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第113章（修） 演技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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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清固长老?倏地转头,厉声道：“明辞，你可看清楚了？这果真是……”

他?话还没说完，明辞便点了头。

饶是她一向镇定,此?时也不由得白了脸。明辞抿紧了红润的嘴唇，无声地看向了守微。

守微的脸色与她一样白,声音中也满是不可置信,语气却再?笃定不过：“清固长老?,当日我与明辞师叔随云霄剑主前往余恨城，所抓获的魔界少主确实与此?人一模一样。但那魔界少主已被云霄剑主抓获,囚禁于玄冥宫祭坛之中……”

话还没说完,守瑾便脚步虚浮地跑了过来，一向镇定的脸上难以抑制地露出?了惊慌之色。

“掌、掌门,紫霄令……紫霄令示警……”

她手中持着一枚紫玉雕琢而成的令牌，模样与代?表掌门的紫霄昆仑令相似，但形状比紫霄昆仑令略小,周围的云纹也少了一层，正?是代?表紫霄峰峰主身?份的紫霄令。此?时，那原本光华内敛的紫玉令牌上,正?一阵阵地泛着黑色的光。

守贞向来与她相熟,对?紫霄峰庶务堂的种种知之甚详,一见便脸色大变。

“紫霄令中有各路盟友注入的灵力，黑为玄,是玄冥宫示警……玄冥宫怎么了？”

“玄冥宫”落入耳中，唐静秋娇躯一震,飞快地在?储物戒里翻着。

“我，我跟静山都有一张当年君姐姐给的传声符，本来要失效了,我让守甯师伯修了一下……我把静山那张给了江少主，想留给他?做个念想……”

她哆嗦着搜出?的一张陈旧的符咒。

黄符纸上的朱砂已经黯淡，好像有一把火从末端烧起，将上边蕴含灵力的朱砂逐渐烧尽了似的。

里边传出?一道微弱的声音：“谢天谢地……唐姑娘，你终于发现了。”

清虚等人一听这声音，不由得心中又是一慌——是当日来昆仑派求助的玄冥宫护卫商浮光！

“商护卫！”唐静秋慌张地问，“传声符怎么在?你这里？江少主呢？他?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否则、否则君姐姐……”

在?场之人全都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否则君云霄怎么接受得了这个事实？她心心念念谋划多年，结果杀了爱她至深的破云君，以致鬼相入魔，引来魔族入侵。最?后，还害死了世上另一个对?她最?好的三哥江离？

“少主他?……”商浮光的声音含糊了一下，好像被人掐住了喉咙，符咒上的朱砂已燃烧到?了尽头，只能传出?一句：“……魔族入侵……玄冥宫……灭……”

唐静秋等人的脑袋俱是嗡的一声响，不由得呆了。符咒上的朱砂黯淡消失殆尽，化作灰烬随风飘落，他?们也没有察觉。脑海里，心中，只想到?一件事——

玄冥宫遭到?魔族入侵？已经灭门了？

“不可能！”

冷而清越的反驳声响起，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静溪与唐静秋、静山三人呈品字形站在?君云霄身?前，他?是品字形当头之人。在?众目睽睽下，静溪再?一次反驳道：“不可能。”

昆仑派其他?人于离契眼中不过蝼蚁，唯有他?们三人，离契多看了一眼。

“静溪剑君是么？”他?含笑道，“你们——包括商浮光与君云霄，在?北域做的那些?小小动作，真当我不知晓么？”

北域做的小小动作？清虚掌门回身?，脱口问道：“你们在?北域悄悄做了什?么？”

他?隐瞒当年杀妻证道的真相，甚至故意误导君云霄以为破云君就是当年的杀人者，更借着君云霄的手除去破云君，实乃满口仁义道德、内里肮脏龌龊之人。换做平时，别说静溪，就是唐静秋，也不会多看一眼。

但此?时关系重大，不能不说。最?后，只能由最?稳重的静山站出?来。

只是静山也不愿意给掌门行礼，道：“云霄剑主怀疑昔年魔修潜入北域之事，以及未央城之战有蹊跷。有人里应外合，做魔界的内应，因?此?以追踪魔修为名，一直在?北域调查内应之事。为防魔界与奸细里应外合，云霄剑主与玄冥宫暗中已经定下了计策。今次魔族虽是偷袭，但玄冥宫并非全无防备。”

