,真是不要脸。”海婷婷一脸蔑恨瞪视沈妍。
沈妍真想打海婷婷两个耳光,可今天她刚到侯府,必须忍耐,以免海氏借题发挥。海氏既然想让海婷婷试探她的底限,那她也要拿出一副高姿态应付。
“表小姐都不回避,我要是挑头回避,是不是就显得小家子气了?”沈妍笑得很无害,慢条斯理问:“难道表小姐跟府里的爷们很熟?”
“你、你敢诬陷我?我撕烂你的嘴。”海婷婷跳起来就沈妍抓去。
徐慕绣赶紧拉住海婷婷,脸色很不好,“表姐这是干什么?没的让人笑话。”
沈妍向徐慕绣感激一笑,说:“表小姐这是真性情,直爽率真。”
“小贱人,我抓死你。”海婷婷越骂越气,推开徐慕绣,又扑向沈妍。
“表姐,你……”徐慕绣拦不住海婷婷,求援的目光投向海氏。
海氏对海婷婷打骂沈妍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连假意劝阻装装样子都懒于去做。沈妍早知海氏的用意,不急不慌,不愠不恼,反而令海婷婷气急败坏。徐慕绣不知海氏的用意,怕海婷婷丢人连累她,才屡次阻拦。
沈妍见海婷婷张牙舞爪过扑来,身体往后一仰,就躲开了她的攻势。海婷婷扑了个空,险些摔倒,更加生气,转过身又向沈妍扑去。门外,男子的说笑声渐行渐近,海婷婷的动作嘎然而止,那姿势神态极富有戏剧性。
“婷婷,快坐下。”海氏拍了拍美人榻,海婷婷冷哼一声,坐到了海氏身边。
“奶奶,七少爷和九少爷同四少爷一起来请安了,花姨娘和香姨娘也来了。”
“都进来吧!”海氏端正坐姿,淡笑满面,摆出当家主母的姿态。
海婷婷都不回避外男,沈妍也就没必要回避了,反正海氏也挑不出她的礼。
徐慕轩一身檀红色轻锦圆领长袍,领口、袖口和下摆滚有水纹金边,腰间垂下墨绿鹅黄相间的福字络,一块晶莹水润的羊脂玉镶在福字络中间,点缀得恰到好处。衣衫配饰映衬他俊美无俦的脸庞,更显他面如冠玉、风采绰绝。
沈妍暗暗点头,她的眼光很挑剔,却也认为徐慕轩这副皮相真不错。看到海婷婷垂头含笑、痴迷羞怯的眼神,沈妍心里冷哼,她大战癞蛤蟆的征程即将开始。
“儿子给母亲请安。”徐慕轩有意无意瞄了沈妍一眼,冲海氏躬身施礼。
海氏赶紧拍了拍美人榻,说:“快、快坐下,出去赴宴快累的,别拘礼。”
徐慕绣站起来,冲徐慕轩福了福,给他让坐,站到海氏身后侍立。徐慕轩推让几句,经不住海氏的热情,就道了谢,坐下了。海婷婷大喇喇坐着,得意的目光瞄向沈妍,她和徐慕轩都坐在海氏身边,那情景就象一对夫妻陪伴婆婆。
沈妍不知道该怎么跟徐慕轩见礼,海氏什么没说,她就只能装傻充愣。海婷婷也没给徐慕轩见礼,好在有海婷婷这个陪衬,她也不显然太突兀。
“儿子给母亲请安。”七少爷和九少爷上前行礼。
“免了吧!”海氏冲他们很随意地挥了挥手。
七少爷比徐慕轩小一岁,是花姨娘所出,因花姨娘有后台,他自幼养在生母身边。论模样,他长得不难看,可神情姿态透着猥琐,脸色也有些苍白。锦缎衣袍穿在他身上显得皱皱巴巴,毫无名门公子的气质,和徐慕轩简直是云泥之别。
九少爷只有十二岁,是香姨娘所出。香姨娘是海氏的丫头,九少爷也就自幼养在海氏房里。他年纪不大,身体很结实,人不机灵,却显得很稳重有余了。
沈妍发现七少爷正偷偷瞄她,眼神透着狎昵,趁得他神态更加猥琐。沈妍暗哼一声,抛出一记冰冷的不友好的眼神,当做警告。在她收回目光时,与徐慕轩四目相遇,看到他眼底亲昵的笑意,沈妍脸一红,赶紧低下头。
花姨娘和香姨娘也进来请安,受了她们的礼,海氏只摆了摆手,正眼都没看她们。二人早已习惯,悄无声息站到海氏身旁,伺机凑趣讨好。
海氏拍了拍徐慕轩的手,笑问:“轩儿,今天侯爷带你去哪一家赴宴了?”
