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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没和我谈及这事。”
他不以为然地拍了下她的肩膀,道,“瞒着你的事多了去,父母都这样。”
唐颐推开他的手,“他为什么要帮你?”
“大概是看出来德国这一仗肯定赢不了,在谋划其他退路。”
现在是1940年,德国初战告捷,一举吞并了比利时、荷兰、法国等诸多小国,若不是信口开河,那得有何等的远见卓识,才敢说出这句预言?
“你的同伴怎么办?你不打算救他们?”
提及这事,他不由神色一暗,这姑娘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纳粹军营大牢,进去容易出来难,你让我一个人怎么救?除非你帮我?”
唐颐想也不想,一口拒绝,“不帮。”
他无奈地摊手,“see。”
看什么看?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又不是孙悟空,七十二变,上天入地,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到了楠泰尔之后呢,你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跟着我。”
麦金托什敷衍地嗯了声,“再想办法去敦刻尔克。”
他们四个皇家空军,德国人逮捕了两个,还剩下他和另外一名同僚。没有全军覆没,这也算是一线希望尚存,如果在法国境内无法会晤,就只能各自想办法回到英国了。
他手上有唐宗舆办理的证件,身份虽然合法,但这一路北上去敦刻尔克并不容易,到处都是德国人设下的关卡。他语言不通,一个人独行太容易暴露了,可这么多法国人,若不是知根知底的旧识,他也不敢贸贸然地寄予厚望。所以,思来想去,只好再赌一把,将目光转回了唐颐身上。
当然,他心里头的这些个如意小盘算,现在还不是坦白的时候。
两人讨论不出一个结果,只好作罢,麦金托什爬上车子,赶着马车重新上路。走了没多久,前面出现一个斜坡,远远望去,路口插着纳粹猩红的万字旗,显然德国人在那设置了关卡。
他一拉马绳,转头问,“怎么办?要不要绕道?”
闻言,唐颐不由皱了皱鼻子,没好气地反问,“从哪里绕?这是离开巴黎,通往去楠泰尔的必经之路。而且,我们有证件,怕什么?”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在下坡道上的这些德国人已经看见了停驻在上坡的他们,远远地打着手势,示意他们过去。事已至此,再想往回撤退,也晚了点。于是,麦金托什只好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念了一句哈来路亚,硬着头皮上。
马车在关卡被拦了下来,德军背着枪走了过来。听他们在用德语询问麦金,唐颐啪的一声关上书本,镇定地推开门,一步从马车上踏了下去。
没想到车里头坐的是一个亚洲姑娘,几个士兵都显得很惊讶,国防军里不是每个人都是贵族,也不是每个人都出生显贵,更多的是来自于乡村、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农民。别说中国人,就连原汁原味的亚洲人都未曾见过。况且,有些人根本没加入纳粹党,相比党卫军,少了一分歧视,多了一分好奇。所以,一时间,他们的表现倒也并不是那么的不友好。
唐颐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慌张,越是从容不迫,越不会引起对方怀疑。见他们在打量自己,索性落落大方地,对着他们嫣然一笑。
这些站岗小兵,官衔不高,年龄也不大。本来就在新奇,哪来的亚洲女人?再瞧见到她脸上的笑容在阳光底下尤为明媚,更是一怔,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措辞间也不由自主地客气了一点。
“女士,请出示证件。”
听见有人这么问,她从手袋里拿出准备好的相关文件,和麦金托什的一起,递了过去。在他们盘问前,她伸手指了下麦金,先发制人地主动解释道,“我,和我的未婚夫,来自于中国,住在巴黎,一起去乡下访友。”
这一句德语中,麦金托什就听懂了一个字:未婚夫。看着她的侧脸,他不动声色地咧了下嘴。
为首的那个士兵接过证件,低头翻看了下,问,“你是中国大使馆的?”
唐颐点头。
他又瞥向麦金,随口问,“那么他呢?”
她脑筋一转,答道,“我父亲的养子,我的未婚夫,和我一起从小在中国长大,只能听懂中文。”
这一番说辞虽然说得是令人匪夷所思,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种可能性虽然小,却也未必不可。
“在中国长大?”那士兵心思还挺细,听闻后,有些半信半疑,对麦金道,“那就说几句中国话来听听。”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可唐颐的心却登时悬在了空中,麦金托什自然不会中文,德语法语的水平也臭得可以。然而,现在这种情况下,是绝不可能和他说英语解释的。
得不到反应,那士兵抬头望了过来,眼睛里闪着疑惑。唐颐胸口一紧,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好豁出去赌一把了。
她转头,对着麦金用中文,说道,“看,考验你智慧的时刻来临了。”
幸好,这位皇家空军先生不是个傻呆的二愣子。他虽然听不懂,但见她突然说了中文,肯定有她的用意。联合上下场景一思索,心里猜出了点端倪,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学着她的语调ching chang chong地说了几个四不像单词。
要是法语英语拉丁,哪怕就是俄罗斯语,都有可能听得出来,可中文……这些土包子士兵可就真摸不到南北了。
其实,麦金托什说了些什么,唐颐是一丁半点没听懂,偏还得装作听懂了,继续鸡同鸭讲。这出戏演的,她辛苦,麦金更辛苦,简直是在考验他的耳力。
那士兵听了几句,没听懂,嗯,事实上,大概只有佛祖爷能听懂了。他打断两人热烈的‘交谈’,问,“他在说什么?”
唐颐暗道,我也想知道啊!
想归这么想,嘴里却煞有其事地道,“我和他解释了下处境,他表示理解和配合。”
他点点头,总算没再追问下去,而是让人检查了一下马车,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物品,才将证件还给她。
他双腿并拢,行了个军礼,道,“祝你们旅途愉快。”
见他放行,唐颐心口一跳,知道自己险中求胜,好运地过了此关。
“谢谢。”
在麦金托什的搀扶下,她坐回马车,车轮子又滚动了起来。
直到离这些德国人很远了,唐颐这才松口气,翻开证件低头看了一眼。上面有父亲大使的说明和图章,旁边有一个纳粹万字雄鹰的图章,上面附属着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看见这人的名字,她的心再度重重一跳。
先是一个国防军中尉,后又来了一个党卫军少校,现在还要加上一个和他们德国人作对的英国空军上尉,合着真是三身制服一台戏啊!自己原本单调平静的人生,在这几个男人的滋润下,一下充实起来,她几乎可以预见自己那跌宕起伏的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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