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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雨柔声道:“时辰已不早了,太后要不要移驾寒云苑?奴婢听说南昭圣上与西陵皇上也已到了。”
乐正锦虞放下铜镜,起身道:“走吧!”
乐正锦虞出了芣苢宫便直往观星楼的方向去,算时间乐正无极应该要从寒云苑前往观星楼焚香告天,她走到那边时辰刚刚好。
前日她收到南宫邪的书信,听他说那位神秘的国师会来北宜国亲自为乐正无极祈福。
沐雨扶着她慢慢地走着,乐正锦虞抬头便看到前方出现一座木色轮椅,她不用猜也知道定是乐正彼邱。
除却轮椅后面站着的侍从,她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凌然而立,今日阳光灿烂明媚,脚下的雪水也有些融化,那抹白色不同于乐正彼邱的苍白孱弱,颀长飘逸。只是身上透着的那股淡然气息却与乐正彼邱颇为相似。
乐正锦虞眯了眯眼,脚步忽然“扑哧”踩在一块逐渐融化变软的雪球,踩溅出来的水瞬间沾上了她红色的宫裙,鞋底也沾上了满满的湿意。
乐正彼邱听到声音后,立即转过轮椅回望她。
乐正锦虞抬头便只见到乐正彼邱正温和的看着自己,他身旁方才站立的那抹白色已经没了身影。
乐正彼邱见她面色因踩上雪球而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晕,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勾。
极致好看的笑容镶嵌在蓝天白地间,美好地如一幅画卷。
乐正锦虞见他今日只着了一件木色衣衫,撤掉了素日盖于腿上的裘皮,露出脚上裹着的青靴,双手静放在膝上,纤长细嫩的手指上淡蓝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烟袅轻雾,清绝出尘的气质撞入视线,让她不由自主地愣了神。
乐正彼邱嘴角的笑意更深,慢慢地将轮椅转到她身边,不等乐正锦虞回过神来,他便轻俯下身子。
一阵暖意袭来,乐正锦虞觉得湿气尽褪,整个人被暖融之气包裹住,足下的雪水也变干了。
乐正彼邱的手拂过她的裙摆,艳丽的红色衬得他的肌肤更加白皙,将他手上的淡蓝色也染成微红。
乐正锦虞脚步下意识地退后,乐正彼邱随即直起身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声道:“父皇的焚香告天要开始了,快走吧。”
见他似乎看穿一切的淡然,乐正锦虞的心顿时一沉。
乐正彼邱不去看她微恙的面色,轻轻一笑,便径自往前去。
乐正锦虞看着他慢慢前行,低头扫视自己的衣服,经由他的手拂过,颜色愈发鲜亮起来。
她抬起头也跟着向前走去。
二人一前一后,很快便到达了观星楼。
乐正无极与寒云苑的众人在观完孩童献礼便来到了观星楼。
观星楼是北宜国数百年来祈神祷告占卜观星的皇家楼宇,超越其他诸殿,高达数丈,人上去需踩踏九九八十一个阶梯。
乐正锦虞出现时,除却几位帝王与乐正彼邱,其他人皆跪拜道:“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乐正锦虞淡漠地让他们起身。
众人见她一身红色宫装,在寸土寸雪的北宜国格外明艳,堪堪将在场的所有女子都比了下去,有年轻血气方刚的男子,见到如此绝媚的佳人,早已受不住地偷偷咽了咽口水。
慕容烨天复杂地盯着她艳若桃李的面容,一想到至今昏迷在床上的慕容烨轩,心中竟传来莫名的叫嚣声,“杀了她!”
