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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破绽……她怎么没想到,经过这一次,黑氅人不再是记忆里那个模糊的影子,而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以前她只能凭记忆画个画像,可这次他按耐不住,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即便端福没能跟他交上手,但那人武功究竟什么路子,事后总能好好回想,而这一切,没准是查清黑氅人底细的重要契机。关键是,他们知道了那人今日逃遁的路线,只要顺着查下去,不愁查不到线索。

这样想着,她迅速恢复了镇定,问端福:“阿爷回来了吗。”

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她得马上通知阿爷。

端福道:“老爷一大早出城送信去了——”

话音未落,春绒在外道:“娘子,老爷来了。碰巧缘觉方丈也从宫里回来了,老爷在云会堂与方丈说话呢。”

杜庭兰悬着的心落了地:“好了,不论那人到底什么来历,我们先把这件事赶快告诉姨父。”

滕玉意点了点头,忽又想到,今日怪雷一出现,黑氅人就冒出来引走端福,究竟只是凑巧,还是有意为之。如果是有意为之,耐重的骤然现世,会不会与黑氅人有点瓜葛。

这个猜想委实太惊人,然而想起蔺承佑调查的那三桩惨案、想起那传闻中的月朔童君,她又隐约觉得这些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行,她得尽快提醒蔺承佑。

想到此处,她抬头看向窗外,寺里人多眼杂,隔壁院子就住着彭花月等人,这边的动静,断乎瞒不过旁人的眼睛。

究竟怎样提醒呢。

她『摸』了『摸』袖子里的小涯剑,很快拿定了主意,悄声说:“去问问蔺承佑可还在寺里。如果他还在,帮我给两位小道长送个信。”

***

蔺承佑答应了护送缘觉方丈的经卷,自是丝毫不敢怠慢,入了寺,亲自看着众僧把经卷收入藏经阁,眼看时辰还算早,就立在书架前查找与修罗道和耐重有关的经卷。绝圣和弃智心知事关重大,忙也帮着找寻。

明通和尚带人过来送茶,蔺承佑忽道:“明通法师身上可带了菱花镜?”

明通一愣:“没带。世子这会儿要照镜子么?”

蔺承佑眼睛望着架上的经卷,笑了笑道:“哦,我查案要用,临时没法上街买,只好先跟寺里借一借了。”

绝圣和弃智纳闷地挠挠头,查什么案子会用到菱花镜?

明通却不再多问,双手合十道:“世子稍等。”

过不多久,明通果然让人送了一面小小的菱花镜来了。

蔺承佑若无其事将镜子纳入怀里,继续翻着手上的经卷,过不一会,扭头瞟向那边的绝圣和弃智,两人正埋头找经卷,压根没注意这边。

他不动声『色』放下手里的经卷,后退一步,转身一绕,一下子就绕到另一排书架后,看看左右无人,这才把菱花镜从怀里取了出来。

拿完镜子才意识到,自己怎么像做贼似的,而且还没开始照,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又冒出来了,心跳好像有点快,嗓子好像也有点干。

随即又一嗤,不就是确认一眼吗,有什么好慌的。他定了定神,左手绕过肩膀,扯开自己的后领口,右手则举起镜子,对准自己的后颈,接着偏过头,把视线尽量转向后方,这姿势要多别扭有多别扭,但只有这样才能看到颈后那一块。

借着窗格外透进来的光线,他总算看到了想看的地方。

那个赤金『色』的烙印还在,不但在,甚至连褪『色』的迹象也无。

蔺承佑怔住了,所以蛊印还在。

体内的蛊毒没退。

他脸上一瞬间闪过茫然的神『色』,怔了片刻,慢慢把镜子放下来。

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这难道不是意料之中的事么。

他中的可不是寻常的蛊毒,而是“王咎不居”,这原本只是一门蛊术,后经一位叫流霞散人的邪道引入道家的五行阴阳术,才将其变成了邪门至极的符蛊之术。

此术冠以道家周易之名,实则与巫蛊相通,对应九三爻,铜锥里藏着蛊虫。

“误练此术之人,血脉里暗藏蛊虫,蛊虫克制的是初六爻,损毁的是六二爻,男子年幼时『操』练此术,就算到了懂情-事的年纪,蛊虫也会在心脉里作祟,让人绝情无心。”

这段秘籍上的话他早就烂熟于心了,绝不会错的。

只要一日蛊毒不解,他就不可能对女子动心。

所以他怎会对滕玉意动心?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他把那段话回想了一遍,重点复习了“绝情无心”四个字,就这样说服了自己。

既然弄明白了,就没什么好想的了,他断然把镜子放回怀中,重新绕回经架前,对着满书架的经卷伫立,想把思绪重新拉回到正事上,却仍有些惘然。

他皱眉思索一番,转头看了看绝圣和弃智:“对了,你们两个下午何时赶到的玉真女冠观?”

绝圣和弃智抬头:“听到消息就赶过去了,差不多跟师兄前后脚到的吧。”

“我听静尘师太说,你们得知滕娘子被掳走,差点急哭了?”

弃智『揉』了『揉』鼻头:“滕娘子可是我们的好朋友,而且是出生入死的那种好朋友,这样的好朋友出事,我们能不着急吗?

蔺承佑暗忖,他跟滕玉意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彼此也算熟了,她虽然脾气大又爱记仇,却也聪敏、坚韧、讲义气,那回两人共同对付二怪的情形历历在目,要不是滕玉意相助,他也不能那么顺利地锯下尸邪的獠牙,照这样说,他和她的确是共过患难。

下午他会那样心焦,无非因为听说一位共过患难的朋友遭了难,换作东明观的五道被耐重掳走,他也会设法营救的。

这样想着,心里的疑『惑』似乎减轻了不少。

他瞥了瞥两个师弟:“你们平日经常会想起滕娘子吗?”

弃智觉得这个问题很古怪,不过还是点头:“当然啦,我们经常想起滕娘子,那次在洛阳赴道家盛会,我和弃智看到街上的点心还想起滕娘子呢。”

“所以你们是想点心还是想滕娘子?”

绝圣歪头想了一会:“滕娘子经常送我们点心,我们吃多了她的点心,再看到点心自然就会想起她嘛。”

蔺承佑一怔,他怎么没想到这个,他之所以一看到玫瑰会想起滕玉意,无非是因为那一阵总能在她身上闻到此花的香气,换作别的小娘子在他面前晃久了,他也会无意间记住那味道的。

至于看到点心也会想起滕玉意,自是因为自己也吃过她们府里的点心了。

看到酒想起滕玉意,自是因为在彩凤楼总能看到她喝酒了。

……

以此类推,几乎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解释。

原来如此。

他神情顿时轻松起来,抚了抚下巴,抬手取下一本经卷,外头忽然有位僧人找来:“世子,有位小檀越找你。”

小檀越?

蔺承佑快步出去,来人却不是滕玉意。

左右看了一圈,连滕玉意的影子都没看到,他重新看向立在台阶前的小娘子,淡淡道:“找我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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