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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襄人经营这种大生意有现成的例子可以参考。他们采有合股的方式,每户几十金、几百金,几十户出资,筹集几千金也不成问题,然后再按股份分红,坐在家里收钱。万一不幸,折了本,也不会对整个家族产生致命的影响。
这样的事,他已经做了几年,但吴会人就是看不到,或者看到了也不愿意学,他们太急,想一夜暴富。
“德珪,想什么呢?”孙策回到船上,见蔡瑁抱着手臂靠在一旁,嘴角带着不屑的冷笑,随口问了一句。见是孙策,蔡瑁连忙收起轻视之心,站直了身子,拱手道:“我在等将军。”
“有事?”
“我想问问,海上哪儿有黄金啊?”
孙策瞅瞅蔡瑁,歪了歪嘴。“蔡德珪,如果你是统兵的将领,我让你出征,你是不是要我提供对手所有的信息啊?搜集信息,辨别真伪,这是一军之将最基本的能力,难道你要我把所有的资料都整理好了,送到你手上?”
“呃……”蔡瑁很尴尬。
“不要想着坐享其成,出海风险极高,我不可能事先告诉你所有的答案,解决所有的问题。如果你没有这样的能力,我劝你还是不要想太多,安稳在陆上做点小本生意吧。”
孙策说完,举步走了,蔡瑁没敢追上去,惹怒了孙策,真不让他出海,那他可就亏大了。他想了想,转身叫来一个侍从,吩咐了几句。侍从转身离开,过了一会儿,向朗匆匆走来,手里拿着一卷书。向朗在故障做县令,这次来宛陵太守府上计,又跟着孙策一起来了吴郡。
“德珪,你怎么在这儿?”向朗看了一眼正争得激烈的吴会世家,有些意外。
“巨达,好久不见。”蔡瑁上前,揽住向朗的手臂,亲热地说道:“怎么样,故障令做得还好吗?”
“还好。”向朗打量着蔡瑁,有些狐疑。他太熟悉蔡瑁了,如果没有事,他绝不会这么热情。蔡瑁把向朗拉到一旁,将孙策要他出海找黄金的事说了一遍。“巨达,这可是一个机会,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你帮我出出主意,我们该怎么着手?”
向朗也很感兴趣。出海找黄金不仅可以发财,还能带兵,而且远在海外,自由度更大,建功立业的机会更多,远比按部就班的迁转来得快。他仔细想了想。“德珪,当然要先从收集信息开始,你想想,哪儿胡商最多?最近的当然是吴市,远一点的是会稽沿海诸县,再远一点就是交州的番禺市。这些胡商出海经历丰富,见多识广,哪儿有黄金,就算他们没去过,总该听过。我们将他们了解的信息收集起来,互相参证,从中选一些可能性最大的点,再按远近编一条路线,一路打过去,不就完了?”
蔡瑁一拍大腿,兴奋不已。“巨达,别做那几百石的县令了,跟我一起出海吧,做我的军谋,这收集信息的任务就交给你,如何?”