“总而言之，玄冥宫不可能已经被灭了！”唐静秋愤愤地叫道，“你这魔头根本就是自己逃出?玄冥宫的，商护卫的话只有只言片语，你不要趁机断章取义，危言耸听，惑乱人心！”

两人说得信心十足，昆仑派弟子们听着正?要松口气——原来君云霄早有布置，那他?们自然不必担心了。

可这一口气还没落到?心底，黑云之上便传来了大笑声。

“哈哈！君云霄早有布置？你们那点小伎俩，还想瞒得过我们少主？”

“这些?个剑修，整日只会在?昆仑派中悟剑，全都指望着君云霄、玄冥宫还有那什?么破云君保护他?们呢，哪里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

“真以为那区区玄冥宫能关得住咱们少主？怕是不知晓，三百年前，少主便已逃脱。”

什?么？明辞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不禁与守微对?望了一眼。

这魔界少主是当年君云霄亲自去余恨城抓回来，亲手关在?玄冥宫祭坛中的。虽然从那日之后，君云霄便与破云君决裂，从此?一心要杀了破云君复仇，奔走于秘境之间，无心玄冥宫之事。但这许多年来，君云霄跟玄冥宫之间的联系从未断过，为何魔界少主已经出?逃三百余年，玄冥宫竟无人告知？

“哈哈哈！”黑云之上，魔将们再?度大笑起来，“还能因?为什?么？”

“区区玄冥宫也想困住我家少主？不过是选个地方当行宫休息罢了！莫说玄冥宫，如今整个北域已在?我魔族掌控之中。尔等昆仑派弟子，若能快快放下手中灵剑，投向我家少主，还能留下一条命，否则，便如玄冥宫上下一般——鸡犬不留！”

玄冥宫上下……已鸡犬不留？

不光是跟玄冥宫交好的唐静秋三人，就连其他?跟着君云霄去了北域的昆仑派弟子，也懵住了。

玄冥宫守卫北方魔域边界，昆仑派剑修守护修界安稳，破云君为六界第一剑修，一剑之下，魔族灰飞烟灭。这是所有仙修心中的三道屏障，守护着修界的安稳。因?为有这三座屏障在?，即便早在?数百年之前便有过魔族入侵北域的事，但从未有人担心过修界的安全。

因?为还有玄冥宫，因?为破云君的实力足以震慑魔族，因?为昆仑派与玄冥宫联手可以力挽狂澜。这数百年间，还多了个实力卓绝的君云霄。

可现在?呢？

破云君被昆仑派前任掌门逼得心魔滋生，为了报仇偏激求死。君云霄被现任掌门、长老?们算计，亲手杀了破云君后又被道破真相，为心魔所困，对?外界一概不知。

连玄冥宫，也……

“玄冥宫……”离契淡而嘲讽地笑了一声，“事到?如今，静溪剑君，枉费你是云霄剑君亲手教?出?来的人，连你也指望玄冥宫？你不妨猜猜看，本少主为何今时今日才出?现？”

静溪沉默片刻，缓缓抬起头来：“你在?等云霄剑主杀了破云君，好放出?当年的真相，令她入魔。如此?，一箭双雕，一剑杀了昆仑派两大绝顶高?手。”

“原来，魔界数百年谋划，等的就是今日之事。”

“不错。”离契赞许点头，笑看了底下的几位白衣老?者，笑得越发戏谑。“说来，此?事还要多亏了清虚掌门，当年鬼界公主之事给本少主颇多感触。本少主一直在?想，几时才有机会，令我魔界也尝尝将通道开在?昆仑派，屠尽昆仑派精锐剑修的滋味。不想，百年之间，昆仑派两代?掌门，亲手将这机会送到?了我族面前。”

他?每说一句，便多一批弟子愤恨地看向清虚掌门，清虚掌门的脸色就多难堪一分。

“没错。”清虚掌门勉强镇定，开口稳定军心：“我确实想借助云霄剑主之手杀了明微，只因?明微心魔已深，早已堕入魔道，一日不除，便终将有一日会为祸天下。我也的确隐瞒当年杀妻证道之真相，只因?同尘掌门已死，云霄剑主的仇报无可报，只怕有朝一日心结变为心魔，毁了她的仙途。”

“我与诸位长老?所做的决定，不过希望相助云霄剑主渡过情劫，从此?心无牵挂，得成大道。我们既没有想过要云霄剑主入魔，更不可能要云霄剑主陨落。”

