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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的口吻和语调,了解如她,一下子就知道自己上了当。
可是夜这样静,两人靠的那么近,她下意识地屏着呼吸。他轻轻地亲吻她,攫住她的唇瓣,却没有进一步行动,而是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
他说:“鱼儿,你有我。”
没有过多的言语,江小瑜还是听出了心疼的味道。或许是他听了她小时候的事,在为那个没有妈妈,黑暗的夜里害怕地用被蒙住头,瑟瑟发抖的女孩心疼。
江小瑜感受到了,所以将脸贴在他的胸前,仿佛真的在吸取他身上的温暖。
这一夜,两人挤在这张窄小的单人床上,虽然没有像往常那般激情,可是心贴的很近……
早晨,江小瑜醒来,习惯性的往他身边靠了靠,却摸了个空。她目光疑惑地扫了眼卧室,里面并没有他的身影,开窗,后面是与超市前街完全不同的风景。
全是破旧低矮的房子,听说这一片被规划拆迁了几年,却迟迟没有动工。房主便将这些危房租给了外面来D市的那些基层打工的。
陆少辛站在她家后院,与邻居相隔的墙已经倒了,可以看到那棵她说过的杏树,还有没有拆掉的鸡窝。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里,那模样像是在看当年的那个叫郑晓寒的小女孩。
楼下有按门铃的声音,她赶紧下去,打开门,就见陆少辛的助理拎着衣服袋子站在门外。
“三少奶奶。”助理依然恭敬地喊。
“给我吧。”江小瑜伸出手。
助理将衣服递给她。
江小瑜拎了袋子上楼,从窗户里喊他。
陆少辛转头,迎着阳光对她笑的十分和煦,这样的时光像在梦里,心里却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或许,是因为他走进了她的生活,靠近了那个从前的她——郑晓寒。
陆少辛换了行头要去公司,江小瑜趁机问了他去顾家的结果,陆少辛摇头。江小瑜虽然失望,但是他说他的人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江小瑜点头送他。
吃过早餐,她想到自己出租屋的东西还没收,可是实在太累。便又躺回床上睡了个懒觉,下午才起床,到出租屋瞧了一眼,回了自己的出租屋收拾东西。不经意看到顾东城留下的那张照片,发了会儿呆,然后便出了门。
小区门口就是花店,她挑了束白菊,然后打车去了顾东城的墓地。不管什么时间,一眼望去那些松柏间的一座座墓,也会让人觉得肃然而沉闷。
江小瑜到现在,其实已经分不太清自己此时的心境。可是来到这里,想到顾东城,心里还是会痛。毕竟他是自己爱的第一个男人,而且他也深爱着自己。
将花束放在墓前,俯下身子去摸他照片上的容颜,指尖都是抖的。眼里蓄着泪,却在努力地笑,她说:“东城,放心的走,我很幸福……”
台阶下仿佛传来脚步声,一个挺大肚子的女人走上来,看到墓前的她。江小瑜已经巡声转头,要躲避已经来不及。
“晓晨?”江小瑜看着她,目光却落在她的肚子上,看着应该有七个月左右的模样。
郑晓晨手放在肚子上,不安地动了下,还是对上她的目光,喊:“姐。”
这一声姐让江小瑜从震惊中回神,上前,问:“孩子是谁的?”
她不是才失踪不久吗?肚子怎么会这么大?
郑晓晨表情为难,低下头。见江小瑜不说话,只得又将目光落在顾东城的墓碑上。
江小瑜一脸震惊,简直不能相信。
“姐,你别误会,顾大哥……他从来没有碰过我。”郑晓晨赶紧解释。
“那你这……”江小瑜糊涂了,也不能理解。
“是人工授精。”郑晓晨小声回答。
“你说什么?”
郑晓晨知道她听的清楚,竟没有胆子再重复一遍。
“顾大哥不知道,是他父母安排的,就在他生病的时候取的精子……”在江小瑜严厉的目光下声音越来越小。
江小瑜觉得今天看到郑晓晨,她一个个炸弹丢过来,仿佛不将自己炸的体无完肤她不甘心一样。
“郑晓晨,一并说出来,看我会不会承受不住晕过去。”江小瑜沉着声音说。
“顾大哥已经走了,他没有碰过我一根手指头。他从头至尾心里想的都是你,我不过是在他死后动手术怀了个孩子,你有什么承受不住的?”郑晓晨终究还是憋不住心里的委屈,不满地说。
“郑晓晨,你想过顾东城会想要这个孩子吗?”江小瑜问。
那是顾东城的孩子,她和顾家父母想过顾东城的感受没有?
“姐,他死了,他不会知道。”郑晓晨看着她。
虽然说到死时,她眼里也满是酸涩,却故意让自己表现的无所谓。
江小瑜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在她身上,竟然完全看不到自己所熟悉的那个妹妹的影子。
“那你想过你自己没有?你还是个没结婚的女孩子,你现在挺着个肚子要生下顾家的骨肉,将来你怎么办?”江小瑜问。
“我爱顾大哥,我愿意守着这个孩子过一辈子。”郑晓晨回答,模样那样坚定,仿佛已经下定决心很久。
江小瑜看着她,她并没有觉得郑晓晨是疯了。郑晓晨爱着顾东城,顾东城也的确值的一个女人这样爱。
“姐,我爱的,其实就是他对你的深情。”
这是一种病态,如果顾东城不那么爱郑晓寒,如果顾东城是个轻易就会移情别恋的人,郑晓晨或许就不会这么执着,这么一无反顾了。
江小瑜却开始迷茫,她没有郑晓晨的绝决,难道是她爱自己更多一点吗?回去的路上她一直都在自问,如果她有孕育顾东城骨肉的机会,她会不会像郑晓晨那样勇敢?
她会,可是她终究没有那样的机会……
郑晓晨有顾家父母照顾,继母也知道,甚至也在照顾着她。
作为母亲,郑妈妈知道这事时也是极力反对,可是看到女儿那样绝决之后,最终只能妥协。
这样,其实江小瑜很放心了。
顾家不会亏待他们的孙子,就更不会亏待郑晓晨。
她这辈子如果不嫁,那么她身边除了少那么个男人,其实一辈子都会衣食无忧……
从墓地里出来,江小瑜的心情是复杂的,甚至很沉重。忘了让来时的出租车等,这时也不太好打车。她一边往山下走,一边给给陆少辛。他那头仿佛很忙,不时有请示和吩咐的声音。
“鱼儿?”她会给他打电话,他其实很意外。
“没什么事,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江小瑜说。
其实她也理不太清自己此时的心绪,那么想着就那么做了。
她没看到电话那头的人莞尔:“那晚上一起吃饭?”
