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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那和卓姑娘也报以浅浅一笑。
虽然没有行礼,没有一个臣女对贵妃的崇敬之色,却终究报以相同的微笑去。
婉兮便也不多留,点点头便走了开去,走向自己的座位。
玉蕤早已打听了一圈儿回来,低声禀报,“这位和卓姑娘是辅国公额色尹的侄女、一等台吉图尔都和卓的妹妹。”
婉兮点点头,转头看向戏台,唇角微微含笑。
“看戏吧。大戏开锣了……”
皇后那拉氏奉着皇太后,是最后压轴到的。
那拉氏自然也是瞧见了那和卓姑娘。
一众嫔妃、公主、宗室福晋都赶紧起身,给皇太后和皇后行礼请安。那和卓姑娘便也随着一同请安。
原本按着身份,她应当退到最后一排去。可是兴许也还是对宫中规矩生疏的缘故吧,便还是站在原地,一步都不肯退。
能站在这一排的,都是婉兮和语琴等妃位以上的位分了,这么一位白衣素淡的姑娘这样站在一起,未免叫人瞠目。
婉兮便含笑拉了那姑娘一把,叫那姑娘站在自己身边儿,以免她尴尬了去。她自己先缓缓行礼,怎样屈膝、怎样在屈膝的同时叫双肩和腰挺直的动作,细细分解了给那姑娘示范看。
那姑娘便也会意,虽说还是有些犹豫,不过终究还是学着婉兮的模样儿,给后宫的两位女主人行了大礼去。
皇太后和那拉氏对视一眼,皇太后便也点点头,“都起来吧。今儿是咱们君臣、一家子同乐。便不必那么多规矩,都坐下吧。”
那拉氏扶着皇太后入座,回头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便忙召那内务府下的福晋过来问话。
“……那丫头是什么意思?”
内务府下的福晋行礼回话,“奴才只是接到差事,为买丽克姑娘的引导之职。其余,奴才也不知晓。”
“奴才想来,今儿是皇上赐宴宗室、外藩;买丽克姑娘为和卓家族尊贵的姑娘,故此也获邀前来。与蒙古各部的福晋、格格们同来看戏的规制是一样儿的。”
那拉氏眯眼打量买丽克,“她叫买丽克?”
那福晋答,“正是。”
那拉氏瞟了塔娜一眼,“看样子年岁也不小了,怕也有二十七八岁了。怕是哪个回部王公的福晋吧?”
塔娜便问那女官,“那你怎还叫她‘买丽克姑娘’?”
那女官忙答,“回皇后主子,塔娜姑娘,奴才是没见排单里有她夫家的名字,她今儿只是跟着她母家叔叔、兄长一起来的。故此奴才也只好称她为‘姑娘’。”
皇后宫里的伊贵人,因也来自厄鲁特,对回部的了解与豫嫔相似,这便起身走过来伏在那拉氏耳边介绍,“买丽克,在回部的语言里,意为‘公主’。”
那拉氏不由得一哂,“哟,敢取这么个名儿的,怪不得之前便是给我和皇太后行礼,都不肯退后呢。”
伊贵人便也小声将和卓家族在回疆的地位娓娓道来。
那拉氏扬了扬眉,“他们觉着自己是什么‘圣裔’,这回疆各部便自然是他们的属民,归他们统御了?朝廷可并未给他们这个权利!他们是谁的后裔,我可不认得他们信奉的神,我才懒得理。”
那拉氏又横了横买丽克,“……又来了一个信奉不同的神明的!既然也是和卓家人,便又是与大小和卓同宗之人,那便是朝廷的罪人!”
伊贵人忙解释,“她叔叔额色尹和卓,她哥哥图尔都和卓,都不同意大小和卓反叛之举,她们家人还起兵协助过朝廷,立了功的。”
那拉氏轻哼一声儿,“那也是朝廷大军压境,他们家为了自保,不得已不为之吧?我倒不信他们诚心归附,不然你瞧她刚才,给我行礼还心不甘情不愿的劲儿!”
皇帝忙到正月十五的晚上,在“山高水长”带着后宫、群臣看完了火戏,闹到了大半夜去,这才腾出空来,上“天然图画”看婉兮。
婉兮已是困得快睁不开眼,被皇帝用两根指头挑着眼皮,这才勉强看着他。
婉兮便瞟着皇帝笑。
皇帝面上微红,上前捉住婉兮的手,“你又笑什么?”
婉兮悄然伸指头,在皇帝肚皮上捅了一下儿。
“奴才是笑啊,爷这回西北已定,这便心宽体胖,这个年过得,倒是富态了些去。”
从前皇帝的脸都是长脸,两颊如削;如今的皇帝,两颊倒是增丰了不少,倒变成容长脸儿去了。
皇帝哼了一声儿,“可难看了?”
