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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元春深知安玥郡主所问之事绝对不会好转了,此刻却也只能笑着安慰,“自然会的。”
安玥郡主凝视她片刻,仿佛从她的微笑中汲取了力量,也笑道:“今后的事今后再说吧。”说话间两人走到一片菊圃前,安玥郡主扫了一眼,叹道:“宫里人没趣儿,连花也没趣儿。” 整整齐齐的早秋菊花,都说世上没有相同的两朵花,但是看着眼前,每朵花都像是照着模子塑出来的一般。
俩人聊了一会儿养花赏花之事,安玥郡主突然问道:“你是个什么章程?”
“什么?”
“我的心事你是知道的。”安玥郡主面上似乎有了一抹淡红,但是这色彩很快消失不见了,她重又详细得问贾元春,“据我所知,入宫的几个女史,一个做了贵嫔,”她朝钟粹宫的方向努嘴儿,又道,“剩下你们四个,虽说明面上都还没说法,我却知道剩下三个都定了去向的,只你一个……”
上一世,吴、周两位女史各自嫁给了本家娘娘所出之孙,且都是庶孙;谢鲤算是比较坎坷,依稀想来是远嫁抚蒙了,临嫁之前封了个公主的名号,也算荣光,一别十数年再无音讯。贾元春想来不禁唏嘘。
安玥郡主等了半响不见贾元春来问,不禁有些气恼,笑道:“你这人怎生一点儿都不好奇?都不来问我知道些什么。”
贾元春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从善如流,“郡主都知道些什么?”
安玥郡主被她气乐了,抿着嘴笑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吴家那位本来想着是要攀上太孙,”她面上浮起一丝丝不屑,“如今倒是避之不及了,家族里正议着改嫁太孙庶弟,只是还没声张,想是要等着看太孙是否还有起复可能。”
原来如此。
“周家那位就更好笑了。周贵妃原本想为她与靖亲王世子做亲的,也算一桩美事。偏偏她家里想着七王爷……就是原先大冯氏难产所出,落地儿就封了王爷的。我看周女史族里只怕是失心疯了,眼瞧着太子被废,太孙被囚,素来最受宠的七王爷可不是有望……”安玥郡主没把话说完,但是话里意思已经足够明白了。
如今太子一系眼看着是不行了,七王爷如今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年方十八已经统领三旗。皇帝对他的偏重还体现在一直没有给他成婚,但是一直在给他挑选福晋,如今已经暗暗选了三年了,足见其慎重。嫁给七王爷,眼见就是皇后之尊;嫁给靖亲王世子,顶天就是王爷福晋。这中间差别可就大了。
现在,还没有人想到靖亲王世子会成为未来的皇帝。
“……惹恼了周贵妃,现在索性甩手不理会她了,没看我与母亲来都不喊她出来见客么?前几日听说周贵妃带了靖亲王郎侧福晋的内侄女去见太后。这周女史只怕要鸡飞蛋打,白日梦做不得,连原本的世子福晋也要灰飞烟灭。”安玥郡主嗤笑一声,忽而又冷笑,“她瞧不上的世子福晋,有人此刻正眼巴巴盼着呢。”
贾元春心中有鬼,听了不禁眼睛连连眨动,顿了顿看向安玥郡主,却见她正随意望着花园,并不是在说自己,便屏息听她说下去。
“论起来,原本选定的五位女史中,谢女史是家世最弱的一位。你们都是至少荣贵了三世的,她家却是在她父亲这一代才做官的,如今也只做到了三品文官。放在京都,就像玩笑话里说的,一条街上走着的总有个皇族的,他一个三品文官实在跟平头百姓没甚区别。就这么着家里出来的女儿,不但从上百名媛中脱颖而出做了五位女史之一,还被选到了太后身边,做了你们几个里面的翘楚。”安玥郡主又冷笑,“好高的手段。”
贾元春本没有细想过这中间的机窍,一来上一世谢鲤离她的生活实在太远;二来入宫以来谢鲤对她虽好却也没有特别好,也可归结为谢鲤本就是个周全人。贾元春向来没有没事儿琢磨人的习惯,即使重生了,她连永沥是什么样的人都没琢磨过,更何况是“萍水相逢”的谢鲤?