“嗯。”江小瑜点头。
“在哪?”他问。
“墓地。”江小瑜如实回答。
陆少辛仿佛知道她去看谁,但也没表示什么。
“我这里没有出租车……”她找个话题。
“我让人去接你。”陆少辛说。
“嗯。”江小瑜应。
两人沉默,只听着对方的呼吸声。
有时候不说话,其实胜过千言万语。当然,两个人有默契的话。
须臾,秘书的提醒他五分钟后有个重要会议,这才挂了电话。
其实江小瑜也没什么事,手里握着电话,一步步漫不经心地往山下走。身后有喇叭声响起,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到一辆熟悉的蓝色车子驶近,停在路边。
“巧。”厉凌的脸露在车窗外,倒还是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江小瑜看着他突然就笑了,不过那笑中倒不是对这个“巧遇”的惊喜,更多的像是了然和无奈。这样的地方,两人巧的机率怕是没有。
“送你一程?”厉凌问,神色自然。
江小瑜走过去坐进车内,问:“跟踪我啊?”
她这样一说,厉凌假装的表象就已经维持不下去,转头看着她,问:“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江小瑜看着他,很认真地说:“厉凌,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因为陆少辛?”厉凌问。
江小瑜点头,她不想隐瞒谁,她现在的确和陆少辛在一起。
厉凌脸色显的不那么好。
江小瑜扣开车门,打算下车。
她上来只是想说这个,因为不想他将精力浪费在自己身上,而她也没有精力去应对他。如果朋友之间变的很累,原谅她,她太懒,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维持,让他偏离的情感重归友情。
“江小瑜!”厉凌扣住她的手。
江小瑜转头看他。
“我知道你重新和陆少辛在一起是因为郑大海,可是我有点难过,因为你在最困难的时候,不是想到让我帮忙?我到底哪里去他差?他可以做的,我一样可以做到。”
“厉凌,不要和别人你的优秀,也不要跟别人你比谁更爱我,我可以肯定的是更爱我的那个男人已经走了。你和陆少辛之间,我会选择陆少辛。”
她对陆少辛是不是爱,她不知道。可是她会心动,会欢喜,会沉沦。
“你忘了你曾经受的伤害吗?”厉凌问,或许更多的是不甘心。
江小瑜吸了口气,说:“对,我受过伤害,可是我不想一直缩在壳子里。我不爱你,我选择你也是逃避。我和陆少辛的心结,让我们自己去解,谢谢你,厉凌。”说完,她抽回手。
他是靠的左边停车,江小瑜下车时身影在靠行驶的马路。脚刚刚落地,就听厉凌喊:“小心。”
厉凌原本听了这番令自己不爽的话,习惯性的掏烟点烟,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后视镜,伴着呼啸而来的引擎声,一辆红色的车子已经急驰而来。
他下意识的反应便是伸手去拽她,无奈她已经走了一步正好错过。
飙车的人仿佛也才看到前面有人,驾驶的人连忙转动方向盘。虽不至于直直撞来,江小瑜的身子还是被带两米左右,最后倒在地上,而那辆车子撞上路边的一颗树。
“江小瑜!”厉凌脸色大变,推门便朝她奔去。
将人抱起来后,也只看到表面的擦痕,人已经昏过去了,怎么喊都不醒。
厉凌的心急跳起来,整个人都稳不住。他在害怕,可是还是赶紧将她抱进车里,发动引擎,急速往最近的医院赶去。
两个小时后,陆少辛的车子才急刹在医院门口,然后直奔江小瑜的病房。推开门,就见厉凌守在昏迷的江小瑜病床前,并且还握着她的手。
厉凌看到他,不自觉地站起来。
陆少辛上前,看到江小瑜的头上缠着纱布,脸上和手臂都带着擦伤,不由拎起厉凌的衣领问:“怎么回事?”
“头被碰了一下,不过医生说没有什么大碍,很快就可以醒过来。”厉凌回答,用力将自己的衣领从他的手下拽出来。
陆少辛听到这里,总算是松了口气。不过口吻仍不怎么好,只问:“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我如果说我们约会,你会信吗?”厉凌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只是话音落时,陆少辛一拳就挥过去。
厉凌挨了这一拳,身子趔趄着后退了几步,撞在柜子边。一糸列不寻常的响动,将外面的医护人员都引了来。
“我不管你们为什么见面,没有保护好她就该打。”陆少辛沉着脸说。
其实也不全是在怪厉凌,也在自责。因为他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跟自己说护她周全,可是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让她受伤。
肇事者是D市有钱的纨绔子弟,出了这事后早就吓坏了,警察上门,被自己的老子拎了来赔礼道歉,陆少辛一点面子都不给。
他在江小瑜的病床前足足守了三个小时,就那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看着她的脸,她长而密的睫毛,甚至她的第一次呼吸,直到她慢慢地睁开眼睛。
“鱼儿。”他紧张地起身,俯下身子去看她。
江小瑜迷懵的眼睛里映出陆少辛的模样,他眼睛里是满满的担忧,眉心皱着,伸手让要抚平,一动才发现痛的要命。
“你身上除了擦伤外,还有软组织损伤,这两天可能不能动。”陆少辛抓着她的手,解释。
江小瑜却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怔怔地盯着他的嘴?
“怎么了?”陆少辛以为她是吓坏了,见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摸了摸她的额头。
江小瑜却只是盯着他,不,确切地说是盯着他的嘴。
“鱼儿,你别吓我。”见她不说话,表情也怪怪的,陆少辛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的目光仍盯在他的脸上,然后试探地问:“你是在说话?”
这话问的很奇怪,像是只看到他张嘴没有听到他说的什么似的,让陆少辛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他呼吸变的不自觉地急促,却不敢冒然开口。
江小瑜的脸色却渐渐变的苍白起来,并不自觉地去摸自己的耳朵。其实她不是听不见,她只是觉得那声音很小,小的像是打电话时离话筒很远才传来的似的。
手臂抬起时又酸又痛,不由皱眉,问:“你刚才说我软组织损伤是不是?”
陆少辛闻言脸上一松,不由说道:“你还嫌害我不够担心是不是?”居然吓他。
江小瑜微笑,然后说:“我渴了。”
陆少辛赶紧倒了过来,喂她喝了。江小瑜躺下,说:“我再睡一会儿。”
陆少辛不疑有他,便点了点头。
助理过来敲门,陆少辛见她已经闭上眼睛,这才退出门外。
江小瑜睁眼,看着天花板,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
陆少辛再回来时,正好赶上医生过来做检查。江小瑜让陆少辛出去,自己有事要跟医生谈。
因为是个女医生,陆少辛以为她有什么私密的事,不好让他这个大男人听,倒也听话。
他退出门外之后,医生照例做着检查,最后问:“你感觉哪里有不舒服吗?”
