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再见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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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港黑的金库,是你让黑泽偷的？！”立原道造语气冰冷，将手里的枪瞄准了陀思的头部。

陀思在这强劲的氛围中,丝毫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好像根本不在意指向他的是什么。他面带柔和的微笑，以一副陷入回忆的口吻说道：“是啊，当天我许下的生日愿望，黑泽是无论如何都会去替我完成的。”

“你为什么要让他做这种事？”白仓草痛心地吼道，“你知道你们给很多人带来了麻烦吗？”

不止是织田作之助，那年的港口黑手党,有不少人的命运都因此被完全改变了。这一切的祸端，竟然是一个少年玩笑般的生日愿望，以及另一个少年极高的行动力。

“如果没有任意门的异能力,所有的事情都无法付诸行动，终究只能活在想象里。”

陀思轻轻擦去黑泽莲唇边的血迹，即使越擦越多，他也没有不耐烦,“就像这次,如果没有白仓君的异能力，港黑的2号金库也不会失窃。归根结底，都是异能力的错。”

“这不都是你唆使的吗！”立原道造觉得自己已经控制不了想要开枪的手了，“你这个该死的俄罗斯魔人！”

“差点忘记，你的兄长也是因为战场上军医的异能力而死的吧。”陀思看了立原道造一眼，悠悠地说，“真讽刺,明明一次次地被异能力救活，最后却选择了自杀。”

“闭嘴！”

被戳中心里痛处的立原道造终于扣下了扳机，子弹贴着陀思的帽子穿过。白色的垂耳帽被打落在地上，露出了藏在帽子底下一头凌乱的发丝。

“这些令人心碎的局面都是异能力造成的。”

“你给我闭嘴！”

忍住！

不能当场射死他！

与对黑泽莲下的命令稍有不同，森鸥外对他下的命令是活捉魔人，当场击毙白仓草。

“人要想作恶，有没有异能力是一样的，哪怕赤手空拳，也会处心积虑，”黑泽莲压下喉头的腥甜，艰难地说道，“会想方设法……阿陀，你是错的。”

陀思转头看着他，露出一副准备认真聆听的姿态。

“你不能因为异能力具有破坏力，就决定将它们消除。这世界上每年出车祸的人那么多，那以后我们都不要坐车了，爬么？”

黑泽莲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身边没有可以扶着的东西，他便双脚微微岔开，让自己勉强站稳。

“异能力不是人间悲剧的根源，人心才是。当年我用任意门去胡作非为之时，是你阻止了我，然后我才没有……”

——我才没有坏下去。

——并且，我开始与世界化敌为友，将异能力用在了行善的一面。

“你说人要真实的活着？”陀思用手指抵住自己的唇角，指尖的方向又指了指趴在地上无法动弹的白仓草。“白仓君现在就在真实的活着。知晓所有的真相，拥有因真相做出去留抉择的权利。”

在他看来，过去的白仓草活在廉价的幸福里。

没有人告诉他织田作之助死亡的真相，他一直以为对方是因车祸逝世，心有遗憾却无仇恨，终日为了升级当干部而努力着，有点小钱，有两个狐朋狗友，还有爽快利落的上司，老死在港口黑手党就是他最大的梦想了。

而现在，他得知了织田作之助死亡的真相，他效忠的港黑首领亲自设计害死了他唯一的家人，而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则是酿成这起悲剧的罪魁祸首。

所有廉价的幸福全部变成了泡沫，不用风吹，就破了。

“这是你想要的真实啊。”陀思微笑着说。

黑泽莲想起自己第一次用任意门送迷路的老爷爷回家的场景，第一次从别人手里得到代表肯定和奖励的苹果，第一次下定决心要去做更多的好事。

也想起了陀思为他种下的那棵苹果树，他们在苹果树下想象树上硕果累累的丰收场景。

这是陀思教会他的，去深爱这个世界。

那样纯粹美好的男孩，即便快饿死了也不忘虔诚地跪着为世界祈福，怎么到头来就变成了一个连小孩都能利用的魔人呢？

他心里到底怎么想？

黑泽莲不明白。

“怎么，你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仓库的屋顶被掀开了，头顶便是夜幕和星空。陀思认真地欣赏着黑泽莲脸上慢慢浮现出的迷茫，越看越喜欢，这个表情和以前一样，这是属于他的少年。

陀思满意地点头：“我是在按你的意志让他活着啊。”

黑泽莲一声不吭，迈着艰难的步伐朝白仓草走去，他走得很慢，想尽量保持优雅，但依然走得有些歪斜，不复往日的神采。

立原道造看到了他脚上白色的鞋子，不知何时被染成了红色。

地上留下了一个一个血色的脚印。

陀思看出立原道造的疑惑，轻声解释道：“疼痛是抑制剂唯一的解药。他从以前就这样，宁愿忍受极致的痛苦，也不愿意切除感知痛苦的神经。哎——”

他是发自内心的叹息，同时也深深地为这样的黑泽莲感动。

“人应该去选择廉价的幸福，还是崇高的痛苦呢？”他轻声呢喃。

白仓草的意识是在这时被唤回的。

他也被陀思注射了异能抑制剂，这种药剂除了可以控制异能力，也会大幅度削减体力。

他首先看到的是黑泽莲的鞋子。那双白鞋子已经被血浸染成了红鞋子。他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黑泽莲给他讲过的童话故事。

海的女儿。

那是除了丑小鸭以外，他听过的另外一个童话。

小美人鱼想在陆地上行走，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而他们在港口黑手党，每一步也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不可以输。

他知道今天他会死在这里，但他绝对不能输给黑泽莲。

意志到了一定境界时，竟然能和体力互通，白仓草咬紧牙关，哆嗦得站了起来。

黑泽莲朝他扔来了一个东西，落了他满怀，他伸手接住，是一把冰冷的枪。

“草君，我们之间的事，今天做个了断，不要让立原插手。”

然后他解开了绑马尾的黑色手帕，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他手里也有一把枪。

两把枪型号一样，子弹数也一样。

他不想白仓草被陀思当成玩具一样摆来摆去，最后恍然大悟却为时过晚。他更不想白仓草被抓回港黑，遭受那种残酷的刑讯再凄惨地死去。

……所以他决定在这里，亲手结束他的生命。

这样最好。

“喂，别侮辱人了，拿掉那块破布！”白仓草握着枪，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这三脚猫的枪法也配和我比？我的枪法是我哥教的！”

这句话极有分量，让他不知不觉挺直了腰。

是啊。他的枪法本就十分出色，因为那是他最爱的哥哥织田作之助教他的。

这个瞬间，温柔沉默的织田作之助又成为了他的骄傲。

哥哥。

他在心底喊了一声，好像这么多年来空落落的心，终于有一块地方变得踏实了。

“巧了。”黑泽莲没有拿下蒙着眼睛的那块手帕，而是缓缓地扣动了扳机，“我的枪法，也是我哥教的。”

“既然如此，那就比比谁的兄长教的更厉害吧。”旁边的陀思插话道，立原道造用枪抵住他的太阳穴，他才闭上了嘴。

“当然是我哥！”两人异口同声道。

立原道造听着两声同时响起的枪声，狠狠地咬了咬牙。他除了看着，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