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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熟悉,句句话好似别有它意,季樊青现下说话的口吻,表情,让她本能的感觉到像一个人,这熟悉感随着接触越多,越是明显。明显得让她心悸。
余辛夷目光缓缓下沉:“季先生不辞劳苦而来,要跟重华说的就是这些么?”
季樊青似乎察觉到自己一时太过外露,收起眼中差点克制不住的狰狞,微微一笑,如同外表般温雅无害道:“季某深夜前来,是为那位带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县主接不住——”
余辛夷忽然升起一股兴味,扬了扬眉道:“若是我依旧拒绝呢?”
阴暗的牢笼里,到处弥漫着腐烂的,夹杂着血腥味馊臭味以及常年阴湿不见天日的*味,那是逼近死亡的气息。一豆油灯闪烁,斜斜的照在季樊青身上,在墙壁上扭曲成一幅妖魔鬼怪的黑影。
季樊青双手在身后交握,右手食指慵懒的轻点着左手上象征着虎贲营兵权的扳指,低垂着的双眼里射出一道奇寒之光:“那就等着来世再后悔吧!今日且由季某亲自来送你一程!”说着,他衣袖一挥,将墙壁上的豆灯挥落在地,前一刻还豆大的火焰,下一秒接触到地上遍布的枯草立刻露出真面目,汹涌的吐出火舌,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余辛夷围剿而去!
烈火,如同毒蛇的信子,猛地就窜了出来!
饶是余辛夷再镇定,也冷不丁皱紧了眉头,往后退了退。但是能往哪里退呢?这原本就是这独立监牢,三面铁栏,一面墙壁。而监牢四周不知何时恰到好处的铺满了枯草,只等着火舌窜来,愈演愈烈。
余辛夷猛地抬起头,穿过火焰瞪向季樊青:季樊青的目的,就是想活活的将她烧死在这里!
事到如今季樊青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火光照耀下他逐渐后退,脸上露出极其兴奋的狰狞姿态:“只可惜了你这张美丽的脸,要在烈火里被烧得面目全非,是人是鬼都认不出来,啧啧。想一想也真是可惜啊,不过,这也是你自找的!你就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哈哈哈!”
上一世也是这样的情状,他身穿龙袍亲手将她送入黄泉,这一世他依然可以!哪怕龙袍暂时没有披在身上,哪怕他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说出来,但是他依然可以!
你不是悔恨景夙言在大火里烧死么?你不是想他想得蚀骨么?那我就大发慈悲,今日也用同样的方式送你上路!你就好好等着在黄泉路上跟景夙言那个杂种团聚吧!可千万,不要太感谢我啊!
上辈子,你没能斗得过我,这辈子依然妄想!而这次,我会动用所有手段让你魂飞魄散,绝没有重来一次的可能!
至于那件你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东西,就由我来替你接管,到时候天地翻转,我不仅要这旬国、鎏国,我还要这天下尽归我所有!
身后,是熊熊烈火,如同最毒的蛇朝着余辛夷冲过去,甚至牵连到四周其他牢房,惊恐的尖叫声,拍打与求救声很快将牢笼里所有囚犯催醒,紧接着是连绵不绝的哀嚎,恍若亲眼看到了炼狱。
季樊青脸上带着比烈火还要骇人的狞笑,一步步退出监牢。最后一眼,他冷冷望着被烈火包围的余辛夷,轻声道:“你好好享受这烈火焚身,求生不能的感觉吧,余、辛、夷。”随后大笑着离开了牢笼,将独立牢房外的铁锁重重落下。
浓烟滚滚,有牢头听到里面的动静慌慌张张冲过来道:“季大人,这里头怎么……”这里头惯着不说上百也有几十名犯人,若是全被烧死了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
季樊青凌厉的目光猛地扫过去,压低声音道:“这里面发生什么事,你不知道,你只要记得你巡完牢房后,按照规矩落了锁,不知道什么人来过,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一个时辰后你才发现里面着了火,重华县主犯下滔天大罪,畏罪*了。你记住了没?若是记不住,那本官就请旁人来帮你记了。”
听到最后一句时,仿佛已经看到地府的大门为自己展开了一半,牢头后背上冷汗涔涔,忙不迭的叩头行礼道:“小的记住了,小的什么都记住了!”
季樊青勾着嘴唇笑起来,像是奖励自家小狗般,用那金贵的手在牢头的头顶上拍了拍:“那你就给本官好好守在这儿,守着里面该烧的——全都烧完了。”
里面呛人的烟味与囚犯们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交错在一起,牢头浑身都颤抖得起不来,梗着喉咙不停道:“好……好……奴才,奴才谨记……”
等他抬起头,那个面容俊秀,却比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还要可怕的季大人,已经离开。他抬头望望紧锁的铁门里,不断涌出的浓烟与火光,以及那些求生的囚犯们夹杂在一起的挣扎哀嚎声,心里涌起一股畏惧:等他死了以后,怕是要下地狱的吧。
而此刻,余辛夷站在监牢最里面的角落里,四周火舌不断窜来,尽管她已经想尽办法把自己周围所有干草都丢出去,划出一块不会被烧着的安全区域,可是熊熊的烈火还是不断朝她叫嚣着,嘶吼着,想要舔吻她娇俏的脸与白皙的皮肤。
全都是烈火,全都是黑烟,几乎烫伤人的五脏六腑,熏瞎人的眼睛,周围遍布着什么东西被烧焦的臭味,那是人的皮肤。不远处,有囚犯满身浸在火里翻滚,哭号,最后被烧成焦炭。
然而此刻余辛夷已经无暇自顾,她以为季樊青最多灌来一杯毒酒,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狠毒,不惜用这么多条人命来掩盖她一人的死因。
呼吸,已经成了最大的困难,她艰难的站在角落里,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缓缓滑坐下去。每一次呼吸都撕心裂肺的疼痛,到后来连疼痛都麻木,眼前到处是虚晃的影子,热,热得人浑身脱水,痛,痛得人心神恍惚,呼吸无法控制的微弱,微弱……
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死的吧,真的会死……
眼前不断晃过那个人的身影,余辛夷止不住苦笑:景夙言,若是我今日真的死在这里,你得知消息时,会不会为我掉一滴眼泪?
余辛夷被浓重的烟雾熏得浑身发软,原本用力捂住胸口竭力喘气的手,也缓缓松懈了下来。整个身子不支的倚在墙壁上,缓缓滑落在地上,脸上充满了苦笑。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竟然走到这里栽了个跟头。
当季樊青临走的时候,唤出她的真名时,她整个人禁不住愣了一下。那一瞬间,仿佛一记钟鸣敲在她耳边上,令她醍醐灌顶。
许多思考许久不得解的事情终于在刹那间找到了答案。为什么季樊青会知晓她的真名?为什么明明二人并非旧识,但是季樊青总是对她若有若无的露出仇恨的表情,还有那种种熟悉的神态与动作,此刻她终于弄明白了。
那个人,他根本不是季樊青!或者说躯壳还是,但是内里的灵魂却换了个一个人!正是她斗了两辈子的仇敌——景北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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