慕容烨天的脑子飞快地旋转着,鹰眸锐利地看向她,在杀与不杀间犹豫徘徊。
南宫邪收敛了邪魅的笑容,目光扫视她瞥过乐正无极轻蹙的眉间,掩下心头升起的波涛,感受到慕容烨天身上隐约散发出来的杀气,他蓦地出手抑制住他涌动的气息。
猛烈的内息迎面扑来,慕容烨天暂时放开是否杀乐正锦虞的思想,聚气回击。
南宫邪见他的杀气消散,立即收了手,友好地咧嘴朝他一笑,金褐色的眸子闪着狡黠。
慕容烨天见是他偷袭自己,鹰眸火光簇耀,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众人中不乏武艺精湛的,见南宫邪与慕容烨天私下的交锋,皆垂头无视。
乐正彼邱盯着二人,清冷的目光掠过森寒。
乐正锦虞自然未察觉到他们的暗涌,她抬头盯着高耸的观星楼,楼顶搭建若亭,亭角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分别竖着一根檀香木柱,有风从四面灌来,聚集在亭中央,亭中央摆着一座大大的黑色炉鼎,人从底下只可以看到一角。风吹起,有烟雾袅升转瞬又消散在空中。
钦天监的人不知敲了什么,“哐铛”巨响声传来,惊得众人齐齐吓了一跳,纷纷抬头举望。只见一道纯白色的身影飞身而过,稳稳地落在了观星楼上。
南宫邪见状,笑着走到乐正无极身边,“乐正伯伯,我南昭国师已在这观星楼上等着为您祈福,您快上去吧!”
众人闻言皆将目光转向南宫邪身上,邪魅的容颜恍如坠世的妖孽,与一旁静坐在轮椅上的乐正彼邱形成强烈的对比。
见他提到国师,立即渴慕地抬首仰望着上方身影模糊的男子。
乐正锦虞目光盯着观星楼未移分毫,白影朦胧地立于炉鼎旁,烟雾萦绕中如九天仙人般,出尘的气质丝毫不亚于乐正彼邱。
秦贵妃倩笑道:“皇上,臣妾扶您上去吧!”
不等乐正无极点头,南宫邪忽然出声打断她,“贵妃娘娘,我南昭国师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得见的,还是由乐正伯伯一个人上去为好。”
听南宫邪之言,秦贵妃面色一白,片刻用笑声掩饰掉脸上的尴尬,“既然如此,臣妾就不陪您上去了。”
乐正锦瑟不以为然地瞥了眼上面的白影,什么国师,妖言惑众的道人罢了!
南宫邪忽地扫了她一眼,似乎猜出她心中所想,“我南昭国师岂是你们这等俗子所能见的。”
言罢,他玩味地朝乐正锦虞笑道:“若是太后想见的话,国师应当会考虑考虑。”
乐正锦虞从观星楼上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回视南宫邪,笑道:“哀家没兴致。”
虽然乐正锦瑟与秦贵妃的面色皆变得不佳,乐正无极的心情却是十分愉悦,南昭国向来对国师十分看中,多数人平生想见之一面都不能,眼下他竟前来为自己祈福,实在教他意外下欢喜地紧。
人年岁一大自然希望自己能够延年益寿,对于神佛之事也变得热忱起来。乐正无极早就想见一见这神机妙算的国师,奈何一直无机会,现在他就在观星楼上等着自己,如何叫他不激动?
他朗声笑道:“谁也不用跟着,朕自己一人上去。”
有人虽担心他的身子承受不住爬阶之苦,在他的兴奋下却不敢说出来。
南宫邪在众人沉默中扬笑回道:“孤王等人都不会跟着乐正伯伯,但这么高的楼宇,乐正伯伯你可要保重啊!”
乐正无极面上难得地露出顽色,对着南宫邪笑骂道:“当朕真的老地不能动弹了么?”他意味不明地扫视乐正锦虞道:“朕还未没用到连台阶都爬不了的程度,虞儿,你说呢?”