江小瑜没有反应,也不知听到没有,模样像是出神。
护士赶紧拽了拽她。
江小瑜抬头看向医生,正与她的目光承接住,她说:“我的听力好像不好。”
医生看着她表情严肃,知道她不会随便开玩笑。动手看了看,表面检查不出什么问题,皱眉。就怕有什么别的问题,便马上让人给她做了检查。
出病房时,陆少辛被过来赔礼道歉的那对父子缠住,她并没有让人惊动,护士陪她过去的。
最后回到门诊,就连医生的表情都严肃起来。
她开口说话,这时的江小瑜已经完全听不到声音,她只能在纸上写,问她是不是曾经有过耳疾?
江小瑜摇头,她不清楚江小瑜从前有没有耳疾。
医生的眉头又皱起来,然后写:“检查结果显示,你三年前应该做过这方面的手术,现在算是旧疾复发。复发的情况有点糟糕,我们需要当时的手术资料,希望你能配合。”
大概是以为她刻意隐瞒病情,所以医生说的比较诚恳也严肃。
三年前?
江小瑜的表情就像受了什么刺激,身子抖了抖。
“江小姐,你没事吧?”医生问。
江小瑜不说话,反而在那里坐了很久,久到陆少辛进了诊室过来找她。
“陆先生。”医生看到他进来,便要说话。哪知江小瑜起身,腿软地扑到他身上。
“这是怎么了?”陆少辛看着她脸色一点都不好,不由跟着紧张。
“我累,咱们回去休息吧。”江小瑜说。
陆少辛看了眼医生,明显就是有话对他说。可是江小瑜这样揪着他的衣服,明显不想让自己知道。只好先打横将她抱起,然后回了病房。
人放在床上,江小瑜也不肯松手,让他陪自己躺一会儿。
病房的床很窄,像是郑家的单人床似的。两人在上面十分拥挤,因为她刚受了伤,这里又是医院,他自然克制,又老实。
江小瑜就那样趴在他的身上,也不说话,没多久倒是真的睡着了。
陆少辛虽然担心她的病情,却不得以脱身。
江小瑜做了个梦,梦里自己还是郑晓寒。大约三年前的样子,她躺在手术室里,影像模模糊糊的,周围全是那种医学仪器,还有医生手里那种金属血钳的声音。
突然,所有的医生都消息了,只有那个女孩躺在那里。她觉得那个躺在手术床的人就是自己,周围那么静,静的听不到任何声音,就像现在……
猛然从床上坐起,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而原本躺在床上的陆少辛却不见了。
护工听到动静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她哟嘴巴张了张,大概是在喊:“三少奶奶。”
“陆少辛呢?”江小瑜问。
护工说了什么,她其实根本就不听见。
明明就已经变成了聋子,却楞是想装成正常人一样。她从床上起身,然后出去,直接去了自己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走到门口,就可以看到那道虚掩的门里,陆少辛与医生交谈的身影。
他眉头皱着,嘴巴张张合合,江小瑜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身就走。
“三少奶奶,三少奶奶?”护工在后面喊着,她却已经下了楼。
手里有手机,直接打车去机场。
她没带钱,可是聪明了许多,手机可以付帐,网上订的机票。陆少辛接到保镖电话的时候,那头禀报:“三少奶奶订了去长津市的飞机。”
“跟着她,千万不要出去。”陆少辛说,一边往机场赶。
上班高峰期,他的车子被卡在长长的车龙中间。因此误了时间,江小瑜独自坐飞机回到长津市。
“三少奶奶。”王嫂看到她突然回来,身上还穿着病服,十分意外。
江小瑜却理都没理她,直接上了二楼书房。像陆少辛这样的人,重要的东西基本都在书房。她心里认知到一个重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必定是与陆家有关的。
其实对她的冲击已经很大很大,却强忍着今天才赶回来。因为她不能确定,陆少辛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知道,他又是如何做到这般坦然面对自己的?
“三少奶奶,你找什么东西?”
“三少奶奶,要不你给三少打个电话吧。”
本来这家里的任何角落,陆少辛都是不避讳江小瑜的。可是她如今的情绪明显不对,又不知在找什么,王嫂不由担心。
可是江小瑜根本就听不到,她将书房的书柜和书桌都翻了个遍,最后在抽屉里找到一份文件。从里面抽出来,里面全是医院专用的那种手术资料。资料名字上写着郑晓寒、江小瑜两个人的名字。
所有的动作和呼吸都停止了一般,她看着那叠纸,仿佛所有的答案都在这里。
“三少奶奶?”王嫂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可是她的身份也不能随意去瞧她手里的东西。
江小瑜自己平复了一会儿,才抖着手指将那些纸张摊开,一张张的,上面医生的字潦草的不像话,许多字都需要仔细辨认。她一张张看着,眼里的泪水也越积越多,怎么都控制不住。
就在王嫂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知所措的时候,陆少辛回来了。陆少辛看到她身边摊的那堆单据时,脸色巨变,上前一把捏住她即将拿下张资料的手,喊:“鱼儿。”
江小瑜抬头,眼圈都是红的,就那样瞧着他。瞧着他的眼眸里是痛苦,是不能接受,也是失望。
陆少辛皱眉,知道她误会了,只好说:“我听我解释,我事先并不知道?”
江小瑜却甩开他的手,看着他质问:“陆少辛,你早就知道我是郑晓寒对不对?”
她不想让自己哭,可是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似的。
陆少辛摇头,他说:“不是的,是我在听到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后,我才在爷爷的书房里找到的这些。”
“我一直以为自己死了,然后再醒过来是种幸运。我一直觉得着我占着江小瑜的身份不安,原来我那么傻。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重生啊,还灵魂,陆少辛,你跟你说这些的时候,你心里晃是笑疯了?”江小瑜问,眼睛里明明泪,却非要笑,那模样有几分癫狂和失去理智。
“江小瑜,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见?”他摇着她的手臂,努力地解释,努力地吼。
可是他忘了,她已经听不见。
耳疾是她从娘胎里带来的,小时候并不严重,基本上也察觉不出来。等到发现不对劲时,她已经上了中学。她带了四、五年的助听器,大学时认识了顾东城,后来他找的专家给她做的手术。
如果是重生,郑晓寒的耳疾不可能在江小瑜身上重演。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原本就是郑晓寒,只是车祸之后换了一张江小瑜的脸。
没有人能体会江小瑜现在的心情,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车祸,昏迷半年,醒来后换了一张脸,然后人人都告诉她她是江小瑜。然后她就信了,她就以江小瑜的身份活着,活着跟陆少辛结婚,活着失去他们的孩子,活着看顾东城死去,活着在陆少辛的算计和欺骗里。
“江小瑜,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陆少辛抱着她,抱紧她,不管她听不听得到,他都努力地解释。
江小瑜的泪淌的太多,身体里的悲伤是满的,还有许多许多说不清的情绪。满的快将她整个人都撑破了,所以她只能流泪,只能发泄,不然她一定会疯掉。
不,她可能真的已经疯了,不然她怎么会以为自己是江小瑜呢?多么荒谬!
