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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她到前院客厅?有什么事?”松阳郡主的目光充满阴冷的疑虑。
“回郡主,侯爷说来了贵客,让沈姑娘去见客。”婆子躬着身体,停顿片刻,又说:“侯爷让四爷到太学去请轩少爷了,让轩少爷同沈姑娘一起见客。”
松阳郡主斜了沈妍一眼,吩咐道:“我这里有事要说,你去打听打听到底来了什么贵客,等轩儿回来,你再来传话,到时候让他们一起去见客。”
“是,郡主。”
沈妍微微蹙眉,究竟是什么贵客大张旗鼓登门,要见她和徐慕轩?
众人猜疑惊奇的目光投向沈妍,看样子比她还想知道贵客的身份和来意。
松阳郡主轻咳两声,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前院的事你们无须多管,都去筹银子吧!先把安丫头的嫁妆凑齐了,别让人轻看了,这才是大事。”
怕别人轻看就不要生龌龊心思,做猥琐之事,现在已经塞去给人做妾了,又要给嫁妆送过去,这不是脱裤子放P吗?要说徐瑞月愚蠢,难道松阳郡主也不明白这道理?就算安纹生下庶子、袭了爵,在慧宁公主眼皮下,安纹能蹦达几天?
沈妍看了看武氏和刘氏,暗暗摇头,心中对松阳郡主极尽蔑视。武氏是个爽利的脾气,对于钱财看得比较紧,决不会吃这个亏。刘氏是庶女出身,却很会做人,一直很得松阳郡主重视,如果刘氏同意,武氏就会被拉去垫背。
徐瑞月心中暗笑,等五千两银子到手,她最多给安纹两千两,给自己留下三千两花用。她儿子也不小了,再过一两年也该说亲,到时候再跟徐家人大笔要钱恐怕就不容易了。她要攒下一笔钱,再分徐家一份家产,后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
三年前,她带丈夫儿女从安国公府出来,他们一家所有财产加上所有行头细软,也不足一千两银子。安宗照喜欢吃花酒,又极好风月事,花钱一向手大。这几年,他们一家的衣食住行都由徐家供给,安宗照也早把他们的家底败霍光了。
她知道安纹在承恩伯府的处境并不好,但她不敢跟松阳郡主实话实说。她要让松阳郡主看到希望和前途,让人们都羡慕她,这样既满足她的虚荣心,也能得到实际的好处。反正有松阳郡主给她撑腰,当她的挡箭牌,她无所畏惧。
“还愣着干什么?都去筹银子吧!等我们纹丫头出息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徐瑞月语气轻淡得意,仿佛别人给她银子是理所当然的事。
沈妍笑了笑,说:“平姨娘原来在金州确实有几处产业,来京城之前都变卖了。她先是拿出一万两做了法事,又交出了卖庄子的两千两,制药作坊的两成股份也交上去了。现在,平姨娘没了进项,她手里还有多少银子,我也不知道。一会儿轩少爷就回来了,想要多少银子告诉他,让他去跟平姨娘拿。”
徐瑞月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沈妍,气势汹汹怒呵:“你这个上不台面的贱东西成心拆台是不是?你这些年就没攒下私房钱吗?你给我拿出来。”
“我有私房,数目还不小,我凭什么给你?”沈妍挑起嘴角轻哼一声,冷笑说:“你什么台面都上得去,又这么高贵,何必变着法跟别人要银子呢?”
活了两辈子,沈妍就没见过比徐瑞月和安纹更不要脸的人。她现在秉承君子动口不动手,否则,象这种货色,就应该狠狠扇耳光。
“我打死你个小贱人,撕烂你……”徐瑞月抓向沈妍,被武氏和刘氏拦住了。
松阳郡主看到徐瑞月要对沈妍动手,眼皮掀了掀,根本不阻拦。她也恨透了沈妍,恨不得亲手撕烂沈妍,有徐瑞月代劳,她很高兴。
沈妍充满挑衅的目光扫了松阳郡主一眼,又徐瑞月说:“二姑奶奶活了几十岁,脾气还这么暴燥,你自己为老不尊,也别怪别人不尊重你。我有私房钱,但不会给你,轩少爷若是愿意给,我也不阻拦,我这话说得够清楚了吧?”