“没错。”济灵长老?喘着气附和道，“我等既已相信君云霄是预言之人，又怎会害她？”

“预言之人”四个字重重地落在?昆仑派众弟子心中，其中还有许多人不明白，询问道：“又是‘预言之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清虚掌门略微皱眉，他?不想门人弟子知晓此?事。可眉头尚未松展，身?边便响起一个声音：

“昔年祖师羽化之时，曾留下预言，说有朝一日昆仑派面临倾覆之灾，她会转世归来解救。”

清虚掌门霍地转身?，发现说话的竟然是守贞。

“预言之人”云云，乃是昆仑派掌门与长老?间世代?相传的秘密，若非守瑾是清虚掌门内定的继任者，清虚也不会告知。谁料到?，守瑾的嘴竟然如此?不严，将秘密泄露了出?去。

清虚掌门狠狠地瞪了握剑喘息的守瑾一眼，目光中饱含的责备之意，守瑾懂得这责怪是什?么意思，正?是因?为懂得，才叫她怔住了。

一怔之后，一股森冷的惧意自守瑾眼中升起，她嘴唇动了动，竟在?哆嗦。她想跟清虚掌门说些?什?么，但清虚掌门已转过头，略微不满地看了清固剑尊一眼。

他?们传剑峰门下的弟子，都怎么回事？如此?不知礼数？掌门、长老?都在?此?，哪里轮得到?守贞一个小小的传剑峰管事说话？

瞪过之后，清虚的表情更凝重了。

“预言之人”一事，在?此?刻之前，一直都是昆仑派的最?大秘密之一，整个昆仑派只有身?为掌门的他?以及五位长老?知晓。清虚掌门只告诉了守瑾，如今看来，守瑾虽然告知了守贞，但并未泄露出?去，那魔界少主到?底从何处得知？

他?猜不出?来。

就连君云霄究竟看到?了什?么才被困在?心魔之中，他?们也不得而知。只能从君云霄的举止神态、魔界少主的蛊/惑言语之中，推断出?君云霄看到?了当年杀妻证道的真相，也知晓了“预言之人”一事。

君云霄得知此?事会如何，他?们已不敢想象，若是被弟子们知晓……

清虚掌门以眼神暗示，要清固将守贞制住，可清固剑尊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毫无反应。他?目光不知落在?哪里，竟似在?发呆。

几息之间，昆仑派弟子们已经反应过来，纷纷叫道：

“祖师果真有此?预言？”

“祖师果真说过她将转世归来，救昆仑派于倾覆么？”

“难道将云霄剑主就是祖师的转世？”

“如此?说来，是否云霄剑主醒来，咱们便有救了？”

一句话犹如石子，激起千层浪，不知是谁先开了口，随后，所有昆仑弟子都忍不住跟着叫起来。

“云霄剑主，快醒来！”

“云霄剑主，魔族入侵，快救救我们！”

“云霄剑主……”

求救之声响遍了昆仑派上下，听得清虚掌门心惊肉跳，负在?身?后广袖里的手指，不由得悄悄地握紧起来，心里一阵阵地忐忑着。

虽然任凭满山的弟子如何呼唤，君云霄始终只是站在?祖师雕像前，一动不动。但那双秀美的眼睛始终定定地看过来，眼中，翻腾着黑色的暴戾之气。

正?是那九分满、几乎汹涌而出?的暴戾，叫清虚掌门胆战心惊，迟疑不已。

他?努力想保持镇定，但那仿佛永远含笑的声音，却像是在?他?心里安放了一面镜子，将他?的心思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

“举棋不定，难以抉择，是么？清虚掌门？”

这话好些?昆仑派弟子都没听懂。

此?刻魔族大军肆虐，玄冥宫可能已经灭门，昆仑派存亡也在?旦夕之间。不管君云霄是否真为祖师转世，祖师的预言是否应验在?她身?上，但她是如今昆仑派中剑术最?强者，不日前才在?八卦阵中杀了破云君。若是能唤醒君云霄，岂不是昆仑派增添一大战力？

清虚作为掌门，不是应该竭尽全力唤醒君云霄么？他?犹豫什?么？还有什?么举棋不定的？

“当然是在?心中衡量，自己的命与昆仑派的存亡，孰轻孰重。”