牙齿嵌进唇肉里,浓重的血腥味儿在口腔里弥漫,除了那些情绪,或者更让她不能接受的是陆少辛也知道。他或许一直知道,可是他却在理直气壮、坦然地骗着自己。
他或许早就知道郑晓寒才是江家的女儿,所以他才会将计就计,所以他会才哄骗着她,所以他才会跟自己结婚。
这个男人不一直是这样吗?
只要他愿意,他总是可以将自己骗的团团转。是她傻,是她又一次上了当。
“陆少辛,你在心里笑疯了吧?居然有我这样的傻子。”
“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江小瑜!”陆少辛知道她现在什么都听不下去。
这个打击对于她来说太大太大,能接受自己重生的人已经很不可思议。现在却突然有人告诉她,她车祸的时候被人整了容,她怎么接受?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有可能,他倒宁愿把所有痛都替她承受了。
江小瑜突然推开他,转身就往外跑。
陆少辛追过去。
她已经上了他的车。
陆少辛追来的急,车钥匙都没来得及拔,就在车上。她发动引擎,陆少辛察觉到她的意图,快速跑到了大门口拦截。
车子行到铁闸处,陆少辛就站在那里,一副她想过去就从他身上辗过去的架势。
江小瑜握着方向盘,隔着挡风玻璃与他相对。
这样的场面,一下子就让气氛拉到了紧窒。
王嫂看着他们,大气都不敢喘。
江小瑜的手收紧着,用力地按喇叭。
此时失聪的人就像陆少辛,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张开双臂。
江小瑜此时是恨的,恨他们陆家的捉弄,恨他们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或许因为有爱在,所以对他的恨更浓。这时候的她,在这个世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那种恨意让她有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如果她死了,是不是会就会这么痛苦?可是到了这一步,眼前的男人却还在逼她。
他站在那里做什么?是料准了她不敢撞他,不忍心撞他是不是?
有那么一瞬间江小瑜的脑子是空白的,脚踩下了油门,车子如一只出闸的猛兽朝着陆少辛撞过去。
“三少小心。”
车子撞来的一瞬间,王嫂推开了陆少辛,自己滚在草地上,身后传来轰地一声,两人转头。
那辆车子的车头嵌进院墙里,车窗破裂,江小瑜被卡在车座与方向盘之间,昏迷不醒。
陆少辛顾不得自己受伤,也顾不得王嫂受伤,快速地往车边奔去。这样的情景早就惊动了别墅里的保镖,还有三楼的郑大海,别墅内外一片混乱。
——分隔线——
江小瑜在手术室里渡过一个漫长的过程,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接连出了事故,所幸没有大事,只是全身肌肉酸疼,被迫躺在床上。
陆少辛的情况其实更糟糕一点,手臂脱臼。也不肯在病房里躺着,执意地守着江小瑜。
她醒来的时候,就见陆少辛右手被白色的绷带吊着,左手拿着笔,很费力地在写着什么。撑着想要做起,全身却痛的根本动不了。
陆少辛听到低浅的呻吟声,转头,见江小瑜正要起身。
“鱼儿。”他上前,单手拦腰抱住差点跌下床的她。
江小瑜的脸贴在他的衣料间,闻到属于他的味道,排斥地用力将他推开,却不想自己先跌回床上。
“没事吧?”他紧张地问,伸手,却在看到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之后,手又停住。
江小瑜不说话,低着头。发泄过那些怒火和仇恨之后,随即涌上心头的是悲伤。她不想示弱,不想承认自己再一次上了这个男人的当。
陆少辛知道自己说什么她都听不见,听不见他们之间的误会也就不会消除。她这时候的情绪虽不若刚刚从家里开车冲出来时激动,可是明显没有解除。
看着她低着头,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到床单上,他的心也是痛的。可是她拒绝自己的靠近,他只能这样无能为力,而又眼睁睁地看着。他应该理解她的心情的,当初他得知真相而选择隐瞒,就是怕她现在这样接受不了。
这不止是她不是江小瑜,而是郑晓寒的问题,这还牵扯到她原本是江家女儿的身世,还牵到他这个承诺会照顾她一生一世的男人,以及陆家。
他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的这么复杂,可是那么多那么多的信息涌进来,她一个女孩的确承受不来。
“我不碰你,我喊医生过来给你检查一下好不好?”他说,声音和表情都是讨好。
可惜,她听不见,她也不抬头。
“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江小瑜始终低着头,仿佛真的不愿多瞧他一眼。
陆少辛叹了口气,是不想逼她太紧,只好转身出了门,然后的喊了医护人员过来。
江小瑜不是很配合,但也没有太过抗拒,毕竟陆少辛不在病房里,她没有义务为难这些人。检查过后,护士收拾了手上的记录,然后随医生离去。
护工进来,江小瑜不怎么吃东西,更不说话。大多时间都躺在床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郑大海也看到了那天的情况,又哪里放心?陆少辛安排郑大海过来,在爸爸的“劝说”下,江小瑜才勉强带了助听器,只是怕父亲担心,所以在他眼皮底下还是勉强吃着饭,打着针。
看到她心里还是有放心不下的人,陆少辛也算是松了口气。可是自己也只有在她睡着时候才敢进来,除了这样,他不知道该处理。
这天郑大海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可是他毕竟也是病人,身体不好,撑不住,便离开了病房。陆少辛走进来,她翻过身去。
“鱼儿,我知道你听的见。”陆少辛坐在床边,看着她单薄的背说。
她不说话,也不动。
陆少辛叹了口气,说:“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事先并不知道。这件事,是你妈妈跟我提起小时候为了保护你,把你托给郑……你爸爸的时候,我想到了那份DNA检测结果,我才开始怀疑的。
那些医院的手术资料,是我前几天从爷爷的书房里找到的。我应该也看到了,当时江小瑜已经死亡,而你心脏受了重创开始衰竭,爷爷这么做,也不过是想救你。”
“如果他不知道我是江家的女儿,他会救吗?”江小瑜看着他质问。
陆老人是很好,但是她也了解陆家的人。就像陆少辛这样,对自己家里人护短,可是对外人冷漠的很。如果陆老不知道她是江爸爸的亲生女儿,他会让人移植江小瑜的心脏给她?