婉兮含笑摇头,抬手托住皇帝的脸。
从前的皇帝一张瘦削长脸,英姿勃发、目光犀利如刀;如今的皇上,两颊因发福而变得线条柔和了,这便显得目光也宽容了许多。
婉兮便笑,“奴才觉着,爷此时的相貌,才更像是盛世之君。尤其今年是西北战事平定之年,又是爷五十圣寿之年,爷这般的宽和之颜,才更符天时地利与人和。”
皇帝哼了一声儿,伸手捏了捏婉兮的脸。
他们两个心下都明白,却也都没说——皇帝发福,一半也是因为他终究五十岁了。五十岁的人,难免要发些福了。
皇帝收回了手,将婉兮圈进怀里,“……爷倒是希望能见着你胖起来些。这些年太辛苦你,叫你总不见胖。”
婉兮故意起身在皇帝面前转了个圈儿,“这显得奴才身姿轻盈,又有何不好?”
皇帝急忙一把给抓回来,“身姿轻盈是好,可是爷却怕你被一阵风给吹跑了~~”
婉兮便笑了,伏在皇帝心口,“瞧爷说的,奴才变成飞燕了不成?奴才可做不到的,奴才便是怎么瘦,都有一个铅坨儿坠着奴才呢——这铅坨儿啊,就是皇上,就是咱们的孩子们。”
“有了这个铅坨,奴才便哪儿都不去。任凭什么东南西北风,都吹不走奴才。”
皇帝却还是将婉兮箍得那么紧,不肯松手。
这一晚皇帝小心地与婉兮缱绻,忌惮着她失了孩子之后的身子。
婉兮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过困倦了,还是因为皇上格外温柔的对待,便觉今晚的身子格外的柔软、延展。便是皇上摆弄个什么形儿出来,都能随心所去。
皇帝越发动情,亢扬之情无法平抑,一径轻啮她耳珠,沙哑地一遍又一遍低喃,“……你将爷都给吞进去了。你那么小,怎么可能将爷囫囵个儿地都吞下去了?”
婉兮又是困倦,又是忍不住笑,总归只叫自己的身子化为柳絮随风一般,腰身款摆,引小舟直入藕花,深处,更深处……
缱绻了好几回去,夜已然更深了。只是因为今儿是正月十五,民间也开了夜禁去,故此这京师的上空远远地还能听见不知何处传来的炮仗声响。
距离远,那声音也不大,只是“哒”地一声又一声,响起在辽远的夜空之处。有了这声响,便显得这晚的夜色,更为宁谧、温馨。
婉兮累得睁不开了眼,连腰都扭不动了,只是还舍不得就睡死了,这便靠在皇帝怀中,抬手摸着皇帝下颌上的胡须。
窗玻璃上轻响。
婉兮这才用力睁开眼,“……爷,怕是魏珠他们有事。爷去看看吧。”
皇帝不耐起支起身子,撩开帐子问,“什么事?”
窗外簌簌动了动,却没人直接回话;少顷还是玉蝉端了灯进来,在暖阁的隔扇门外轻声回话,“魏总管不便在窗外回话,这才委了奴才进来转奏……回皇上,魏总管说,今晚上是十五,皇后主子那边儿来人问了好几回,看皇上回没回九洲清晏呢,说皇后主子亲自熬了醒酒汤……”
婉兮的困倦便醒了一半儿。
“奴才忘了,今晚上是十五……爷今晚理应去看主子娘娘。妾身失了规矩。”
皇帝轻哼一声儿,“哪儿来的毛病!这些年都不再论什么初一、十五的规矩了,她今年怎么忽然又提起来了?”
婉兮眼前又是坤宁宫家宴那晚,两人的手碰撞之时,那拉氏那一脸的嫌恶。
婉兮轻笑一声儿,“或许今年,主子娘娘格外想念爷的恩宠吧?终究今年是爷的五十万寿,主子娘娘便格外在乎与爷独处的时光。”
皇帝哼一声,“就说朕今晚看完火戏,又与宗室、外藩喝酒喝多了,已经睡下,叫不起来了。皇后的醒酒汤叫九洲清晏的人先收下,放着就是了。”
玉蝉便又出去传话,稍后又回来。
“回皇上,魏总管之前已经这样支应过皇后主子宫里人……可是皇后主子说,就因为知道皇上今晚儿高兴,酒喝了不少,这便怎么都不放心。非要亲眼看见皇上,亲手伺候皇上服下醒酒汤,这才能安心。”
婉兮听得忍不住笑,背过脸去,轻轻推皇帝。
“爷便去吧。也难为皇后主子,这样天寒地冷、三更半夜的,还在不眠不休地等着皇上。”
皇帝皱眉,“叫她等!若等不得了,九洲清晏里又不是没有旁的围房,叫她径自去安置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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