乐正锦虞灿烂一笑,带着蛊惑人心的妖媚,“愿皇上健如泰山。”
乐正无极大笑着开始拾阶而上,脚步虽微颤却真如他所说,这些台阶还奈何不了他。
不一会了,乐正无极便登到了顶端。
众人见他明黄色的龙寿图图案已经缩成了小点,站在白影旁边,同样模糊不已。
白影自乐正无极上了观星楼之后,似乎与他说了什么,乐正无极便恭敬地站于炉鼎后方,白影围着他缓缓旋转,偶尔从上空轻轻落下一句如玉珠般清润的声音。
盏茶时间过后,白影停顿了下来,他们便见乐正无极手捧着檀香状的长长物什朝天而拜。
乐正无极站在炉鼎后方,虔诚地闭着眼睛朝着东方而拜,三拜过后,他缓缓地睁开眼,将手中的檀香恭敬地插入到炉鼎上。
“国师,这样是不是就行了?”乐正无极盯着一旁临风而立的男子问道。
清润的声音明明极近却如虚无缥缈的天际传来,让乐正无极的心颤了又颤,“皇上身上的杀戮太重,隐隐有冤孽之气盘绕,只如此祈福,怕是远远不够的。”
未等男子继续说下去,乐正无极便不悦地打断他,“何为杀戮?哪一位帝王身上不都背负着数万人命?国师如此说是不是过于危言耸听了!”
男子摇摇头,“皇上若是执意如此想,即便神明也是无能为力…”
他忽地指着面前的炉鼎道:“皇上您看。”
乐正无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明明摆放着香灰的炉鼎内竟然翻涌起鲜血来,血红之色直撞入乐正无极老浊的眼睛。
“皇上还认为自己是对的么?”男子轻声说道。
乐正无极心中发寒,却是挣扎地怒道:“朕乃受命于天,岂能受——”
他倏地瞪大了双眼,只见炉鼎内翻滚的鲜血竟随着他的话而溢了出来,流淌在他的脚下。
他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低头只见自己的双脚已经沾满了鲜血,而再看男子,鲜血似乎长了眼睛般绕出他,他的足下依旧纤尘不染。
底下的人还未看到什么,只听见乐正无极震怒的辩驳声,再接着,无数鲜血竟顺着台阶从观星楼下流淌了下来。
众人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有站得离台阶近的人纷纷移脚避开。
众人的惶恐中,南宫邪忽地来到了乐正锦虞身边,对着沐雨惑人一笑,“孤王来保护你家太后可好?”
沐雨诧异地看着眼前年轻的君王,脚步却是不挪半分。
南宫邪欺上前,伸手碰了碰沐雨的脸庞,“小丫头年纪虽小,却是如此可人,改日孤王与东楚大帝讨了你好不好?”
见南宫邪笑眯眯地触碰自己的面颊,沐雨心中一阵发寒。
乐正锦虞不悦地冷哼道:“这里这么多如花美眷,圣上想要谁不是手到擒来,何必拿哀家的婢女开玩笑?”
说着,她带着沐雨往旁边挪了挪,抬头见鲜血已经快速地流到了地面上,眼底的讽笑更深。
在无人可见的地方,一块石子却直直地朝乐正锦虞的面门扣来。
感受到空气中的异样,沐雨连忙将乐正锦虞拉到身后,石子擦身而过。
乐正锦虞心下大惊,是谁想趁乱害她?!
南宫邪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作出一副“看吧,不识好人心”的表情。
沐雨将她牢牢地护于身后,丝毫不再敢大意。
一块石子过后,竟有无数石子朝乐正锦虞的方向而来。
南宫邪立即出手阻挡,乐正彼邱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乐正锦虞的身边,只见石子见了他竟纷纷落了下来。
观星楼上的乐正无极的面色已经变得惨白,他忽地上前将炉鼎掀翻,厉声道:“朕才不信!”
精光狠戾之色拂向一旁的男子,“是不是你!说,是不是你装神弄鬼!”