刘氏赶紧点头附和,说:“我去跟四爷说说,四爷若是愿意给,我也不阻拦。”
开始沈妍还怕刘氏屈从于松阳郡主的淫威,拉着她们垫背做好人。现在看来不然,她也不想做冤大头,一千五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徐瑞宙也不会同意。此次松阳郡主的如意算盘打歪了,此事不成,以后徐家二房内部的关系就僵化了。
武氏冷笑几声,说:“这样的事以后断不会少,我看咱们还是分家吧!”
刘氏赶紧说:“前几天四爷还说长房有意分家呢。”
徐瑞月气急败坏,大声喊叫:“分家也少不我那一份,少了我就跟你们拼了。”
松阳郡主狠狠咬牙,刚想呵骂,就有婆子进来回话,说松阳郡主的娘家来人送端午节礼了。听说娘家来人了,松阳郡主脸色好了一些,犹豫着是不是要见她们。她深知她娘家人不会给她送礼,肯定是来打秋风的,钱物少了根本打发不走。
“快请进来,千万别慢怠了贵客。”没等松阳郡主说话,武氏就下了令。
婆子刚行礼出去,又有一个丫头进来,看到花厅里人多,犹豫着是否要回话。
松阳郡主瞥了丫头一眼,问:“有什么事?”
“回、回郡主,三、三姑奶奶回来了。”
“什么三姑奶奶?说话不清不楚的,一点利落气也没有。”松阳郡主对三姑奶奶这个称呼很陌生,她粗略想了一遍,在她的亲戚里,还没这个称呼。
“就是、就是、就是御亲王的侧妃,我们家三小姐。侯爷刚才交待了,以后叫三姑奶奶,不许提‘御亲王’这三个字,他让把人带到内院见郡主。”
松阳郡主反映过来,腾得一下站起来,急匆匆就往外走。众人也知道丫头所说的三姑奶奶就是嫁给御亲王做侧妃的徐瑞云,也跟着出去了。
四年前,御亲王夺嫡失败,被发配到南疆,家眷也一起过去了。这四年多的时间,徐瑞云杳无音讯,今天却突然回来了,确实震惊了众人。
院子里,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脚上穿着破烂草鞋的女子正目光呆滞地看着众人,她浑身散发出恶臭的气味,令人不得不摒住呼吸。
这女子皮肤黑黄粗糙,手上脚上布满厚厚的黄茧,单看面容,要比松阳郡主老得多。任谁一见,也不会相信这是七年前以美艳闻名京城的徐瑞云。
沈妍的头歪向一边,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才硬着头皮看了徐瑞云一眼。
当年,松阳郡主到西南寻找徐家的福星,相信面具人的保证,把徐瑞云嫁给御亲王做侧妃,就是希望徐瑞云有一天能母仪天下,为她争一口气。
没想到御亲王夺嫡失败,被发配到南疆,今年年初,又被皇上赐死,还被削去了皇族的族籍。徐瑞云要再想当皇后,恐怕要等到下辈子,这辈子连梦都不敢做了。她之所以沦落到今天的地步,而不是松阳郡主做出的“英明”决定吗?