向朗欣然从命。
——
船入太湖,水面一下子宽阔起来,风浪也大了很多。
张纮陪着杨彪,虞翻协调吴会世家,孙策偷闲,在飞庐凭窗小坐。郭嘉坐在对面吃果干,津津有味,一会儿功夫,案上便摆了一堆果核。孙策被他吧唧嘴的声音弄得心烦,笑骂道:“你什么时候这么馋嘴,跟孩子似的。”
“跟孩子似的有什么不好?”郭嘉不为以然。“修行的目的就是要抟气致柔,仿佛婴儿,如果能练成胎息,就算不成仙,长命百岁也不成问题。”
“就你这样,还想成仙?”虞翻举步走了进来,用腿挤挤郭嘉。“你夫人在外面等你,快出去吧。”
郭嘉不上虞翻的当。“让她等着。”
虞翻回头叫了一声。“钟夫人,郭祭酒让你等着。”
船头传来一声答应,声音不大,郭嘉却像听到了战鼓声似的,猛地抬起头,打量了虞翻一眼,见虞翻笑容狡黠,有些犹豫不定。他考虑再三,还是起身到舱门口看了一眼,见钟夫人站在下面,连忙穿起鞋,下去了。
虞翻在郭嘉的座位上就坐,叹了一口气,搓了搓脸。“将军,这事有点麻烦啊。”
孙策瞅瞅虞翻,伸直了腿。“说来听听。”
“这两年运气好,两艘万石海船都没有出事,有些人把对海船性能有过高的估计,有点急于求成,甚至有人想一下子多造几艘。多造海船有几个问题无法避免,可是船厂材料不足,都用来造海船,会影响水师战船的打造,且万石海船的运载量大,突然一下子增加太多,会造成供大于求,利润必然下降,过犹不及。最后就是这风险了。海船成本太高,一旦沉没,那几家就得破产了。”
孙策思索了一会儿。“你来找我,是希望我出面阻止?”
“将军,这些人见识短浅,利欲薰心,死不足惜,但造船出海既关系到将军攻取天下的战略,又涉及到开拓视野的长远规划,不能出现太大的挫折,将军不宜坐视,当予以干涉。且民心如水,若从源头开始引导,用力少而可免乱流之患,待其肆意汪洋,再想改道,纵有千百倍力亦不可得。”
孙策半晌没有说话。他本来只想做个引导者,具体出海探险的事由百姓自己去办,赢亏自负,他只管收税就行,现在听虞翻这么一说,他又觉得虞翻所言有理。吴会是他的根基所在,不宜放任自流。出海兼有近期战略和远期规划的任务,如果遭受重大挫折,影响太大,甚至可能会引起整个舆论的转向。
但他也没有立刻答应虞翻。这件事看起来很小,实际上涉及到两种治国理念,也就是所谓的大政府与小政府,又或者称为黄老之道与外儒内法,简单的一句话,就是政府要不要管,管多少的分歧。五州在手,他又有意逐步摆脱战时机制,用什么理念来治理国家已经成为了他必须考虑的问题。可是在这方面,他其实没有一点实际经验,只有一些从书上看来的知识和历史经验。
历史经验具有长期效应,但处理不了具体问题,只能起一定的指导作用。以史为鉴当然没问题,但照搬历史经验也会有问题,很容易滑向保守复古,特别是面对一些以前没有遇到过的问题时,历史经验往往是守旧者最好的武器,儒家是这种做法的典型代表。
“仲翔,你怎么看待黄老之道?”
虞翻愣了一下,却没有推脱,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将军,臣以为黄老所有其长,亦有其短。其长在于不乱为,其短在于不作为。不乱为,可以休养生息。不作为,则难以应付新情况。即使休养生息,臣亦以为有针对性的用药治疗比坐等复原要好。不作为太消极,与乱为相对的不应该是不作为,而应该是循道而为。道曰阴阳,儒者重中庸,黄老偏于阴柔,进取不足,臣不取。”
孙策觉得有理。他取过茶壶,为虞翻倒了一杯茶,推到虞翻面前。虞翻端起杯子,呷了一口,又道:“将军慎重自制,不想事无巨细的包揽,落入法家覆辙,臣甚是赞同。只不过将军现在要做的是前无古人的大事业,若畏难惧险,恐怕难有成就。凡事开头难,正当万众一心,披荆斩棘,排除万难,将来规模粗具,再缓缓退步不迟。”
孙策深以为然。“既然如此,那就集结吴会,不,江东世家,共同商量一下建立出海基地的事,不要局限于几艘海船,将木学堂、船厂、商户连同水师综合考量。如果能筹集到足够的资金,我们就加大木学堂的投入,争取早日完成定型,同时扩大船厂规模,多备材料,以应付海船建造、维修的潜在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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