“回母亲,是承恩伯沈驸马府上。”
沈妍撇了撇嘴,沈承荣真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去年没把他折腾死,弹劾的风头一过,又冒头了。有慧宁公主这块强大的金钢石做后台,他也不硬都不行。
“四哥,我怎么听说是胜战伯府上请客,胜战伯请了你,没请祖父,是你叫上祖父一起去的,怎么成祖父带你去赴宴了?四哥可真会讨祖父欢心。”
海氏听同其中端倪,凛厉的目光投向花姨娘,七少爷立刻低头,不敢再出声。
徐慕轩笑了笑,避重就轻说:“花朝国使臣送给慧宁公主几株名贵牡丹,花开得正艳,宴席就摆到了承恩伯府的后花园,众人赏花吟诗,好不热闹。”
“四少爷肯定又拨了头筹。”香姨娘笑脸开花,赶紧恭维奉承。
海嬷嬷也上前凑趣,“四少爷得了什么赏赐,快拿出来让奴才们开开眼。”
徐慕轩拖起福字络上的羊脂玉,说:“得了一块玉,是慧宁公主赏的,当下就戴上了。还有一些小玩意,一会儿我让人拿过来,孝敬母亲。”
海氏忙说:“别别别,你自己留着,你得了赏赐,我打心眼高兴。”
花姨娘酸酸地说:“四少爷要是再有机会赴大人物们的宴会,一定要带上你的弟弟妹妹们去开开眼,听说那胜战伯一表人材,还没定亲呢。”
徐慕绣听到花姨娘的话,赶紧低下头,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
沈妍暗笑,花姨娘这句话虽说得不着调,却说到了徐慕绣的心坎上。徐慕绣是侯门嫡女,出身显贵,倒和沐元澈很般配,没准这门亲事还能成。
“你胡说什么?四少爷赴宴要带谁轮得到你安排吗?”海氏也觉得花姨娘的话很不中听,板起脸,叹了口气,说:“都回去吧!我也累了。”
花姨娘、香姨娘、七少爷和九少爷赶紧施礼告退,离开了花厅。
海氏扫了沈妍一眼,笑着说:“轩儿,你去看看平姨娘吧!她一路上车马劳累,刚进府就病了,我让人请来京城最好的大夫,也免了她早晚请安,正在青莲院休息呢。妍儿在我房里伺候了好久,也累了,一块回去,让海嬷嬷送送你们。”
“青莲院?”徐慕轩耸起眉头,“怎么住到青莲院吗?不是说住兰萱院吗?”
海氏长叹一声,面露委屈,没回答徐慕轩的问话。见徐慕轩脸色不愉,海嬷嬷赶紧卖乖讨巧,说明原由,又给沈妍使眼色,让沈妍规劝。
听海嬷嬷一说,沈妍才知道原来海氏让人给她们收拾的院落是兰萱院,就在梧桐院后面,是一座小两进的宅院。刚收拾好,安纹看到了,二话没说,就搬进去了。海氏生了一肚子气,又惹不起安纹,只好匆匆忙忙给她们收拾了青莲院。
要说安纹自身根本没有高贵的身份,可她却有一个能在武烈侯府肆意猖狂横行的娘。海氏打理侯府内院,可只要安纹想要,海氏就不敢说半个不字。
武烈侯爷和松阳郡主共育有一子二女,除了嫡长子徐慕坤,还有嫡长女徐瑞月和嫡次女徐瑞云。当年,徐瑞月与安国公嫡次子安宗照一见钟情,不顾家人阻拦,远嫁到中南省的安国公府,生下女儿安纹和儿子安斌。
因承袭爵位之事,徐瑞月和安宗照与安氏一族发生矛盾,新任安国公府就提出分家。他们夫妇一气之下,就带着儿女离开安家,回了京城,住进武烈侯府。
明明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带到丈夫儿女到娘家住,按说是寄人篱下。可徐瑞月性子骄纵,除了几个,她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依旧骄横不知收敛。
安纹是徐瑞月的女儿,松阳郡主的嫡亲外孙女,很有小姐脾气,也是海氏惹不起的人。她想住兰萱院,根本不管海氏同意不同意,就径自搬进去了。
“轩儿呀!你也知道大姑奶奶的脾气,忍忍吧!”海氏拉着徐慕轩的手,一副慈母面孔,又说:“等安姑娘嫁了,我把兰萱院收拾出来,让你们成亲用。”
“多谢母亲,我去看看姨娘。”徐慕轩给沈妍使了眼色,转身往外走。
沈妍向海氏行礼告退,让丫头们带上海氏赏的东西,跟着往外走。海氏给海嬷嬷使了眼色,海嬷嬷赶紧拿了几样果品,就跟他们一起去看平氏了。
有海嬷嬷这个老电灯炮同行,沈妍和徐慕轩不方便说话。徐慕轩大步走在前面,沈妍跟海嬷嬷并肩走在后面,中间保持了大概有两丈的距离。
大概走了一刻钟,出了内院,又走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到了青莲院门口。看到这座院落很破旧,周围也很荒凉,徐慕轩长长叹气,满脸无奈。