离契的声音不大，却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无论魔族还是昆仑派弟子。

“云霄剑主的性子，想来大家都清楚了，此?前她认定破云君是杀身?仇人，哪怕破云君对?她情深不悔、百般歉疚，给她杀了三百余年，她依旧提剑上昆仑，亲手杀了破云君。如此?有仇必报，此?刻已知晓过往的所有真相，若是清醒过来，清虚掌门与诸位长老?会如何……还真是不好说。”

离契低低一笑：“不知清虚掌门与五位长老?齐心合力，可否与破云君一战？”

这话一落，所有人心中都响起一句话：“清虚掌门与五位长老?若是能与破云君一战，也不必借云霄剑主之手才能杀了他?。”

随即便明白了过来。

原来如此?。

君云霄若是不醒过来，她的心魔之力便会源源不断地维持魔界的传送阵，魔族就会源源不断地从魔界传送过来。就算是全盛之时，昆仑派都不一定能抵抗，何况现在?昆仑派损失两位最?顶尖的剑修。

昆仑派毫无反手之力，但引颈待戮的只是弟子们而已。掌门跟长老?们都是剑尊修为，护不住昆仑派，难道还护不住自己从一场大战里离开么？

可若是君云霄清醒过来，以君云霄有仇必报的性子，能杀破云君的剑术，就算分/身?无暇，不能一次杀完，杀六人中的一两个，能是什?么难事？

至于她杀的是谁，虽然没人能预料，可那六人修炼至剑尊境界，好不容易当上昆仑派的掌门或者长老?，又有谁愿意身?陨于此?？

当然是选择躲进某个秘境里，先保全自己，再?徐徐图之。

可……昆仑派众弟子心中都浮起“可是”两个字。

可是他?们从入门开始，尽心竭力地侍奉位尊者尤其是掌门与长老?们多年，难道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强敌来临，寻求门派的保护么？若大难临头，掌门与长老?先各自飞了，他?们还为门派拼命做什?么？

用自己的性命，给掌门跟长老?争取逃离的时间么？

这念头不必说出?来，只消冒出?，在?场的昆仑派弟子绝大多数都本能地放低了手中的灵剑。原本对?着魔族的剑尖，不由得提防起曾经高?高?在?上的掌门与长老?来。

纵然他?们身?如蝼蚁，也总要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的。

便在?此?时，黑云之上的离契又笑出?了声。

“不过，清虚掌门无需困扰。杀身?之仇无从得报，数百年努力全然白费，更错杀挚爱……三重打击之下，云霄剑主不会清醒了。”

这话说得众昆仑派弟子心中一阵绝望，却又不得不承认是事实，无从反驳。

君云霄为了报杀身?之仇，以孤魂之身?挣扎上了昆仑派，忍辱含垢，不惜拜仇人为师。她执念四百余年，终于将集仇人、丈夫、师尊于一身?的破云君杀于剑下，却被告知报错了仇。

她亲手杀死的，乃是世上最?爱她的男子。

这份打击，谁能撑过？

即便，那个人是君云霄。

痛惜、愤怒、惶恐……种种情绪在?昆仑派弟子心中浮着，惶惶不安之色笼罩了他?们的眼，无声地向四周扩散。就在?这时，一个清冽的声音响起：

“原来这一切，无论是破云君送死，还是云霄剑主入魔，都是你算计好的。”

静溪在?众人的注目下露出?个冷嘲的笑，眼角蕴着怒意：“离契少主好手段。”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明白了。

难怪魔界会选在?此?时发难，原来一切都是算计好的！这魔界少主早已知晓当年杀妻证道的真相，知晓破云君神魂残缺、行事偏激，也知晓君云霄在?昆仑派中时，不过是假装柔顺、假装断情，实则内心从未有一日放下仇恨。

是以，离契算准了这一天，就等着君云霄亲手杀了明微的一刻，放出?当年真相，叫君云霄坠入心魔。

唐静秋也明白了过来，捏着剑咬牙道：“好个一石二鸟之计！离契，当年在?余恨城就该叫君姐姐杀了你！”

“可惜人生在?世，没有什?么‘早该’。”离契轻笑，好像被她跟静溪的怒气逗坏了，一边笑着，还一边瞥了清虚掌门一眼。“再?说了，本少主这计划本有天大的破绽——若是清虚掌门早日将当年的真相说出?来，今日破云君不必死，云霄剑主也不必入魔了。这一切，乃是冥冥中自有天定，我万事俱备，清虚掌门送了东风，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