安纹和徐瑞月为什么愚蠢无知、刁蛮凶横?想到松阳郡主的所作所为,也就不奇怪了。人的性情往往来源于母系遗传,谁让她们都跟松阳郡主是血脉至亲呢。
“云儿、云儿,我是娘亲哪!你不记得娘了吗?你怎么不说话?”松阳郡主紧紧握住徐瑞云的手,泪不成声,而徐瑞云则呆呆愣愣,好半天才流出眼泪。
“赶紧让她去洗洗,换身衣服,臭死了,你还摸她?”徐瑞月把松阳郡主拉到一边,皱起眉头怒斥,对徐瑞云很不友好,一点也不象一母所出的亲姐妹。
松阳郡主生了三个孩子,儿子逝世多年,徐瑞云又被发配到南疆。她身边就有徐瑞月这个亲生女儿,将来就是徐家分财产,也少不了徐瑞月一份。
现在,徐瑞云回来了,松阳郡主最宠这个小女儿,这就对徐瑞月形成很大的威胁。所以,徐瑞月一点也不同情徐瑞云的遭遇,反而恨不得她死在外面。
徐瑞云被下人带去洗漱了,松阳郡主哭得很伤心。众人劝她半天,才止住哭声,刚说要回房,就有人来报,松阳郡主娘家送端午节礼的人进来了。
看到二三十个妇人孩子涌进院子,沈妍吓了一跳,送一份节礼用得着这么多人吗?他们成群结队,看这气势,不象是来送礼,倒象是来抢劫的。
松阳郡主顿感头晕目眩,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被丫头扶住了。这些人围过来跟她见礼,她咧了咧嘴,强作笑颜,总算是应付了这群人。
“姑母,我们今天过来为您恭贺端午节,您是不是要摆席面款待我们呢?”
“那还用说?姑母家下等仆人吃得也比我们好多了。”
“听说府里来了贵客,我们也跟着沾沾光,蹭顿酒喝。”
“姑母,小三子过了端午节订亲,您可要帮帮我们一把。”
……
这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围着松阳郡主说个不停,除了要吃席面,就是跟她讨要钱物。他们说是来送端午节礼,每个人都两手空空,连个菜叶都没带来。
松阳郡主娘家这些人中,哪个妇女不是出身高身大户?哪个孩子没有皇族血统?可自从她娘家被削了爵、夺了产,他们就变得比市井小民还粗俗不堪。
凡是被削爵夺产的皇族,朝廷有周济银子,男子每月二两,女子一两,逢年过节还会另赏礼物钱粮。钱粮虽说不多,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日子也能过得很好了。可对于那些习惯吃喝享乐的人,这点银钱连塞牙缝都不够。
还好松阳郡主的爵位还在,徐家有皇后照拂,日子过得还不错。可再好的日子也禁不住总有人来扫荡,毕竟徐家不是松阳郡主一个人的,还有长房一份。
武氏走到沈妍面前,撇了撇嘴,低声说:“咱们先回房吧!有郡主的娘家人缠住她,她今天就顾不上跟咱们要银子了,这些人肯定是吃过晚饭才走呢。”
沈妍点点头,走出几步,回头看了松阳郡主一眼,突然觉得她可怜又可悲。
儿子早死,徐瑞月和徐瑞云这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不让她长脸,年纪一大把,还要操碎心去照顾她们。另外她还有一个恨不得天天来徐家搜刮掠夺、吃拿卡要的娘家。身边的亲人都给她拖后腿,她一个拥有高高在上的尊贵,又有什么用?
两个婆子迎面走来,很恭敬地给武氏和沈妍行礼。寒喧几句,一个引领沈妍到前院会客,一个到里面去见松阳郡主,估计是打听到贵客是谁了。
“嬷嬷,哪位贵客要见我?”
“是项大人,姑娘不知道?听说项大人立了大功,加官晋爵了。”
沈妍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暗暗责怪自己大意。这几天,她为宅子和生产间的事忙得昏头转向,早就忘记项怀安和汪仪凤已经到京城了。她没想起去迎接他们,项怀安反而来徐家看她了,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前院装饰豪雅的大客厅内,项怀安与徐秉熙对坐,饮茶闲聊,宾主尽欢。项云谦站在项怀安身后,徐慕轩和徐瑞宙等徐家几个子侄站在徐秉熙身侧。
听说沈妍来了,徐慕轩迎出来,与沈妍四目相对,眼神有些陌生,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了。沈妍心里很别扭,但徐慕轩惊诧她的身份也正常,她没多想。
沈妍进去给众人行了礼,问:“项伯伯什么时候回京的?”
徐家人看向沈妍的目光与以往大不相同,惊诧她对项怀安的称呼以及他们之间的熟稔程度,但想到她的身份,这么称呼也合情合理。
项怀安笑容温和,“回来有五六天了,一直忙着述职交接,你母亲身体不大好,拖到今天才来看你。京城和金州差别不小,你住得还习惯吗?”