男子空然一笑,用悲悯的目光看着他却是不言。
乐正无极被他的目光弄得暴躁无比,眼睛不经意瞥向被掀翻的炉鼎,却发现里面的鲜血已经停止了流动。
他大喜地看着一切,“哈哈!朕就说是有人故弄玄虚!”
说着他蹒跚地走下了观星楼。
站在上面的男子看着他佝偻的身子直摇头,面上忽然起了一丝愧色。
乐正彼邱来到乐正锦虞身边后,石子便不再攻击她,待他们都以为一切皆停止的时候,一道冷箭带着破风的凌厉又朝乐正锦虞的方向射来,随后无数道冷箭接踵而来。
南宫邪不怀好意地看着护在乐正锦虞面前的乐正彼邱,金褐色的眸子眨了眨,泛着诡异的妖冶。
他自然地撤了手,悠闲地观看着面前的袭击。
乐正锦虞见危机时刻挡在她身边的竟是乐正彼邱,心中一时间也无法猜度他的用意。
余光扫向一旁看好戏的南宫邪,她狠狠地朝他瞪了一眼。
南宫邪无辜地朝她一笑,又作出“看吧,不需要我”的表情。
乐正锦虞心中恼火,她愿被任何人救也不愿与秦贵妃的儿子有何牵扯,更何况乐正彼邱不去护着秦贵妃母女来她身边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鲜血莫名其妙地从观星楼上流淌下来之后,场面便变得混乱起来。站在下面的禁卫将诸国的人都围护在一起,秦贵妃紧紧地抱着乐正锦瑟,生怕有不长眼的箭支射到她的身上。
她急切地寻找着乐正彼邱的身影,却见到他竟牢牢地护在乐正锦虞身前,立即尖叫出声,“邱儿!”
乐正彼邱对于秦贵妃的叫声置若罔闻,但是箭矢却循着她的尖叫而向她与乐正锦瑟飞了过去。
眼见箭矢向二人头颅飞来,秦贵妃与乐正锦瑟大惊失色。
南宫邪收到乐正锦虞的眼神后,叹了口气飞身到秦贵妃母女身边,电光火石间将箭矢抓住了。
待箭矢被南宫邪折断落在地上,秦贵妃才松了气,目光看向怀中的乐正锦瑟,却是变了又变。
乐正锦瑟在秦贵妃的异样注视下心虚地低下头,片刻后又抬起柔声地对南宫邪道谢:“谢圣上救命之恩。”
墨绿色的发带因南宫邪方才飞身的动作落在肩头,他伸手将它挑开,“琼美人客气了,记得多送些美人珠宝给孤王就行了。”
秦贵妃面色平静下来,“臣妾记下了,日后必当重谢。”
南宫邪甩了甩头,迈步离开之前朝她们落拓不羁一笑,“箭矢不长眼睛,人心可是长眼睛的,琼美人可要记得孤王的教诲啊!哈哈!”
乐正锦虞见乐正彼邱如磐石般立于自己身前,冷声道:“二殿下以为哀家会感激你么?”
乐正彼邱拂开袭来的箭矢,并不答她。
片刻后,箭矢忽然停住,周围渐渐地又恢复了平静。
乐正无极已然双脚沾血地从观星楼走了下来。
众人见他下来后立即迎了上去,乐正彼邱也从乐正锦虞身前移开。
大寿之日见血是一件极其不吉利的事情,众人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乐正无极望着周围的混乱,地上断落的箭矢,突然震怒道:“给朕查!看看究竟是何方妖孽作祟!”
森冷的眸子忽然扫向冷颜望着他的乐正锦虞,乐正无极厉声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的!”
“皇上太看得起哀家了。”乐正锦虞好笑地看着他,“哀家还未追究在北宜遭受的袭击,皇上这会儿便反咬起哀家来了。”
她慢慢走近乐正无极,不顾在场之人的变色,嗤笑道:“莫非皇上老了,脑子也糊涂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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