江小瑜很怀疑。
陆少辛知道她的怀疑,其实他也怀疑,或是爷爷已经过逝了,这点他们无从考证。
“说到底,你们还是为了江家的财产,然后把我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摸着自己的脸,有时候真恨不得拿个剪刀剜下这张面皮。
这,根本就不是她的脸。
“你别这样,鱼儿,我说过我不管你是谁,我爱的那个人都是这个你。如果你不信,我可以把我陆家所有的财产都归到你的名下,包括艾诺集团,可不可以?”陆少辛问。
他了解过,当时她脸上有伤,基本毁容。爷爷或许是为了减小许多麻烦,所以才会让人将她整成江小瑜的样子。
江小瑜终于转头,不过看着他的目光依然凄楚,问:“你以为我不敢要是不是?”
陆少辛看着她,表情平静:“我没有那么想。”他是认真的,不会跟她耍什么心计。
“好啊,那你就去让律师准备吧,我等着签字。”她喊,其实赌气的成分居多。
陆少辛点头。
江小瑜吼过之后,心里却并不觉得痛快。那些钱,她摸着自己的脸想,她要来到底有什么用?证明陆少辛事先并不知道自己是江家真正的女儿吗?
到底有什么用?
她现在最痛苦的就是照镜子,他知不知道?她每次看到那张脸,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江小瑜还是郑晓寒,他又知不知道?
陆少辛知道,所以每次看到她这么伤心,他都心如刀割。他上前将她拥进怀里,说:“鱼儿,我说过,不管你是谁我都爱你。”
江小瑜在他怀里压抑地哭,助听器掉下来,世界一片安静,连她自己的哭场都不听见。
她到底是谁?是郑晓寒还是江小瑜,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就像一抹被遗弃的魂魄,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这种感觉让她无助,又找不到支撑或是发泄的点……
——分隔线——
彼时,陆家老宅
陆少辛右臂脱臼,并没有通知父母。其实也没有想过隐瞒还是不隐瞒的问题,因为始终在忙碌江小瑜的事,根本没有心思顾及那些。
丁薇为了陆老一条腿致残,陆少辛虽然不待见他,但是陆老走前叮嘱过让人好好照顾她。陆老过逝后,他不再回老宅,自然也没见过丁薇。
丁薇住在她们以前住的小院子里,每个月除了固定的日子检查,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不过有些人的生命就像杂草一样,越是没人关注越是疯长,等你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根深蒂固。
丁薇表面柔软,看起来又很骄傲。
她没有成功利用陆老折散陆少辛和江小瑜,腿又残了,她的确是颓废过一段时间。不过因为不甘从轮椅上摔下来的次数多了,她也便渐渐认清现实。
就算她摔到满身是伤,陆少辛也不会再来看她一眼。既然这样得不到怜悯,那么她更该站起来才对。小腿截肢,装了假肢之后,穿上长裤,除了不能穿高跟鞋,她其实还会像以前一样美丽,虽然这个过程很痛苦。
今天是医生到她这里来例行检查的日子,情况应该不错,医生一直在连连点头。
“丁小姐,你的适应能力很好,基本上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医生说。
丁薇对他笑着点头,说:“谢谢你。”其实那笑并未抵达眼底。
说到底,能走又怎么样?脱下裤子来,那条断腿仍然提醒着她依旧是残废,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跑跳。
“药还是要接着吃的,我下去开个单子。”医生说着离开,护士紧随其后。
“丁小姐。”佣人见她要起身,马上上前。
丁薇却将人推开,自己撑着身边的柜子起身。不过太过用力,将上面护士随手放的签字板弄到地上。上面应该都是她的检查记录,还有医院里的,就这样被洒了一地。
“丁小姐。”佣人见她又跌坐回去,不由喊。
“我没事,东西帮着捡一上。”她吩咐。
佣人应了,赶紧蹲下身子去捡。
丁薇心情不太好,手撑在床面上,看到床上也有两张纸,顺手拿起来想要交给佣人,目光在掠过那张纸时楞了一下。并不是什么检查报告,也不是病人数据。
字体虽然不太工整,但是字迹可以让人辨清。她仔细看了看,则是越看越心惊,像是陆少辛写给江小瑜的。
可是他的字并不是这样不是吗?
思绪翻转间,门被人敲响。她下意识地将那张纸藏进,就见护士走进来。
“不好意思,我忘了病例。”护士说着。
“我也不好意思,刚刚起来的时候把你的签字板弄地上了。”丁薇赶紧回。
护士见佣人捡的差不多,自己赶紧上前整理了下。
丁薇看着她,然后试探地开口:“少辛最后在医院里怎么样?”
护士头也没抬,只是检查着自己手里的东西,随口回答:“三少手虽然脱臼了,不过已经没什么大碍。他最近心思也都在照顾三少奶奶身上,更没什么事了,丁小姐放心好了。”
丁薇初闻陆少辛手臂受伤,脸色已经变了。又听到三少奶奶三个字,立即联想到自己藏起来的那张纸。虽然有许多话要问,却最终忍住。
“丁小姐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护士将病例夹在签字板上,然后离开。
丁薇将佣人遣出去,然后又拿出那张纸看了又看。
如果陆少辛受伤的是右手,那么这东西必然是左手写的。上面写着江小瑜其实是郑晓寒的惊天秘密,只是他为什么要写出来?还有,他们不是离婚了吗?为什么又搅到了一起?
——分隔线——
陆少辛陪着江小瑜在病房里睡着了,这才出来,然后去了医生办公室,详细地谈她耳疾的问题。情况似乎并不乐观,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出来时,助理已经在医生的办公室门口复命。
“让律师清算我名下的所有财产,做了份清单和无偿转赠协议出来。”陆少辛一边说着一边往病房的方向走。
“什么?”助理闻言楞了,连跟随的脚步都止住。
陆少辛见他的反应,转头深看了他一眼,问:“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助理马上摇头。
陆少辛回身,打算继续往病房走。
“可是三少,你真的确定?”大概要转赠给谁助理心里也清楚。
可是知情如他,虽然不清楚陆少辛名下到底有多少财富,他名下的不动产,股票、基金那些且不说,艾诺集团也在他手上。
换句话说,现在坐在主位的虽然是陆父,其实陆家的掌门人一直都是陆少辛而已。他知道他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莫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
“让你做就去做,废什么话。”陆少辛斥。
助理跟随的脚步再次止住,应了声是。
陆少辛一心都在江小瑜身上,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却跟别人解释。他担心江小瑜醒来,她的情绪很不稳,只是人还没到病房,就迎面遇上了从电梯里出来的陆妈妈。
“妈?”陆少辛意外。
“少辛。”陆妈妈看到他脖子上吊着绑带,露出心疼的表情,问:“怎么搞的?”
