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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的队伍已经准备好了。北康宫门外,数十架马车裹上红布载着八十台北康多年攒下的奇珍异宝,静静地等着它们的主人一同出发。
孟平乐还在前殿里,伏在孟南星膝上不愿起身。
“衍儿已经在宫外等着你了,他会陪着你将你送出北康国境。”
孟南星慢慢抚着平乐的一头乌发,细看之下指间微微颤抖,“之后的路,你要自己好好走。父皇此举只为保全北康先祖江山,倘有朝一日若能……父皇必回亲自迎你回家。”
说罢孟南星终于忍不住,双眼微红哽咽地对平乐道:“是父皇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母后。”
孟平乐抬头。孟南星长相儒雅风流,即便已年近不惑仍能看出少时风姿。传闻当年父皇也是神云大陆风流四子之一,难怪母后对父皇一见钟情,自愿来北康结下姻亲。
然而此刻他那张看向平乐总是慈爱笑着的脸上满是忧虑和伤感。平乐伸手想抚平父皇眉间的皱痕,却意识到那痕迹早已深深印在父皇的额上。
自母后病逝后,父皇虽然在自己来请安的时候总是笑着,可父皇母后感情深厚,再加上东陵背信弃义发兵北康,父皇定是日夜忧心难以安眠。
平乐握住孟南星的双手。
“爹爹,我来之前去看了看娘亲宫里的牡丹,长得可好了。
“嬷嬷告诉我,那花匠怎么也不肯离开,说是东陵不守信义,但他本就是西兆国人,自是不惧东陵,便留下来继续打理娘亲的园子。”
慢慢摩挲着父皇手指间因常年批阅奏折而起的茧印,平乐接着道:“我宫里本就没什么宫人,这回大多都要跟着我去南晟。
“爹爹可别忘了派人打理女儿的宫殿,要是等女儿回来看到花都枯了,可别怪女儿又撒泼哭闹。”
孟南星想起平乐幼时一家四口扮成平常百姓模样出门,两个孩子都唤自己爹爹的样子。
应了一声,孟南星不忍再看平乐那张与爱妻有八分相似,却又更加年轻的脸庞,催促平乐道:“别让你哥哥等久了,父皇就不送你了,去吧。”
平乐站起身,最后向孟南星行了一个大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孟南星孤独地坐在椅上,一言不发望着平乐离去的方向。内侍悄悄上前,为孟南星换上一盏热茶。
茶杯里的热气缓缓升腾,飘散在孟南星眼前,慢慢模糊了平乐离开的背影。
平乐走出这座她生活了十四年的宫殿,在宫门旁站定。孟平衍向她走来,与她比肩而立。
“会回来的。”孟平衍转身,风带起了他的暗色长袍,“走吧。”
他翻身上马,目送平乐坐进马车后,微微抬手示意队伍启程。才坐下的平乐听着前方的马车轱辘滚起,轻轻闭眼。
会回来的。她在心里默默重复。
——
十日前,和亲队伍行进至北康与南晟的边境,孟平衍目送队伍离开,反身回北康禀告孟南星。此时距离队伍出发已经将近一个月,气候渐暖,也散去了些许离别的伤感。
“公主,前方就是南晟边城,南晟三皇子已经派了队伍在下个驿站等着咱们了。”念夏掀起帘子,坐进马车向孟平乐报送来侍卫的情报。
孟平乐脚翘在边凳上,毫无形象地不停嗑着瓜子,嘴里却故作娇弱叹道:“可算是要到了,我都坐得头疼了。”
“公主,我记得前些日子您是把腿摔了,可不是把头摔了。”念夏凉凉地回,顺手接过孟平乐手里的瓜子壳收进小茶几的抽屉。
忍冬本安静地跪在孟平乐的下方给她捶腿,闻言也忍不住轻笑出声:“公主这是在抓紧时间自在呢。”
“你还为公主说话!”念夏瞪了眼忍冬,不由地又忧心道,“也不知这南晟三皇子是个什么性子,府里有没有人。”说着便又懊恼地打了下自己的脑袋,“怎么先前出宫的时候就没去南晟多探听些呢。”
“念夏,我怎么看着以为要嫁的人是你呢,愁这么多?”平乐贼兮兮地凑近念夏,打趣道:“不然你扮作我,嫁个南晟三皇子?”
念夏推开孟平乐,“您还说笑!左右就我一个人着急。”说罢气呼呼地转过脸去。
“你别瞎想了,照这路程,明日咱们就能见到三皇子,”忍冬忍俊不禁,拉过念夏声音柔柔地劝,“到时就能知道三皇子是什么样的人了。”
“可……”念夏还想再说,就被忍冬打断。
“公主自是会做打算。”
平乐懒洋洋地又瘫坐下:“还是忍冬了解我啊。”感叹完,平乐突然紧紧地盯着忍冬,若有所思道:“不过这主意倒是不错。忍冬,不如你替我去和亲吧?”
忍冬本以为公主又在开玩笑,正要回了公主时,却发现公主面带严肃仔细打量自己,大惊之余立刻跪下:“公主万不可再开奴婢这样的玩笑。”
“哎呀这马车里地方这么小,亏你也跪得下去,快起来。”平乐伸手将忍冬拉起,然而忍冬怎么也不肯起来。
平乐长长叹息,无奈扶额:“忍冬,六年前我救你时就说了,日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必跟在我身边报恩。”
“过来坐下。”念夏很有眼力地去将忍冬拉起来坐下,平乐扫了一眼两个丫鬟。
“南晟虽然知道要去和亲的是北康公主,但他们除了七年前来牡丹宴的时候见过父皇母后,怕是早就不知道北康公主该长什么样了。
“你们两个跟着我这么多年,走南闯北去了不少地方,也知道我的性子拘不住。
“忍冬,我早就看出你性子沉稳,举止言谈有教。虽然你不肯说,但我也能想到之前你大约应该也是哪家贵女。
“本想着既然你不说,我也就不问,自然不将你只当寻常丫鬟看待。”
念夏听到这里,神情紧张地着孟平乐,平乐一时无语,拍了拍念夏的手安抚她。
“你也是不一样的,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挨过师父板子的情分可不一般。”
念夏这才满意地放松下来,安静地坐着接着听。
忍冬低垂着眼,声音闷闷道:“奴婢愚钝,自是当不起南晟三皇子妃的重任。倒是公主,成天只想着怎么甩开奴婢,好与念夏一道胡闹。”
平乐哈哈大笑:“本以为你若能当了南晟三皇子妃,我就能继续当我的平乐公子逍遥自在。”
见忍冬又急了欲再说些什么,平乐忙解释道:“想来也是不行的,万一哥哥哪天去南晟见到不是我,又得打我一顿板子。”
像想到了些什么不好的记忆,平乐抖了抖:“第一次女扮男装被哥哥发现时就被打了一顿,现在想起来还疼。”平乐不安地挪了挪。
“公主还记得呢?那回太子可真是气得不轻。”念夏没心没肺地大笑,忍冬掩嘴像是也想起了昔日趣事。被这么一打岔,先前的替嫁计划仿佛从未提起过,马车里一派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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