“我没事,我母亲得了什么病?”沈妍吃惊担忧,汪仪凤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会病呢?估计是一路车马劳碌,回来又被项二太太和魏姨娘欺负才病的。
“你母亲没什么事,只是一些小毛病,你放心好了。”
听说汪仪凤病了,沈妍就悬起了,怎么也放不下。汪仪凤虽说不象平氏那么绵软,但也不是爽利强势的性子。项二太太想把魏姨娘抬成平妻,这是项安二房矛盾的焦点。即使是项怀安不同意,汪仪凤也少不了受项二太太等人的气。
她想去看看汪仪凤,可她在徐家的身份敏感尴尬,想出趟门比徐家的奶奶小姐还困难。这也是她当下面临的难题,一直到现在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项云谦冲沈妍挤了挤眼,说:“母亲想接你回府去住。”
“回府?我……”沈妍很惊诧,一时间没反映过来,不知道该怎么答复了。
她的身份是童养媳,就要一直住在夫家,等年纪到了就圆房。做童养媳只有一份文书,成亲也少了三媒六礼,男方无须下聘,女方也不用准备嫁妆。
为什么徐家上下一直看不起她?不只因为她出身低贱,更因为童养媳特殊的身份。比起用三媒六礼聘来的主子奶奶们,她确实低人一等,甚至抬不起头来。
项云谦抛给她一个白眼,抬高声音说:“就是让你到项家住,蕴哥儿也在呢。”
项怀安赶紧笑了笑,对徐秉熙说:“我也正想跟徐侯爷商量此事呢,我近几年不会放外任,拙荆也在京中,就想把姑娘接回府去住。”
“这……”徐秉熙看了徐慕轩一眼,面露犹疑。
律法典籍没规定童养媳不可以离开夫家,但若出府,身份就不一样了。
沈妍若是住到项家,她的身份就是项怀安的继女,出身虽说不能与名门闺秀比,但也有一重响当当的身份。沈妍与徐慕轩有文书婚约,两人若是成亲,就不只是圆房那么简单了。徐家必须三媒六聘,走正规的聘嫁程序,这要花大笔的银子不说,还有许多礼节琐事需要顾忌,肯定会增加徐家上下的负担。
这对于项家来说也是一件大事,哪怕是继女出嫁,也要象嫁女儿一样给沈妍准备嫁妆礼银。项家两房混居,财产未分,肯定也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
徐秉熙想了想,说:“我和家人商量之后再答复项大人。”
他要商量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沈妍要走,项家又愿意接受,徐家是留不住的。
项云谦冲沈妍抬了抬下巴,很傲慢地问:“你怎么想的?愿不愿意回府住?”
“我……”沈妍笑了笑,“我当然愿意守在母亲身边。”
她正为不能出府做事苦恼呢,借此机会离开徐家也不错。到了项家,因为她身份特殊,也不会象项家的大家闺秀那么受拘束,最好能自由出入。
来徐家刚一个多月,这种日子她也过够了,再也不想再看到徐瑞月和松阳郡主那两张脸了。徐瑞云也回来了,又是个怨妇,以后徐家还不知有多热闹呢。
项怀安点点头,冲徐秉熙抱拳说:“烦请徐侯爷和家人商量,如无不妥,派人给我递个话儿,我就让人来接她回去,婚嫁之事我们再细谈。”
“好好好,我会尽快答复。”
“多谢徐侯爷,我们先告辞。”
徐秉熙赶紧阻拦,“既然来了,就吃顿便饭再走,我已让人去准备了。本该到府上恭贺你加官晋爵之喜,一直苦于没有机会,难得今天聚在一起。”
去年与西魏一战,首功当然是沐元澈和那些浴血疆场的将士。项怀安虽说没冲锋陷阵,但他从开始誓死坚守,到战后安置难民,功劳并不次于他们。加官晋爵也确实是他该享受的待遇,沈妍很想知道他加了官、晋了什么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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