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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十香先是一愣,尔后切了一声,理也不理他,径直进了天牢。
百里辞跟在身后,看着她身上还穿着男装,不禁叹了一气:“如今全天下都知道状元爷是女儿之身,你又何苦再作男儿打扮?”
“我喜欢!”前面传来那人嚣张的声音。
百里辞暗暗一笑,满眼都是幸福。至少温十香待他不再是冷淡,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时候,她那股子嚣张劲倒是变本加厉了!明知道他的身份,明知道宿白的身份,却还是一如既往的交谈。
两人一前一后步到了关押江刺史的牢门前,目光穿过木门,便能看见那个一身狼狈的男人。他如今落魄的样子,实在无法与往昔那个傲气的江刺史联系在一起。
许是听见了脚步声,那人抬头向温十香二人看来。
“江大人,本王有些事想问问你!”百里辞先开口,倒是将温十香想说的话说了。
牢里那人却是不屑的一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靠着墙角坐着。
看他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温十香蹙了蹙眉。
百里辞却问道:“贪污赈灾饷银,想必不是你一人所为吧!”
江刺史抬目,淡淡的扫了温十香与百里辞一眼:“二位还想从我口中知道什么?该交代的我可是全都交代了!”
的确,他已经供出了不少官员。但是都是些地方小官,不过是沾点油水,尝了点甜头。莫说是百里辞了,就是温十香也不相信,这一切都是江刺史一个人操控的。以他的权利,根本不可能。
“你不说本王也知道!”百里辞忽的一笑,目光深邃了一些。温十香回眸看了他一眼,狐疑一阵,却差点陷进那深邃的眸子里去。
“这朝中两派,本王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款款道,目光时刻打量着江刺史的脸色。
“当初温太师尚在时,则是以温太师为首一派,以唐将军为首一派。而今温太师被人污蔑了,他手底下的人可全都到本王手下了。本王听说,温太师刚被收监之时,江刺史曾四处拉拢朝中大臣,劝说他们投到唐将军手下。此事,不知是真是假?”他一字一句说得明明白白,倒是那江刺史的脸色,变了一变。
那人抬目,深深地看了百里辞一眼,忽的一笑:“王爷这话什么意思?莫非是想污蔑唐将军?”
“污蔑不敢!本王可没有江大人的能耐,栽赃陷害这种戏码,太费神,本王可不喜欢!”他轻笑,上前一步:“要说这朝中大臣,谁最有能耐,那可真是非唐将军莫属了!”
唐将军!
温十香愕然,这件事关唐将军什么事?
“若是会试本王没有担任总考官,不知金科状元,是否就易主了?”他细语,还不忘回头看温十香一眼。
十香双颊微红,呐呐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我这状元还是你赏的不成?”
“自然不是!”那人笑着回道,退到温十香身边。
一缕皂荚香袭来,温十香不禁向旁边挪了一步:“王爷你就在那儿说就行,下官听得见!”
百里辞笑笑,顿住脚:“你还真是不知官场黑暗!不过幸亏此次有你,否则状元之位,只怕非唐萧莫属了!到时候,唐将军在朝中可是又多了一股新生力量,办起事情,岂不更为方便!”
听他这么一说,温十香似乎明白了一些。说到底,这件事是扯上了唐将军,莫非幕后主谋,是唐将军?
“随你们怎么说,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江刺史说罢,便开始沉默了。
但是正因他这句话,温十香却是确定了一件事。贪污赈灾饷银的事情,当真与将军府有关!这么说来,陷害爹爹的人,也是唐将军!
“你当真不说?就算本王以令千金的性命相要挟你也不说?”
此话一出,江刺史果然动容了。
温十香却是没了查案的心情,她现在在乎只是将军府的事。为什么陷害爹爹的会是唐将军?唐笙画与她感情那么要好,唐将军虽然十分严厉,但是在温十香的记忆里,两家的关系并不差。可是为什么,害得她家破人散的是将军府?就连赶她出长安的,都是嫁进了将军府的温九香。
——
三日过去,贪污一案已经了结。江刺史供出了唐将军,一切事情都变得合理了。宿白一道圣旨,便抄了唐家。不似当日宽容温家那般,这一次,将军府上上下下全都进了牢里。
温十香着了一身素白色长裙,坐在亭子里,幽幽的看着池里发绿的荷叶。心底却是惦念着唐笙画和唐文浩的!其实这两个人是冤枉的,他们定然什么都不知道,又或许,一切都只是唐将军犯的错。
“小姐!”简叶的喊声隔着湖面传来。
温十香抬目,看了一眼对面回廊上奔来的丫头,不禁扬了扬唇。
等她跑近了,温十香才问道:“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
“老、老老老、、、”
“老什么?”看着简叶口吃的模样,她不禁一笑。
简叶歇了口气,深深呼吸一番,这才镇定下来:“老爷、老爷回来了!”
