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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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那……岂不是……

“这么说来……”君云霄笑了?。

她若是假笑，笑意只堆在眉梢眼角，只会故意弯了眼角。只有真真开?心的时候，眼角才跟嘴角一个弧度，眉目才鲜活起来。

“破云君，你岂不是特别容易被魔气侵蚀？迄今为止，您斩杀了?情劫，可曾斩杀心魔？我曾听说，剑修一生之中，必得斩杀心魔，才可渡劫成仙。否则，不是渡劫失败，灰飞烟灭，便是被心魔侵蚀……”

“——堕入魔道。”

四个字从君云霄嘴里说出来，也在众人心中响起，一时所有人都吓得面色苍白。穆清洲更是万万没料到事情竟然如此发展，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只有君云霄的神色中除了欢喜，没有一丝惊讶。她若有所思：“这么说来，不论破云君因神魂残缺有什么万一，渡劫失败也罢，被心魔侵蚀也好，甚至被魔气入侵，坠入魔道。追根究底，都是因为我这个红颜祸水呀。”

穆清洲跟守贞登时别过眼，不敢看她。

没错，刚才那一刹那，他们确实是这么想的。

倘若没有君云霄，明微又怎么会抽取神魂铸剑，导致神魂残缺？一个剑修神魂残缺，这不是等于将自己的仙途葬送了?么？

“不。”沉寂之中，清冷的话?语响起。

他说了那么多?话?，虽然都带着清冷的语气，但一直气势微弱，像一个陈述自己罪状的罪人。唯有这个字，明微说的坚定，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就是！”唐静秋也忍不住帮腔说，被众人诧异的目光一看，她登时气弱，但还是坚持道：“我……我不是说分割神魂铸剑这种事是对的，这很不好，魂魄乃是一个整体，是力量之源，怎么能说切割就切割呢？但破云君是自己选择的，他铸剑的时候，别说遇到了，君姐姐上辈子都没出生呢，怎么能怪到她头上？”

“不错。”静溪也点头道。

“静溪！”守贞登时板起脸厉喝道。“住口！”

静溪不仅没有住口，还接着说了下去：“师父，我没说错，这事怪不得君师伯。樵夫用树枝做了?斧头的手柄，再用斧头去砍这棵树，这难道要怪树枝为虎作伥，杀了?母体么？罪魁祸首，乃是樵夫，与树无关。”

明微没想到竟会有昆仑弟子为了维护君云霄而责骂他，不禁在两人身上多?看了?两眼，心中升起些许欣慰之意。

不枉君云霄如此尽心尽力地教导他二人。

前世今生，六界茫茫，总算还有两个人，不曾辜负她的深情。

“好啦，是非功过，个人有个人的断定与标准，不必争执。”君云霄一句话将话?题抹去，目光又落在明微身上。“不过，说起魅魔迷阵，我很好奇。破云君，你当日既然能毁掉蜃影迷阵，找向我三哥，想来对魅魔迷阵也有些研究。你应该知道，魅魔迷阵里的种种，并非凭空出现，而是一桩一件，都是阵中人亲身经历。”

“不，不对！”明微还没说什么，明辞先脱口叫了出来。“云霄，不是你说的，破云君在迷阵中见?到的，是你被投入铸剑炉炼制剑灵的情形。可那时候破云君在昆仑闭关，怎么会亲身经历呢？”

“是呀。”君云霄也问道，“破云君，你为何会在呢？”

原来如此。

明微苦苦地笑了?一下，深深地看向她。

他觉得奇怪得很，为何她会说出幽幻剑气不够之言，这不应该。幽幻剑气是用玄冥石与九阴陨铁炼制而成的，延展性极好，当年她心口不过残余了?些许幽幻玄铁的碎片，经由邪修的铸剑炉粗糙炼制，便能使她能以鬼身引气入体。如今她已经得到了全部的幽幻玄铁，又用昆吾峰的铸剑术炼制，按照他的估算，就算到了渡劫期，也足够了?，怎么会不够用？

是他刚刚目的她经历劫雷，又发现她体内灵力空空荡荡，还真的以为她因晋升大境界而出了岔子。

原来不是，原来都只是她的一场设计。她只是听到魔界少主点出他神魂残缺，又恰好被明辞与守微听去，便动了心思。

她还是这样聪明，无论是萧明微还是破云君，只要她略施小计，他便会一头栽进去。

她只是，想知道一个问题。

可是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实在叫他太吃力了?。

“她，没有猜错。我确实，亲身经历了?。”

那一幕是他毕生的梦魇，是他亲身经历但永远不敢回想的痛。也是从那时起，他本能地知道，一切的为她好，都是他的自私。他的“为她好”，给她到底带来了多?大的痛苦。

也因此，滋生了?……

“不可能！”穆清洲打断他的念头，“当时……当时师尊刚出事，你要闭关，是我守在停云居外面的。我亲眼看着你在竹榻上打坐的，不可能……”