落日的余辉洒在徐慕轩白净的脸庞,幽幽红晕渲染,满脸恼恨更添怅惘迷离。
丫头引领徐慕轩进到平氏的房间,沈妍和海嬷嬷也跟进去了。平氏听说徐慕轩来了,惊喜过度,“嗷”的一声,哭一嗓子,一口气没上来,就昏死过去了。
海嬷嬷要请大夫,被沈妍拦住了。天色不早,再兴师动众,不知道又会传出什么闲话。她不想让海嬷嬷知道她懂医术,只好用掐人中这原始的方法救治。
平氏醒了,抓住徐慕轩的手,哭得肝肠寸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徐慕轩坐到平氏床边,唉声叹气,好言劝慰,因海嬷嬷在场,他不敢流露真性情。
沈妍给雪梨使了眼色,雪梨会意,找借口把海嬷嬷带来的两个丫头领到了厢房。沈妍倒背着手,跟海嬷嬷低声说话,手里捏着几根银针待用。
“不好,奶奶又昏过去了。”沈妍突然大喊了一声。
海嬷嬷吓了一跳,赶紧直腰抬头去看,趁她抬头之际,沈妍用银针刺入她的后劲的穴道。海嬷嬷身体颤了几下,软软倒在椅子上,昏过去了。
“白芷,去叫海嬷嬷的两个丫头过来,就说海嬷嬷连累带惊,昏倒了,找顶小轿送她回去。让丫头转告奶奶,海嬷嬷因我们的事受累,我明天去赔罪道谢。”
“是,姑娘。”
海嬷嬷被抬走了,沈妍亲自送出去,小轿进了内院的门,她才回到青莲院。
“你的医术又精进了。”徐慕轩迎面走来,手里提着几包东西。
“你要去哪里?”
多年不见,再与徐慕轩面对面,又是夜色朦胧时,沈妍有些紧张。她微微低头,俏脸飞红,手帕在玉指上缠来缠去,一副娇羞的小女儿态。
“娘又昏过去了,我怕再叫醒她,对她身体不好,就让她先睡。”徐慕轩走近沈妍,碰了碰她的胳膊,“去湖边的凉亭里,那边没人,我们好好说说话。”
沈妍看到徐慕轩手里提着两包瓜果糕点,还有一壶热茶,暗赞他想得周到。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吃饭,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边吃边聊边赏夜也不错。
湖边挂着一排灯笼,暗红色的光芒洒在平静的水面上,水纹涟漪,波光晕染,别具诗情意境。夜色欲浓,满天星辉渐明渐亮,暖风拂来缕缕花香,沁人心脾。
徐慕轩拿出一块很大很粗糙的帕子,擦去石桌上的尘土,把茶点果品放在石桌上。他又用帕子擦净两把椅子,拉着沈妍坐下,让她喝茶吃点心。
沈妍见徐慕轩心很细,对她照顾也很周到,心里很高兴。她不求男人飞黄腾达,让她过风光尊贵的日子,只求小富即安,平和到老。
“妍儿,海婷婷是不是欺负你了?”
“也不算欺负吧!她就是张狂的性子,我不会跟她一般见识。”沈妍嘴上这么说,心里早把海婷婷扎成刺猬了,如果她还得寸进尺,就用实验金针破处术。
前世,沈妍就在一本古老残破的医书上看到过有关金针破处的相关记载。针刺女子身上几处与妇科相关的穴道,就能把女儿的处子之身破掉。
穿越之后,她也看到过有关于金针破处的记载,只是还没实验过。在这个男权至上的时空,女人的贞洁比性命都重要,失身连累得不只是自己。
因这做法太过阴损歹毒,她一直想找个机会试试金针破处术,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海婷婷若是想当她的实验品,她也就不客气了,不用白不用。
徐慕轩叹了口气,说:“你能这样想就好,我怕你受委屈,可又不想跟嫡母撕破脸,这些年我都忍过来了,不在乎再多忍耐一段时间。”
沈妍点点头,感激徐慕轩对她的呵护,但对他的态度也有几丝失望。她知道徐慕轩处境艰难,也理解他的无奈,更看透名门内院的步步艰辛。要忍耐的话若是她说出来,就觉得没什么,若是从徐慕轩嘴里说出来,她就觉得不舒服。
“我今年定能通过乡试,不敢说稳居榜首,做解元,中举人没问题。再苦读几个月,等明年金榜题名,我就要求放个外任,带你和娘离开京城。”
“好,我知道你一定能中状元。”
徐慕轩叹了口气,说:“本来三年前的乡试就能中的,可没想到……”
“放心,以后我在你身边,那些屑小不言的手段根本不足为患。”
“谢谢你,妍儿。”徐慕轩抓住她的手,轻轻揉捏,看向她的目光满含柔情。
“谢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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