此刻听了安玥郡主的话,贾元春虽不反驳,却也未尽信,笑道:“你想的也太深了些。”
安玥郡主听了这话,登时拉下脸来,冷冷得瞅着她讥讽道:“眼见着有个傻子要钻了人家的套,我巴巴得进宫来提点她,不说谢谢我也就算了,却原来是我想得太深了些。”
贾元春听了这话,见她神情,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忙道:“是我说错了话……”
“女史哪里会说错话。”安玥郡主一甩袖子转身便走,口中还不饶人,“分明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贾元春想她话中大有玄机,又见她真生气了,自然不能这样放人走,忙拉住她,连连告饶,“好姊姊,原是我蠢笨,你好歹将我点拨清楚些。”
安玥郡主睨着她,从鼻子里“哼”了声,慢慢道:“是我想错了。你这样的人,就该吃点亏才记得住。”
她不肯说,贾元春也不好再追问。
俩人呆呆得站了一会儿,安玥郡主最后道:“当初虽说不是诚心,却也欠你一声抱歉。”不等贾元春说什么,她又笑道,“原说要你嫁给我大侄子,你还不肯,细细想来,多好的事儿。不说我大侄子的人品长相,单就有我在,我母亲、嫂子就不可能待你不好。这样好的婆婆家哪里去找?”
贾元春已不太记得安玥郡主口中“大侄子”的样子,听了这话也没当真,只笑道:“你只管取笑我便是。”
安玥郡主要走,又叮嘱她凡事多长点儿心眼。
贾元春同她结伴往回走,眼见她明眸皓齿,想到日后她年方二十便心殇而逝,有些话不禁如鲠在喉,却也自知这些话说来不妥,最终还是都吞入腹中。
回到殿中,宫女正在准备晚膳。
贾元春大略一看,并没有看到周女史。
周贵妃与东平郡王福晋携手出来,看到贾元春,待她行礼完毕,道:“嫣贵嫔那里离不得人,我便不虚留你了。”
贾元春恭敬退出,回了钟粹宫,却说嫣贵嫔今日困倦,草草用过晚膳已经歇下了。贾元春松了一口气。
这日还是如梅守夜。
贾元春夜半惊梦,醒了,灌了两口凉茶,倚在床上与如梅闲聊。
言谈中得知如梅是七王爷旗下的包衣奴才,家中还有两个姐姐,三个弟弟,她是最小的女孩,先头两个姐姐都已经嫁人了。大姐夫的父亲是内务府办差的,所以疏通了关系,给她找了这个轻省的活计。
“你与如兰是同岁?”
“奴婢与如兰都是十五,不过奴婢是冬天的生日,如兰姐姐比奴婢大半年。”
贾元春闭着眼睛,仿佛又要睡过去一般,轻轻笑道:“如兰生得可真美,做个宫女可惜了……”
如梅见她朦胧了,也放缓声音,慢慢儿道:“如兰姐姐是生得好看,不过这世上生得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像女史您这样,既显贵又美貌的,才是贵人的命呢……”
贾元春听着笑,不一刻又睡着了。
第二日不见如兰的人,说是病了,却不是恶疾,只是吹了风着凉了,一直到中秋节尚不见好。如梅为她发急,偶一次对着贾元春也说漏了,“这可怎么好,时日久了是要挪出宫去的。”
贾元春正挑拣着今日女史小聚要戴的首饰,闻言笑道:“她自己都不急,你倒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晌午时分,谢鲤就过来了,带了两个小宫女,两个小太监,帮着布置。
她忙里抽闲同贾元春小声说话。
“听说你前几日去周贵妃处了?”谢鲤笑着,仿佛看破了贾元春的秘密,极亲热得蹭蹭她胳膊,“可见着周女史了?”
贾元春有些不自在的想要挪开胳膊,还是忍住了,如常道:“这倒没见着,只安玥郡主在说了几句话。”
有一点遮掩不住的失落显现在谢鲤脸上。
如果不是贾元春一直在留意着她的神情,这点失落快得几乎捕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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