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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所乘车轿又称鹤轿,轿身绘有繁复花纹,以金丝点缀。

一只手拂开琉璃珠帘,青年修长身姿半弯,踩着脚踏下来。

崔常侍笑迎来:“殿下可算回来了,”说着引人进了内殿,为他取下外袍,置于青玉鱼纹的挂座之上。

通明殿内铺着懒狐毛毯,踩上去如同置身云端。

角落衔珠貔貅鼎中,旃檀香气四溢。因设地暖,室内融融一片如春暖花开。

一张高过人顶的六扇紫檀珊瑚松木纹折屏,将寝室隔成了内外双间。

屏风侧旁安放红木雕云纹嵌理石罗汉床,铺设了崭新的寝具,被枕整齐,帐头悬垂谷纹双玉璧流苏。

对面地上设一张供坐的长方矮榻,铺着茵褥,中间一张案几,其余橱柜、箱笥各自靠墙而置,每隔三步便有青蟒金漆灯台,烛火通明。

姜与倦坐到案几旁,一身禅衣,袖子垂在茵褥之上。

崔常侍奉了茶道:“殿下舟车劳顿,本不该用这等小事叨扰。然则也不能不请示,因着下月殿下冠礼,按规矩,需得选出个初礼宫人。皇后娘娘将事儿交给了常嬷嬷,这不,人选给您挑出来了,需得您过过眼,才算敲定下来。”

姜与倦抬着茶盏,啼笑皆非,“我不是一向不问此事么?”抿茶,“既然是规矩,全权交给常姨便是。”

常侍赔笑:“殿下好歹也见见……万一不合您心意呢,就算您不计较,往后皇后娘娘也是要问小人罪的。”

姜与倦正翻开书卷,闻言,道:“那便见一见。”

常嬷嬷一早候在了门口,接到吩咐立时便带着宫女们鱼贯而入,一齐跪在了太子跟前。

她又是问安,又是絮叨这几日东宫的大小事宜,姜与倦耐心听完,神色温和。

常嬷嬷直说到哪个宫女偷懒被罚,崔常侍一声轻咳她才反应过来,拍拍自己的嘴,“哎哟,老奴这张嘴,上下一碰就停不下来。您看,这会子也见了人,今夜,要不要留一个人侍候?”

姜与倦神色淡淡的,扫了一眼少女们,刚想说“不必”。

忽然一顿,发现个意料之外的人。

前不久,刚刚在宫苑外的小路边见过。

现下光线极好,模样能瞧得格外分明。

小脸,翘鼻,抬眼看人时,一对远山眉倒是温柔。

但她不笑,眼神有点冷冷的。

她穿着鹅黄色的衣裙,恭恭敬敬跪在最后面。所有人都不敢抬头,她却与他对视上了,虽只一霎便飞快垂下,却给人一种,掐准了时机的感觉。

姜与倦蹙眉。

他一向不喜欢太艳丽的颜色。

今日那身绯衣,还是常侍说是皇后娘娘一番心意,才穿在身上。

这少女的打扮,可以说完全不符合他的审美。偏偏还在鬓边簪了茜红色的珠花,眼唇不知是否妆过,透出嫣红。

样样不合心意,他看得频频蹙眉。

却拿手一指:“就她吧。”

常嬷嬷领着其他宫女退下,崔常侍也顺路将门阖上。

白妗柔顺地跪着,长发扫在背部。

姜与倦走上前,站定。

“你的名字。”

“白妗。”

“哪个今?”

白妗抬眉看了他一眼,忽然握住他的手。

在他掌心里,以指尖作笔,一笔一划写出个“妗”字。

以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她轻颤的眼睫。他将手抽回,掌心微痒。

“妾失礼。”

她说着跪伏了下去:“先前,还未谢过殿下助妾。”

姜与倦饶有兴味地看她,轻声,“怎么这么巧呢。”

白妗道:“《摩诃止观》中说招果为因,缘名缘由,万发缘生,皆系缘分。妾与殿下,实属有缘相会。”

“你还读过佛经?”

“从前家慈喜欢念叨几句,”白妗柔声,“也因识得些字,才能进司经局做事。”

姜与倦默,转身往榻上走去:“孤要就寝了。”

“是。”白妗起身,慢步向前。

他坐在床边,神色有些倦怠。

白妗为他脱袜,她跪得工整,心中默念一切都是为了宝贝宝贝宝贝。

雪白的长袜褪去,露出莹白脚踝,形状精致的脚背,足弓,趾尖含着微红,像是滴露的玫瑰。

第一次见比女人还美的双足,白妗叹为观止。

却猝不及防,这美足轻抬起,踹在了她的胸口上。

平白无故挨了一脚,她重心不稳,跌坐,愣在了那里。

“常嬷嬷没跟你们说过,不能碰到孤么?”

他赤脚踩在毛毯上,居高临下地说。

白妗看见他的脚趾蜷缩在雪白的衣袍之下。

这是故意激怒她呢,看来,还是没有打消疑心。

她再一次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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