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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源公子,在下,还有一问?”

“偶?请讲。”

“三天前,云来酒家的斗欧可与公子有关?”凤呜的语速正常,语气也近乎平淡,完全不带一丝审问的意思,但那气场又好像一定要让杨戬给出个答案的样子。他似乎笃定这件事定然和眼前人脱不了干系,但他需要确认一下。

“有。”杨戬稳稳地坐着,气息和缓,声音温润恬淡,一身白衣纤尘不染,黑中泛金的微卷长发披散两肩,黄昏的日光透过身后的窗格油纸射进来,在杨戬的周围形成一层浅浅的光晕,他就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里,神态平静柔和,仿佛就是那披着圣光来拯救世人的神子。哪怕自己占据俯视的角度,也丝毫不影响这人俯视众生的气质。就仿佛这人与生俱来就是要凌驾于众生之上的。——这是一种常年身居高位才会拥有的气质。但,这种高高在上的气场中又透着悲悯柔和,让人不忍去抗拒和质疑。

“你!”年轻县丞没有想到,杨戬会这么爽快就承认了,有些措手不及,顿了一下,才又问道:“你认识他们?”

“算是认识。”

“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杨戬的回答依旧很平静。

“你!”年轻县丞胸口有些堵,面前这人说“认识”,可又说“没有关系”,连半句多余的解释也没有。可是,他的眼神让人不由想去相信他。那眼神很平静,很清澈,却深不见底,仿佛浩瀚的大海和宇宙星辰都涵在那里面,太广了,太宽了,看久了,甚至会让人迷失,沉醉其中。从来没有人的眼睛,可以这样,太干净了,只是纯粹的干净清澈,让人不得不去选择相信他。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声音传了进来,“凤呜,你对杨戬有救命之恩,杨戬不会忘记。你知道吗?自那日深渊之后,杨戬就已经将你视作朋友知己。今日,你相问于杨戬,杨戬又怎会言语欺你?”话音犹在耳边回荡,可当年轻县丞回神观看,这位清源公子明明就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根本没有启唇多说一句话。

“那,事发当日,你可在现场?”

白鹤童子和哪吒都支着耳朵,想听掌教如何回答。要知道,杨戬当日变幻了样貌,肯定是不愿被人知道行踪。这回,算是问到点儿上了。只听杨戬淡淡道:

“我在那里。”清澈的凤眸对上面前显然什么都不记得,只是转世修养的凡人凤呜,杨戬却丝毫没有轻视之意。在他的眼里,凤呜更像是一个时刻在保护他的邻家大哥,或者长辈,至少凤呜是不会害他的,否则在清源宫自己的寢殿,早就得手不知多少次了。也就是在无尽深渊时,凤呜的出现才让杨戬知道,原来伏羲琴中的器灵,已经开智到这种程度,却一直被他忽略了存在。他把伏羲琴当作一件死物挂在屏风镜上,可是凤呜却一直默默地守护着他,包括他的梦境。有时候,自己陷在无边梦魇中无法醒来,总是能听到若有若无的琴声在引导着他破开梦境,慢慢苏醒。凤呜守护着他,连他的梦境都顾及到了,却从来不让他知道它的存在。除了它,有谁会到自己的梦境里救他?自从这把伏羲琴入驻了清源宫,杨戬即使偶尔做梦,哪怕开始是恶梦,最后也能转恶为安,皆大欢喜。仔细想想,这个器灵真的很像一位默默关心自己的邻家大哥呢。不管为什么凤呜和自己长得像,也不管什么前世来生,他只记得女娲娘娘说的那句话,“他琴灵已碎,想要复原醒来,恐怕尚需些时日。”都是因为他,都是为了替他挡下那一记攻击,凤呜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出于感恩也好,亏欠也罢,杨戬此时不想瞒凤呜,确切地说是觉得没必要骗一个对自己舍命相救的人。那样会让他感到罪恶,对一切能真心对待他的朋友,杨戬也会真心以对。

啊?掌教居然全招了,有没有搞错!哪吒他们有些接受不了。但是,县丞接下来的一句话,也很令众人始料未及。

“你知不知道,他们都是妖怪,城中已经有不少年轻男子失踪了,你这刚进城的外乡人,怎么一点儿危险意识也没有!你至少”

说到一半,县丞忽然停住了,因为他发觉自己说的话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不是应该接着问“你当日在现场做什么?既然认识,可知道妖怪的来历?”

此时,也发觉三道异样的眼光正大眼小眼地盯着他,似乎完全一副摸不着这位县丞意欲何为的模样。

“你知道他们不是人?”杨戬并不觉得县丞的说话方式有什么不对,很是平淡地问了一句,说是问,直接就是陈述的语气。当天,三大魔君使用魔功凭空消失在酒楼,店掌柜和几个伙计可是亲眼得见。所以,大家都已经知道城中闹鬼的事。一念想通,杨戬也就不觉得凤呜称那些家伙为妖怪有什么奇怪了。“那么,冒昧地问一句,县丞大人来此,是要审问些什么呢?”

“这”年轻县丞此行目的,一来确实希望这位公子与妖怪无关,二来这位来历不明,举止非俗的公子身上似乎太过于神秘,出于好奇心的驱使,所以特来探望。见他无恙,竟是心中安定了不少。但被这公子这样问出,竟有种私心被揭开,仿佛是一个小孩子被父母长辈发现犯了错的那种心慌,怕被责怪?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凤呜如此手足无措过,今天这是怎么了?凤呜轻咳一声,定了定神,道:“清源公子言重了,一来,凤呜的确有些疑问,二来,最近城中确实又失踪了不少年轻男女,尤其是昨天,妖怪竟于青天白日出现,如今城中人心惶惶,公子来我这偏远小城,远来是客,凤呜只是来提醒一二,出门在外,望公子小心则个。”

“难道县丞大人不怕这妖怪?”杨戬平静的面具下稍微裂了一条缝,有些疑问,有些担心,想看看这个县丞需不需要帮助。

“命只有一条,凤呜无牵无挂,只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又岂有轻送的道理?凤呜也是在偶然间发现,这些小妖小魔非常惧怕我的琴声,只要琴声响起,他们就会头痛欲裂,所以公子不必担心在下的安全问题。”

杨戬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心中却觉得很是正常不过。伏羲琴的琴灵,哪怕是残破不全的,那些一般的妖魔想要近它的身,也非易事。

“天色不早,本县也该告辞了。”

“凤呜兄请!”

杨戬送出阁楼,一直到柳庄大门口。

“清源公子留步。今日多有叨扰,还请见谅!”

“凤呜兄,今日有幸听君手弹一曲,杨戬以此作为回礼,还请不要推辞。”说着,从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啸天犬手中接过已经被放进琴箱中的古琴。

“清源公子,这是?”

“九霄环佩’。世面上这种琴很难得,清源今日以琴相赠,望县丞大人能够用此琴保得一方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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