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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落两手托腮,望着眼前的这碗甜雪蜜饯面想不明白:这寿康宫小厨房究竟有什么毛病?

银丝面上铺了一层蜜饯,再撒上一层糖霜,味道不坏,就是很怪。

糖霜蜜饯合该熬粥,再不济搭配些鲜果、放进冰沙里做酥山也是美味,何至于要同银丝面搭配。

就如同她与陛下。

星落何尝瞧不出来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什么意思?

可是她同陛下互不待见,牛不喝水强按头,到最后闹的大家都不愉快。

星落想了半天,只觉得自己这七日的前景堪忧,还是要谨慎小心才是。

脑子用多了就会痛,干脆不要脑子了。她转了头去瞧空落落的床榻,又是长叹一声,一个头两个大。

青团儿从外头抱来一床被褥,瞧着并不是她掼用的那些。

“……我说呀,我家姑娘择席,那么多生人围着不自在,就将宫娥姐姐们都打发到外头去了。”她手脚麻利地铺上被褥,“这是造办处送过来的,新簇簇的,您勉强睡上几晚,等咱明儿回了家,夫人自会再给您置办。”

她说罢,跪在床榻上瞧自家姑娘,姑娘托着腮,一脸的愁云。

“被褥没了就没了,只我那软枕头有四个小角角,从小摸到大,没了它可怎么睡觉。”星落托着腮,眼睛就被挤成了两个三角眼,十分的有趣可爱。

青团儿何尝不知姑娘睡觉时要摸小角角的习惯?她六岁就进了国公府侍候姑娘,那时候这小软枕就陪着姑娘了,年年拆翻洗晒,从府里带到老君山,再带回来,万没想到在宫里头翻了车。

“原以为陛下发完了脾气就算了,谁知道这么狗真的都给我收走了……”自己讨一时嘴上痛快,抢白了陛下一句,换来个这样的后果,星落认是认了,可总得想个辙弄回来才是。

午膳是小厨房另送过来的,青团儿同姑娘在老君山自由散漫惯了,端了小板凳坐在姑娘身边儿用饭,有一搭没一搭的递着话。

“昨儿金仙姑奶奶那信是奴婢接的,您看了么?是要回栾川?”

星落没什么胃口,拈了一颗糖渍梅子吃。

“事儿办成了,自然要回去。”她说着,却也闹不清楚裴世仙究竟办什么事,“早些回去也好,静真那边也不晓得难成什么样……”

青团儿应了一声是,说起静真来,“静真尼师心真的很软,您每次被女冠罚抄经,都是静真尼师帮您抄。”说到这儿,青团吐舌头,“她可是个尼姑呀,抄到后来自己个儿都认错了佛祖,精神都恍惚了。”

星落有点儿想她了,“淋过雨的人,才知晓淋雨的苦,静真就是那种会给别人撑伞的女孩子。我呀,想和好朋友一直好到八十岁。”

她数手指,“世仙,静真,再加一个你。”

青团儿吃着吃着就眼圈儿红了,“奴婢好吃懒做,也不会什么女红厨艺,偏生得了您的青眼,也不知是奴婢的命好,还是您眼神不好……”

星落笑着拿梅子核砸她,转回头又瞧着那架闺床发愁。

“我的小枕头呀,我的小角角呀。”

这厢星落委委屈屈地午睡了,那一厢紫宸殿里,千里江山图通天接地,皇帝正坐书案前,听那骁翼卫指挥使杜南风奏报。

骁翼卫乃是亲军卫辖下专管朝野民间舆情的卫队,乃是皇帝之耳目,这回杜南风回京述职,将国中上下舆情上报,末了提起了中原一带盛行的青鸾教。

“此教奉西王母为尊,教主自称乃是西王母身边信使青鸾降世,起初以救济穷苦、锄强扶弱为教义,发展到今日,已有万万教众,日日有信徒顶礼膜拜,奉为神明。目下虽暂无图谋动乱之迹象,但长此以往任其发展,怕是一方祸患。”

一杆天子万年笔在皇帝的指间停住,皇帝抬起眼眸,眸光冷冷。

“青鸾鸟,世间仅此一只,竟成了他的化身?好大的神威。”皇帝搁下笔,站起身,负手站在那幅通天接地的江山图下,身影俊逸如松柏。

千里沃野,万里河山,皆为王土,又岂容他人动摇?

皇帝的眉头蹙成一道深谷,命杜南风查下去。

“栾川乃是老君归隐之处,却由着旁人占去了山头。”他语音清润,带了些许的惋惜,“鸾鸟聚与栾川,奇景胜地,老君山,朕也曾住过……”

杜南风领命而去,皇帝站在千里江山之前,唤来阮英,吩咐道:“也不知道保元的身子如何了。传令下去,今年川西进贡的虫草,辽东的人参捡最好的,送去文安侯府。”

辜连星的乳名唤做保元,今晨发了心疾,皇帝忧心不已,吩咐了阮英后,忽感春困来袭,便在龙椅上微闭了双眸,小憩一时。

很奇怪,皇帝刚过弱冠,正当好的年纪,体力更是丰沛,向来只在午间闭目养神一时,便可解乏,可今日却一闭上了眼,便睡着了。

大约是暮春的午后使人尤其困倦,皇帝睡得深沉,罕见地发了一场大梦。

梦里倒映了一整个星河,有一叶扁舟在河漂着,这样静蓝的场景令他着迷,可再一晃眼间,小舟里多了个小女孩儿,远远儿地举着一根糖葫芦,眼睛圆圆,正瞧着他。

那女孩儿的面貌瞧不清晰,那挨着糖葫芦的鲜润的唇,缓缓开启,粉玉一般的小舌头便伸了出来,迅疾地舔了一口糖葫芦。

他在梦里怔忡着,那小女孩儿却淌着水过来了,把糖葫芦递在他的眼前,笑颜堪比星辰。

“来舔我呀,我比蜜还甜哟。”

他正发呆,忽然那小女孩儿的脸便清晰了,眼睫乌浓,眼神无辜,不是黎家那小骗子又是谁?

一个晃神,他便从梦里挣脱出来了,惊魂未定地看向那香兽里的香,不过才燃了一线罢了。

不过短短的一息,竟然梦见了如此可怕之事,皇帝头一次把午睡睡出噩梦来,竟有些后怕——那小骗子乳名竟然叫做糖墩儿,太皇太后同国公夫人皆是津沽人,糖墩儿在津话里便是糖葫芦的意思。

怪道午间会发这样的噩梦,大约是被祖母那句话给吓到了。

皇帝心有余悸地长舒一口气,只觉得心神烦乱,唤了一声阮英。

阮英垂着手呵腰进来,见陛下眉宇间有些蹙紧,便知午憩没休息好,唤人去打水为陛下净面。

“……已近申时了,陛下若累了,不如去养恬斋同老君说说话。”

养恬斋便在寿康宫之侧,皇帝在仙山修习过道法,回宫时便请回了一尊老君的雕像,因太皇太后也要拜老君,便在寿康宫之侧修了一座养恬斋,专为供奉老君。

皇帝闲暇时,若有疑惑不解,就会去养恬斋阅经读典,倒也有不少感悟。

既有提议,自然要去,只携了阮英一人,便往养恬斋去了。

一路闲闲,到达养恬斋已是申末,皇帝读了几页书,已然平静下来。

老君雕像后一墙之隔,乃是存放书籍经典之所在,皇帝起身往那去了,正站书架前翻阅时,却听外头有清甜的声音响起来。

“大悲大愿,大圣大慈,太上老君,道德天尊。徒子徒孙太甜女冠诚心发愿。”

太甜女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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