“没事。”陆少辛倒是不太在意,只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不过来,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陆妈妈看着他,模样十分不快。自己的儿子都受伤了,居然连自己的老妈都不知会一声。
陆少辛看了眼人来人往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陆妈妈身后跟着保姆,保姆手里是拎着饭盒。她心疼地摸着自己儿子的脸颊,说:“都瘦了,饭都没好好吃吧?”
“妈?你没事就回去吧?我这还有事。”陆少辛抓下她的手说。
“什么事?还不就是江小瑜嘛,她都把你害成这样了——”本来满腔不满,可是话到嘴边,却在儿子的目光下不自觉地咽了回去。
她想说,她就知道江小瑜不会善罢甘休,迟早会报复儿子。想劝他离她远一点,也不知儿子中了什么毒,就是不肯听自己的。
想到上次自己私自找江小瑜,母子两人闹的那般不愉快,陆妈妈也不再说话。妥协地说:“我带了点吃的,你就算不想吃,也给点面子,吃完我就走了。”
毕竟是自己的妈妈,陆少辛微微颔首,两人便找了医院的空置值班室。
陆妈妈接过佣人手里的饭僵,她识相地站在门外。
陆少辛坐在那里,看着陆妈妈将饭菜一一打开,倒都是他喜欢的口味。
右手受伤,左手不太方便。不过他是个自力惯了的人,又冷漠,自然不会接受陆妈妈的喂食。
陆妈妈只是看着他,心里酸酸地想,如果陆少辛真的放不下江小瑜,两人好好过日子也是好的。可是眼前这样,让她怎么放心?
彼时,病房
江小瑜的确是眯了一会儿,不过时间不久后便醒了过来。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直在出着神。
门被轻敲了下,她没有听到,不过护士已经走进来。
江小瑜看到她,然后戴上助听器。
“三少奶奶,医生让你去做一个检查。”那人说。
江小瑜点头,然后起身。
两人意外,不,也许最后一次不能说是意外,不过她基本没有缺胳膊、断腿,只是软组织损伤,也真是幸运了。在病床上躺了几天,已经没什么大碍。
这个检查,她料想是关于耳朵的。虽然撞向陆少辛的那一刻想要自暴自弃,不过这时候还是愿意抱有希望。
江小瑜随护士出来,可是医院的电梯一向都那么忙,等了两趟都满员。小护士有点急了,不由提议:“要不,咱们走楼楼吧?”
检查的科室就在下一层,比坐电梯简单。
江小瑜点头。
安全通道的门敞着,楼下传来脚步声。
其实蛮轻的脚步声,不应该突兀,只是因为空旷而格外清晰,而且对方的脚步也不快。一步一顿似的,非常的稳。
三人在台阶上相遇,她有些诧异地看到了丁薇。
她穿着白色的绸质衬衫,下面是条黑色的阔腿裤,身材高挑,即便穿着平底鞋,仍不失她的女神范儿。
“丁薇?”她有些诧异。
“如今还被你记着,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丁薇笑,不过笑的并不友善,还有那么几分刺目。
江小瑜见状也不想理她,继续往楼下走,却被她拽住手臂。
“拽什么?我还以为你是凤凰呢,原来不过也只是小家雀。”口吻大有深意,且掩饰不住的讽刺。
江小瑜看着她眼里的讽刺,十分反感,说:“你放开我。”
“我有话想跟你谈。”丁薇说。
“对不起,我却是一句话都不想跟你说。”江小瑜抽回手,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动作。丁薇的身子却朝后仰去,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丁薇就那样滚了下去。
几十层的台阶,*与墙壁的碰撞声在台阶里回响,就连江小瑜都懵了。
“啊!”楼梯恢复平静之后,小护士回神,发现惊恐的尖叫。
不知从哪里来的大批记者,就这样从各个楼层里窜出来,然后开始对昏迷的丁薇,以及江小瑜拍照。
“三少奶奶,请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少奶奶,丁小姐是您推下去的吗?”
“三少奶奶,你是因为嫉妒她之前与三少的关糸,所以才会这样失控吗?”
甚至还有人现场直播,主持人拿着话筒对着境头,大意是他们原定采访住院的市长,却不料意外发现豪门恩怨、秘辛等等。
那些闪光灯闪烁在江小瑜苍白的脸上,其实她什么也听不见,正因为听不见,被这样围堵才显得更加无措。
跌到楼下,满身是血的丁薇已经被抬到急救室。陆少辛是什么时候来的她都不知道,他让人将记者遣开,然后将她护在怀里,吻着她的额头,说:“没事。”
江小瑜也只是楞楞地看着他,看着他的嘴翕张,却不知道说了什么。
丁薇头部受伤,残了的腿再次骨折,伤势非常严重。
媒体的力量是无穷的,陆少辛来不及采取措施,新闻便已经被报导出去。大众不知内情,指责江小瑜身为豪门太太,目无法纪,公然伤害他人。
这事除了受到社会舆论,也惊动了警方。
来的民警也不是非见到江小瑜不可,只是很无奈地看着陆少辛,说:“如果丁小姐执意要追究法律责任,我们也没有办法。”
陆少辛点头,让助理送两人离开。
他回房陪着惊魂未定的江小瑜,她自从知道自己“重生”的真相、还有身世,接着耳疾发作的接连打击之后,整个人已经非常脆弱。
事情仿佛有人操纵一般,越演越烈。
助理将查到的信息反馈给他,是因为D市那个伤了江小瑜的人,他执意要追究责任。那个富家子弟被告,判了半年。
对方家长在D市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心里自然不舒服,这事是什么时候参与进来的还不知道。事情迫在眉睫,他现在没有精力对付那边的人。这事的关键还在丁薇,所以他直接去找了她。
丁薇从楼梯上摔下来后,直接在这家医院抢救,就住在二十二层。只不过自始自终他都陪着江小瑜,并没有来瞧她一眼。若非这事牵连到江小瑜身上,他或者连让助理过问她的伤势都不会。
也许他是无情的吧,他看着病床上睡着的人。额头上贴着纱布,一脸病态的白,竟不觉得可怜,只觉得厌烦。厌烦的原因,竟是她给江小瑜找了麻烦。
拉过病床边的椅子坐下,并没有刻意的放轻动作。丁薇听到动静幽幽转醒,待到了坐在床边一脸阴沉的陆少辛时,吓的差点坐起来。
当然,她腰部也受了伤,这一动,就疼的眦牙裂嘴。
陆少辛也只是看着,没有出声,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丁薇皱着眉,空气里只有自己细微的抽气声,大概也感觉到了陆少辛的冷漠,所以有痛也强忍着,看他:“你为江小瑜的事而来?”