这一次换温十香傻了,心里一瞬间平静下来,就连脸上的笑意也顿住了,一时之间脑袋里一片空白!
“小姐?”简叶凑近,抬手在她面前晃荡了两下。
忽的,那道白影从她身边风一般的刮过,简叶回过神来,急忙提着裙角追去:“小姐,您等等奴婢!”
等?这种事还能等吗?温十香提气一跃,在状元府里忽上忽下的,巴不得立马就奔到府门口,巴不得立刻就看见温华方!
五年没见了,五年没有依偎在爹爹怀里撒过娇了!她一边往府外奔去,眼角也悄悄湿润了。
心里的委屈,瞬间涌了上来,全都凝结成眼泪,从艳丽崩腾出来。
温十香步出了府门,抬手抹了抹泪,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正与另一个一身暗紫华服的男子说着话。
“爹!”她喊了一声,那中年男子回过身来,当即一道黑影扑进了他怀里,险些两个人一起滚下台阶去。
温华方眼中也噙了泪,稳住了脚步,承受着怀里那丫头发泄出来的委屈,一面抬手抚着她的后背。
“香儿可是把爹爹想坏了!”这些年,他也是一直担心了温十香。听说失踪的事情,心底别提多着急,奈何,他自己也身在牢中,根本有心无力。
“爹,女儿也好想你!”真的很想,生怕这辈子无法相见,生怕这辈子再没有机会尽孝。
温十香低低哭着,眼泪浸湿了温华方身上穿的粗布麻衣。
那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道:“爹爹身上可脏了,这衣服质地不好,莫要刮伤了你。”
温十香摇头,赖在他怀里就是不愿出来。温华方依旧如此宠着她,正因为他的溺爱,才让温十香的性子那般刁蛮。
简叶气喘吁吁的追出来,看见府门前的一幕,忽的温柔的目光,淡淡一笑。这一日,温十香盼了五年,今日,可算是成真了。
一旁的华服男子也是一笑,虽然有些吃味,但是看见温十香开心的样子,他唇角便不由得飞扬起来。
许久,十香哭累了,方才从温华方怀里探出头来:“爹爹不是要后日才能到长安吗?”
温华方笑着,看了看一旁的百里辞:“是王爷派了快马来,所以便提前了两日!”
温十香这才将目光挪到一旁的百里辞身上,看着他含笑的模样,她面色一红,颇为尴尬的道了一句:“谢谢!”
那人明媚一笑,忽的凑上前来:“若是真想感谢我,明日黄昏便到老地方等我如何?”
诶?十香呆住,就连简叶也是一脸讶异。
倒是温华方,面上含着笑意,拍了拍十香的肩膀,深深一笑。
百里辞已经退了开去,看了看渐渐沉下来的天色,向温华方拱手道:“那么,在下就先告辞了!”他没有摆他的王爷架子,一如当初第一次到温府时一样,谦恭有礼,甚得温华方喜欢。
“王爷慢走!”温华方回道。
百里辞的目光流转,划过温十香,转身步下台阶去了。
倒是温十香,尚且呆愣在原地,对于方才他的话,尚且疑惑之中。
温华方低头看了一眼十香,慈爱一笑,环过她的肩膀:“去吧!你跟他的缘分,本就未尽。”
温十香看了他一眼,俏脸微微一红,没说什么。只是挽着温华方的手,迈进了状元府。简叶跟在身后,只听见温十香骄傲的声音。
“爹,这座状元府可是皇上赏赐的哦!大不大!”
“恩,很大!”男子的眉目十分温柔,一双粗糙的手拂过温十香的鬓角,目光莹莹的道:“十香真是出息,已经是史上第一名女状元了!爹爹也跟着沾光了!”
“爹,你这五年过的很苦吧!”
“不苦,边疆的景致不错。爹爹总算是知道,为何你大哥偏偏喜欢游山玩水了!”这天下间的景色才是无穷无尽的,让人赏心悦目,不必烦恼。比起做官,不知好了多少倍!
听了他的话,温十香悄悄抬头看了看温华方的脸,喃喃道:“爹爹是不是想大哥了!”