话?没有说话，因为他发现，君云霄望着他，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诧异神色。

仿佛在说：你别是傻的吧？

“没有什么不可能，师叔，我是渡劫期剑修，留肉/身与一部分神魂在停云居，瞒住你们足矣。”

穆清洲的脸色又白了点，嘴唇张了?张，他的嘴型似乎想说你疯了，但没有说出口。可能是觉得，这话?已经说了好几次，已经没有了?分量，只剩苍白无力。

明微的语气里，有种如释重负的快/感：“不错，我当时，分出一部分神魂离体，追踪着幽幻玄铁的力量，找到了她。”

过程花了很久，久到他几乎失望，所以在猝不及防地看到她时，他才会本能地失神，没来得及反应。

“哈哈……”君云霄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低低的，情绪不明，却异常尖锐，显得鬼气森森。

一瞬间，好似阴风刮过，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君……君姐姐……”唐静秋声音颤抖，不由自主地抓住了静溪的手臂。

君云霄周身忽然散发出浓重的鬼气，双眼在宫殿微暗的光线里，显出淡淡的红光。她还是原来的样子，发髻高挽，鬓垂流苏，曳着长裙广带，但她的胸口处，却渐渐地显出一点黑色。

那黑色慢慢向四周扩散的同时，好像也染上了?她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破云君，你曾经亲手铸剑，大小也是个铸剑师吧？是不是一眼就看出那邪修想做什么？怎么样？亲眼看着他们把我抓走，亲眼看着我被投入铸剑炉中，亲眼看着我被烧成半剑灵半鬼之身，是不是很欣慰？因为你的算计实现了，我如你所愿，能在阳间行走了，不再是……”

“不！”明微骤然喝断她的话?，面色苍白，身躯颤抖。他抬手掐住眉心，咬牙申辩道：“我没有，没有很欣慰……否则我也不会一剑杀了?他们。卿卿，我没有……”

“是么？”君云霄眉梢眼角与声音都含着笑意，胸口的黑色继续扩大。“难道不是你发现，那邪修的破炉子只能将我烧到灰飞烟灭，你担心自己静心谋划养育的剑灵废了?，这才出手的？”

明微狠狠地闭上了?眼睛，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

不是的，他没有这么想。

“君……”

众人呆呆地听着，一时难以消化两人对话里的信息，不知是谁说了一个字。

“是啊，就想你们想的那样，一切都是有意安排的。我曾经与人提过吧？当年意外来到修界，我差点被邪修抓去炼制剑灵，危急之时，幸亏得人相救，不仅保住了我的命，还告知我幽幻剑气的用处。还有一点，这么多?年了，我始终念念不忘。”

“我说要大恩大德，结草衔环相报，那人非说是机缘于此，不受我的拜，也不要我报恩。我当时便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是啊……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她声音喟叹，将尾音拖得长长的，好似剑尖拖在地面，慢慢地化出一道神魔挡道也皆可杀之的凌厉。

“原来救我之人便是杀我之人，原来一切都不过是算计罢了?！”

“卿……云霄！”明微慌乱地扑上去，抬手想按住她的肩头。“你冷静些！你刚晋升大境界，不可如此心神激荡，当心心魔……云霄！”

“别碰我！”君云霄急速向后掠去，躲开他的手。“明微，你手上沾着我的血！”

明微瞬间仿佛被下了?定身咒，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好似丧失了?呼吸，声音充满了刻意压出的冷静和僵硬。

“好……我不碰你。云霄，你……别笑了?！快将你的鬼气收好！这是修界！是玄冥宫！不要露出鬼相！”

鬼相？众人朝君云霄看去，这才反应过来。

君云霄心口那团黑色，是她的血！是当年她被碎绮一剑穿心留下的伤！

“呜……”唐静秋双手捂住嘴唇，登时泪如雨下。

只是这一会儿，君云霄的样子已经完全变了。她平日里身着广袖襦裙，手挽披帛，何?等的风姿优雅。唐静秋还记得当年在寻仙梯上见?到君云霄的第一眼，她还以为是什么云端仙子。

可现在的君云霄，依旧是身着重重紫衫，可那紫衫上……黑色的血迹从心口洒下，淋漓地遍布了?她半个身子，裙角出几乎被血迹染成了?黑色。

她到底……她当时，到底流了?多?少血啊……

“我说过了?，我被一剑穿心后，在自己的血泊里挣扎了整整一日一夜。”君云霄笑着，眼中的红光越发清晰。“什么是血泊，诸位没见识过么？在自己的血泊里挣扎是什么滋味，诸位没尝……”