“撤诉。”陆少辛看着她,冷冷地要求。
丁薇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心里凄楚渐浓,脸上却扬起笑纹,问:“陆少辛,你难道看不到我的伤吗?”
“丁薇,我了解她,也了解你。”陆少辛说,目光像箭似的直穿人心。
江小瑜就算再恨,她不会去伤害别人。当然,伤害自己那另当别论。而丁薇,她从前耍些小心机,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因为当时爱着,愿意去宽容。
现在不同了,她把这些心机耍在他在乎的人身上,他无法去容忍。
“我如果不撤呢?”丁薇仰着头反问。
她觉得自己太懦弱,残了一条腿,在陆家什么都没有得到。如今经过媒体报道,大众舆论,法律都会站在自己这边,她不会轻易妥协。
陆少辛看出她眼里的绝决,知道这谈话无法再继续下去,不然他会恨不得杀人。便蹭地一下起身,转身就往病房外走。
“等等。”丁薇看着他的背影急喊,仿佛怕他离去似的。
一别半年,她自腿伤不曾得见他一面,她害怕这种生活里没有他的日子,比在国外时还难熬。因为她没有事业,没有了指望,所以更加害怕失去。
其实她早就失去了,还妄想抓住。
陆少辛停步,瞧着她,等着她松口。
“要我撤诉也可以,你答应娶我。”丁薇说。
那么理所当然的口吻,完全不自觉自己此时的表情,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敲诈者。
陆少辛仿佛并没有觉得意外,只是瞧着她觉得可笑。他看着她坦然的那个模样,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么可憎。他已经开始怀疑,这个女人他真的爱过?
他从前的眼光怎么会这么差?还是她已经变的完全脱了模样?
丁薇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那眸沉沉,像是风雨欲来前乌云罩顶的天色。她心里莫名地发怵,却仍强撑着没有让目光躲闪。直到下巴被他骤然捏住,那力道似恨不得她立即消失一般。
“你不后悔?”耳边是他的问话,那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似的。
丁薇忍着痛,忍着浑身害怕到发悚的感官,坚定地点头。
陆少辛突然就笑了,拍着她的脸,说:“好,下个月初,咱们举行婚礼。”他这么痛快地答应,丁薇反而有些怔楞。
陆少辛才不管她怎么样,直接放开她扔回床面上,然后离去。
丁薇摸着自己被捏痛的下巴,总觉得他会对付自己。依着他的性格这样被牵着鼻子走,当然不会善罢甘体。可是嫁给他,这样的诱惑太大了,即使万劫不复,她也会义无反顾。
翌日,陆少辛再婚的消息登上各大报纸,大家这才得知他已经与江小瑜离婚的消息。因为社会舆论一面倒地偏向丁薇,反而被传成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江小瑜变成了破坏人家感情的第三者。
当然,报纸陆少辛不会让江小瑜看到。并且那天从丁薇的病房出来,陆少辛便帮江小瑜办了出院手续。她身体其实已经没什么问题,在家休养也是一样,耳疾方面需要联络的专家来了才可以。
日子很平静很平静地过,当然,仅限于她与郑大海住的这栋别墅。
陆少辛照常忙碌,但是基本上晚上没了应酬,有时抽空中午还会陪着她。江小瑜的情绪也渐渐稳定起来,暂时选择当一个缩在壳里的蜗牛,享受他给的这方宁静,可是宁静终究会被打破。
陆少辛与丁薇谈话的时候已经是月下旬,所谓下个月初,也不过只有十天左右。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说有重要的事,叮嘱她好好在家休息。
江小瑜点头,到楼上看了看郑大海,便卧在客厅的沙发里。提不起什么精神,本来要回卧室。这时客厅的电话响了,王嫂接起。
“少奶奶,您的电话。”王嫂喊。
江小瑜意外,不过还是走回来,从她手里接过电话:“喂?”
“江小瑜,我以为陆少辛有多爱你,也不过如此。”对面传来丁薇的声音,让她不自觉地皱起眉。
想到她的把戏,这个人的话她是一句也不想听,但是没有挂机之前,她的话还是通过话筒传了来:“今天是我和陆少辛的婚礼,你不打算过来祝福我们吗?”
明知道不太可能,江小瑜挂电话的动作还是顿了下。
“我就知道你很感兴趣的。西郊的湿地公园,你要快点,不然赶不上见证我们宣誓的幸福时刻了。呵呵。”那头得意的笑,像把锥子似的刺心,然后骤然挂断。
“少奶奶?”王嫂本来在擦家具,看着她握着话筒脸色不对,不由喊了声。
江小瑜回神,咣地一声挂了电话,起身便往外跑。
“少奶奶!”王嫂不明所以,喊着追出去。
江小瑜直奔车库,司机正在擦车,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见她拉开车门坐了上去。钥匙就插在孔里,她直接发动引擎,将车子开出院子,都没有给别人反应的机会。
车子离开别墅,直奔丁薇说的湿地公园。
陆少辛与丁薇结婚的消息应该散播已久,不用细问都可以看到指示牌。结婚场地外聚集了许多的人,仿佛想从这里瞄上那么一眼。
江小瑜从人群中挤出去,她没有请柬被保镖拦住。
僵持之下,陆少辛的助理意外看到她,喊:“三少奶奶。”然后下意识地看了眼场地,表情不安。
“我要见陆少辛。”她对助理说。
助理表情为难,但是如果不让她见,必然是不行的。一会儿招来媒体,只怕会坏了陆少辛的事。他只好先给陆少辛打电话,那头却根本没人接听,只好先领她过去。
“三少奶奶,你一定要相信三少,结婚不是他的本意。”他或许是多嘴了,可是真的怕她误会。
江小瑜一路都不说话,直到到了新郎休息室外。打开门,里面熙熙攘攘的,这场景倒是十分熟悉。直到众人发现站在门口的她,不由都楞了下。
陆少辛穿着黑色的礼服,口袋里别着红色的胸花,整个人真是帅气非常。
两人就隔着那么多的人相望,他显然对她的出现也十分意外。
助理给那些人使眼色,新郎休息室里的人这才一一退出去。有的因为太过着急,撞了江小瑜一下,她的助听器就那样落在地上。
江小瑜低头去找,捡到的那一刻,腕子被他攥住。四目相望,他问:“你为什么会来?”
江小瑜听不见,只看到他眸子里的担忧。她笑了笑问:“听说,你今天结婚?”