温华方不语,只是一笑。十香却是知道的,这么多年不见温三水,就连她都想念得紧,跟别提温华方了。
“过两日,我就去辞官!咱们一道去邻国找大哥去。”
她说着,明媚的一笑,心底忽的想起了温九香,不知道他们现在牢中如何了。
——
明月顺着窗户攀进了牢里,照在唐笙画身上。这么大的变故,当真是令她措手不及。唐文浩已经枕在她的腿上睡着了,她低头看了看他安静的睡颜,想起了百里夫子宣的圣旨。
直到如今,她才知晓了宿白的身份。
当今皇上啊!九五之尊,也是这天下最为尊贵的人。
她勾了勾唇角,似是嘲笑自己。
当初她竟然自不量力,喜欢上了宿白。本以为他只是一个富家公子,怎知,原来是太子殿下。这五年,她一直没有嫁人,就是因为心里还存着妄想,妄想有朝一日,能够再次见到宿白。
“皇上驾到!”
尖细的男音传进她的耳里,她愣了愣,低头看了看熟睡的浩浩,方才抬目看向牢门外。
只见一片明黄色的衣角闪进了视线里,尔后便是那个身着明黄颜色龙袍的男子。他毫无征兆的步进唐笙画的视线里,就在她想起他的一瞬间。
“你们都下去吧!”那人扬手,打发了跟在身后的侍卫们。
尔后才回头看向牢房里的唐笙画,扬了扬唇角:“许久不见,唐姑娘依旧风采不减当年!”
他的一句许久未见,却叫唐笙画心中一震。
愣了许久,她才哀伤的看着他道:“的确是许久未见,还以为今生已经无缘再见了!”
“缘分这东西,岂是我们能够说得明白的。”
“是啊,谁会想到堂堂太子,竟然屈就在浮香书院。”
宿白蹙了蹙眉,方才她话里的讽意十分明显。这么说来,是怪他欺瞒了!
温十香说的是对的,他欺骗了大家。但是他的欺骗,却没有带给温十香多少伤害,反倒是眼前的唐笙画,眼里满是失望。
“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唐家?”女子问道。
宿白又是一愣,看了看唐笙画,又看了看她腿上熟睡的孩童:“朕可不是昏君!十香说得对,无辜的人不该受到责罚。谁犯了错,自然由谁承担。所以,除了唐萧与你爹,其余的人全都放了。”他说着,本以为唐笙画会感激的看他一眼,道谢。
谁知那人的面色却逐渐沉了下去:“十香吗?你眼里当真只有十香!”
宿白微愣,唐笙画却是扬唇,那缕落寞一瞬而逝,宿白来不及捕捉。
“那么,民女叩谢皇上隆恩!”她慢慢抱起浩浩,尔后向那人跪下深深叩首。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他乃是九五之尊,天下最尊贵的人。而她,却是关在这牢里,乞求着他饶命的人。
宿白一阵莫名,只道是五年不见,唐笙画变了。
离开之时,吩咐人将无辜的人全都释放。尔后,就这么离开了。
——
次日
温十香早早就醒了,实在担心昨日的一切都是梦,所以一大早便跑到了温华方的房里。
“爹!”她敲着房门。
路过的丫鬟看了她一眼,恭敬的道:“大人,老爷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出去溜达溜达!”
“出去了?”十香蹙眉,无奈的转身,尔后回头问那丫鬟:“简叶呢?”一早没看见简叶,不知道那丫头跑到哪里去了。
“回大人,简叶姐姐去了昌平王府,给流清公子送糕点去了!”
送糕点!
十香愕然,这么一大早的,还真是亏得简叶这么有闲情。不过看来他们两个之间,似乎比之前好了许多。毕竟,简叶脸上那一条疤痕,可谓是她的心伤。之前一直担心流清嫌弃,现在看来,一切都看得淡了。
温十香踱步回房,顿时觉着一切都变得十分美好。不知道唐笙画他们怎么样了,浩浩那么小的孩子,呆在牢里总是不好。
许久没去上早朝,宿白似乎也习惯了。这一日,她就一直呆在府里,心里偷偷惦记着另一件事情。
直到过了上午,温华方回来,简叶也回来了。
只是没想到,跟随温华方回来的,还有温九香、唐笙画、浩浩三人。唐笙画与浩浩倒是没什么大不了,但是温九香——
看见简叶的脸色变了一变,温十香便知道,温九香的到来终究是不好的。
“小姐,回房奴婢替您好好打扮吧!回来时,王爷嘱咐奴婢记得提醒您,黄昏时分,老地方见!”简叶说着,便推着温十香往她的房间走去。
温华方笑了笑,回头看了看自己带回来的三人:“你们就放心住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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