“四娘。”

忽然间，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

“不要说了，四娘。”

君云霄身上的鬼气登时一滞。

静溪猛地反应过来，拉着唐静秋撤开一步，让出道路来。

江离一手撑在椅子扶手上，手心擦过，留下一道暗红色的血迹。他面上血色尽失，眼中痛惜无比，摇摇晃晃地站着，重复道：“四娘，别这样。不值得。”

这话?显然比六界中所有的驱鬼符都有效，君云霄身躯一颤，身上的鬼气渐渐散去，心口的黑色血迹也渐渐隐去。她眼中先是露出迷茫之色。

“我……三哥……”

“嗯，是我。”江离重复，他显然极想走过去，甚至想不顾一切地抱一抱君云霄。可他没有力气，也抱不住鬼身，只能勉强原地站着。

“四娘，是三哥，三哥在这里。”

一声过后，君云霄眼中的红光尽数消失，又恢复成了?平日里优雅柔美的样子。

“你说的很对，不值得。”君云霄先是喃喃，而后猛地回神过来，向江离扑过去。“三哥！你怎样？你……静秋，快帮我看看他！”

“呃……！”唐静秋哭到一半，忽然被委以重任，赶紧过去给江离把脉。

——脸上还满是泪痕。静溪实在看不过去，走过去用袖子给她擦干净了?。

唐静秋完全没有感觉，她只觉得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脑子也已经坏掉了?，不能思考现在是个什么情境——

破云君为了君云霄，切割神魂练剑，又在刚刚晋升渡劫期的时刻，冒险分出神识，化为实体，寻找君云霄的踪迹。他就是君云霄那个救命恩人，但也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君云霄被投入炉中炼剑。

君云霄一向如此镇定的人，被他逼得心神激荡，露出鬼身，差点要糟。最后，竟然是被江离唤回了?神智，而且回神之后，丝毫不管破云君，只关心江离怎么样！

“他……”

君云霄焦急的双眼，江离关切而痛惜的神色，破云君血色尽失、一片空白、仿佛行尸走肉的脸……唐静秋的目光在三者之间来回，结结巴巴地说：“江少主不过是怒急攻心才导致的呕血，吐出淤血就好，不、不要紧的。我，我这就开个药方……”

君云霄的神色这才一松。而后，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直起腰来。

“四娘！”江离忍着不适，抓住了她的手腕。肺腑之间的疼痛叫他说不出话，但他很坚决、很不赞同地看向君云霄，对她摇了?头。

别了。

“四哥，我说了，我不喜欢糊里糊涂，宁愿明明白白地过一辈子。”君云霄拍了?拍他的手背，表示安慰。

然后，转身看向了?明微。

堂堂破云君，仿佛已经成了?一具行将腐朽的木雕，他语气平平地问：“你要杀我，我绝无二话?。”

“明……！”穆清洲想说话?，却看到明微身形未动，他们所有人竟然动弹不得。

渡劫期剑域之内，一切剑修受其辖制，不得违抗。

唯有不是生灵的君云霄，还能动。

轻微的颤鸣声响起，碎绮剑飞到她手边，仿佛在邀请。

君云霄低头看着碎绮，忍不住抬手，几乎就要握住了?碎绮的剑柄。可忽然间，又顿住了?。

“明微。”她抬头，轻轻地说：“你坐视我被投入剑庐，那份救命之恩，便算抵消了?。”

明微点头：“不错。我教你剑法，但……有私心，你我之间，也不必讲什么师徒之恩。”

“这碎绮剑……”君云霄低头看着碎绮。

碎绮的剑身不住地颤鸣着，仿佛痛楚难当，叫嚣着，挣扎着。

可它只是一把剑，谁知道它想什么？谁会在意呢？

君云霄手一挥，碎绮便朝明微飞去。

明微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希望直到魂飞魄散的一刻，留在人世的最后一眼，也能是她。可那碎绮剑飞过来时，却停在了他面前。

人与剑都愣了一下，而后，错觉一般，所有人都好像听到碎绮剑凄厉地叫了一声。

“卿……”

“这剑既有你的神魂，我就不要了?，怎么处置，你自行决断吧。”

君云霄说完，转身便朝大殿门口走去。

“不，等等！”江离失声叫道，“四娘，你是剑修！”

剑修抛弃本命灵剑？她莫不是疯了！

“我能为鬼身修仙，自然也能为剑修而不必本命灵剑。”

君云霄回身温柔一笑，打开?宫殿大门，毫不迟疑地走了?出去。

“天大地大，我自逍遥来去，不必挂心。”

作者有话要说：杀师证道要在昆仑才够味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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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要过年，会很忙很忙。

明天开始，工作日日六，周末日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