陆少辛看着她,说:“不是真的,你什么也不要相信,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江小瑜笑,转身往外走。
陆少辛觉得她怪怪的,想要追出去时,助理守在门口,说:“三少,我来吧。”
婚礼的事计划已久,陆少辛不可缺席,他迟疑了下点头。
这时守在外面的媒体拥过来,助理脱身时,已经不见了江小瑜的身影。
彼时,江小瑜进了新娘休息室。
相比起陆少辛那里,她屋子里空旷的很,只有丁薇自己坐在梳妆台前。她穿着白色的鱼尾婚纱,在认真是上着妆。由镜子里看到向自己走来的江小瑜,半点都不意外。
“你来了?”她一边抹着唇彩一边问。
江小瑜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丁薇将唇彩拧好,然后提着婚纱站起来,在她面前转了一圈,问:“我美吗?”
江小瑜还是不说话。
丁薇仿佛一点也不在意,她笑了笑说:“你也许不知道,我自从进陆家看到少辛的第一天,我就做着这样一个梦,梦里自己穿着漂亮的婚纱,嫁给他当新娘子。这个梦,我做了十几年。”
原本不管是口吻还是带有梦幻的表情突然一转,愤恨地盯着江小瑜,说:“是你破坏了我的美梦。”
江小瑜笑,不反驳,就像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丁薇的额头有块疤,那是那天她跌下楼梯时摔的,配合她此时的表情十分狰狞,可惜她自己没有照镜子去看。而是拉着江小瑜去了露台,这里是五楼,入目的是楼下的婚礼现场,还有那些为婚礼而忙碌的人。
“看到了吗?今天是我和少辛的婚礼,今天之后,你再也没有资格拥有他。”丁薇的眼里除了得意,还有一种疯狂。
可惜,她并没有从江小瑜的脸上看到痛苦和崩溃。
“江小瑜,你不相信是不是?你以为我们在演戏?
知道他为什么会娶我吗?因为他要救你,他不想你去坐牢,所以他必须娶我。对,虽然他是因为爱你,但是我不在乎。他爱你,你爱他又怎么样?你们践踏我,我就是要看你们痛苦。”
江小瑜也不知听进去没有,或许是听进去了。却只是出神地看着楼下的会场,她不知道陆少辛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她知道他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想想自相识,她除了以为自己被欺骗,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反而是自己一再拖累着他。她活的那般自我,眼里除了顾东城,其实并没有分多少精力和真心给陆少辛,反而是他自己一再让步。
“觉得我很坏是不是?打我啊?把我推下去,我肯定必死无疑,这样他就不用跟我结婚了。”而江小瑜这辈子都会在牢里渡过。
丁薇一步步逼近,仿佛料定了江小瑜不敢。所以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然而就在她得意地将一把把刀子插进江小瑜的心头时,已经剔除了她的理智。丁薇突然觉得婚礼肩上勒紧,不曾反应过来,身子便已经腾空——
“啊!”半空中传来惊恐的尖叫,会场上忙碌的人们都不自觉地抬头,就见一抹白色裹着一抹黑色由半空中掉落。
砰地一声,两具身体重重砸在会场的草地上。
黑色的身影是江小瑜的,她上前压着丁薇。血围着两人一点点蔓延,渐渐将白色染成了血红。
“鱼儿?”闻讯赶来的陆少辛,急速跑到她的身边,托起她的手臂,以及全身都害怕的发抖。
江小瑜看到他,笑了,嘴里却涌出更多的血。
“喊救护车,喊救护车。”有人嘶哑着嗓子喊着,又被混乱的人群淹没。
陆少辛眼睛里带着猩红,像是被地上的血映的,又有些水光,却迟迟没有落下。他抖着手去帮她抹嘴角的血,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一样,问:“我不是让你相信我吗?”
江小瑜不知听到没有,她只是笑着看他,那么深情地看着他,此生怕是第一次,像是要看进自己灵魂一样。
她的手抓着他的手,说:“少辛,我这辈子过的太累,这个世界纷乱的让我害怕。我仿佛是活够了,顶着江小瑜和郑晓寒的身份,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唯一这世上还有牵挂的可能唯有你。”
从来没有全心全意地爱过这个男人,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多么不舍。
“若真有重生,少辛,我们简单点相遇。就在你跟我求婚的那家餐厅,就在那张桌子边,我会在桌上插一朵玫瑰,等着你来搭讪。”
“我不要重生,江小瑜,你明知这世间本就没有重生。你为什么这么自私,为什么要选择跟她同归于尽?她值的你搭一条吗?你明知道我能处理好,你明知道。”他抱着她,死死地抱着吼,眼泪已经决堤。
这么多年,他来没有哭过。然而他的质问不会再有人回答,江小瑜已经闭上眼睛……
——分隔线——
五年后
时光荏冓,白马过隙,城市在飞速发展,人也在随着时间变化。唯一不变的,大概只有某家酒店的咖啡座。酒店的名字未变过,位置没变过,除了重新粉刷外型,内部几乎也没怎么变过。
一身商务套装的陆少辛正在招开酒店高层会议,这几年他除了管理这家酒店,几乎已经退出长津市的商圈,以及媒体视线。
可是如果你看到他,还是会惊艳他丝毫未变的容颜。只是那样一个人,除了工作,任何时候明明跟他站在一起,都像隔着天堑难逾似的,像是根本不是活在这个空间的人。
江小瑜走后,他的心空了。
他不是一个可以为了女人去寻短见的男人,可是他活的如行尸走肉一般。守着这一方小小天地,等待着她说的那个不可能出现的奇迹——重生。
会议室里的光线被百叶窗遮挡,巨大的投影上是今年酒店内部装修,基本没有太大的改动,更像是修葺。部门经理报告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响起,却被突兀的铃声打断。
陆少辛抓起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按听,示意经理继续。
“三少,那个位置今天有位女士坐了,还吩咐在桌上的花瓶里换一朵红玫瑰。”那头报告。
众人只看到他脸色骤变,然后蹭地从椅子上坐起来,往外跑去。
电梯爆满,他连跑了十多层,满头大汗地奔到咖啡厅。那样突兀的脚步声,引来咖啡厅诸多顾客的侧目,而他急喘着站在靠窗的位置前。
那里坐着一个直发到肩的年轻女孩子,头上戴着亮钻的发箍,目光由手里的杂志收回,抬头看着他。漂亮的五官在那朵红色玫瑰的相映中,显的十分的白净和清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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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结局了,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榴这段时间家里又装修,又是搬家,还要一个人照顾我家宝贝,有些累了。加上这文的订阅不太好,可能受了些影响,所以导致这次结文也早了点。后期有些地方处理的可能不够细腻,总觉得愧对一直支持着我的你们。对不起了,榴真的很抱歉。
关于新文,我自己也不确定会什么时候会开。或许过几天就开,或许会休息一段时间,但是如果决定开的话,必定是榴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绝不会再这样。么么哒,榴爱你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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