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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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你妈说你要离开家出去打工？不上学了？”

梅姐进屋后，先是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下地上已经收拾好的几个大塑料袋，然后坐在周露寒的床尾，淡淡的问道。

梅姐和周妈妈相交多年，可以说是看着周露寒长大的，按理说周露寒该喊她梅阿姨的，但是梅姐从小就坚持让周露寒和她妈妈一样，喊自己梅姐。

小时候周露寒还是挺喜欢梅姐的，周妈妈忙碌时，经常把她放在梅姐的店里，梅姐会给她买巧克力和雪糕吃。

只是后来，周露寒长大了，已经不是有零食就能够满足的年纪，越来越讨厌欢喜街的一切，讨厌周妈妈和梅姐的工作。

到前几年，更是连话都不和周妈妈说了，对梅姐自然也是这样。

其实说起来，梅姐对周露寒还是挺喜欢的，她小时候长的十分可爱，又乖巧，长大后学习又好。

虽然后来周露寒看起来越来越阴沉了，但是梅姐半辈子没有儿女，只和没有心机的周妈妈交好，这么多年下来，自然也把周露寒视作自家孩子那样，心里还是挺关心的。

“嗯，是要离开这里，不过我还是要上学的，离开这里后，我会自己努力打工兼职赚学费，不耽误学习的。”

周露寒听到梅姐的声音，以为梅姐和周妈妈一样，想留下她，是来帮着周妈妈劝自己的，就懒得起身。

不过想到昨夜多亏了梅姐的帮忙，也不好太没礼貌，还是硬撑着自己打起精神回答了她的问题。

在周露寒的记忆中，原主特别恨靠着身体过活的周妈妈，乃至对当年带着周妈妈走上这条路的梅姐，都充满恶意，所以周露寒对梅姐，实在谈不上什么感情。

“你一个孩子，还要上学，能找什么工作？离开家养活自己是那么容易的事吗？学费，吃喝，甚至住的地方，都需要钱，你拿什么来付？”

梅姐以为周露寒只是一时冲动，小孩子闹脾气，没有考虑到后果，因而话里的语气倒是带着些看轻的意味。

“我知道不容易，但是总要努力试试的！我不想继续在这里住了，我不属于欢喜街。这个社会有手有脚，饿死也不容易。况且我也找到一个比较靠谱些的工作，虽然我一个单身女孩在外面打工容易遇到危险，但是我会提高警惕的，毕竟外面的人再怎么样，做的也不会比这条街上的人更明目张胆。”

周露寒半做起身子，语气很平稳，态度也显得成熟，看起来是认真的考虑过的，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昨天晚上的事可能吓着你了……寒寒，你还是不懂，社会有多复杂，不是那么好棍的，不然你妈和我也不用干这样的活，说句不好听的，谁愿意做□□呢！可是不这样你妈怎么赚钱养你，我知道你读过书后，就看不起我们……”

梅姐的眼睛里充斥着沧桑，她和一直龟缩在自己构筑的壳子里，一辈子都依赖着别人的周妈妈不同，看的也清楚，周露寒之前什么态度她很明白，但是再怎么说周露寒也只是个孩子，梅姐还是不能赞同周露寒的选择。

“梅姐，昨天晚上的事确实吓到我了，这些年我越长越大，以后这样的事还不会少，我不能永远一天只吃一顿饭的。我觉得，如果不想选择你们这样的生活方式，我越早离开这里越好。而我确定，我真的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我其实一直想问问我妈，她有没有哪怕一次的考虑过我的安全，试图保护我？”

说着说着，周露寒的眼睛开始湿了，为了自己，也为了之前的“周露寒”。周妈妈无疑是不负责任的，不仅不为了女儿的安全着想，一直住在这么混乱的地方，甚至在女儿想要离开时，还要阻拦她。

“你确定你离开后会过的好吗？外面的世界更复杂，你一个女孩子，很多时候都会身不由己的。你以为我和你妈妈是天生就靠着皮肉生意过活的吗？要不是你妈妈当年草率地离开家，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的地步。所以她才会这么激动，不让你也落到这一步。”

梅姐坐的更加往前，拍了拍周露寒的肩膀。

“我不知道我在外面到底会不会遇到更可怕的事，但是我知道我只要住在欢喜街，昨天的事肯定还会遇到，而且下一次你未必能救得了我。外面并不全是坏人，而我会有自己的选择和判断，再说了，在外面再差又能比在欢喜街更差吗？只要在外面熬过一年，考上大学，我就能住学校了，靠着奖学金和打工赚钱养活自己。”

周露寒的眼睛黝黑又明亮，像闪着两束小小的火把，她打定了主意，决定自己养活自己，任何人都不能阻挡。

看着周露寒的眼睛，梅姐剩下的话都吞到肚子里去了，最后只有一句，“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而且会努力越来越好的，将来我有钱了，一定会赚钱为你和我妈妈买房子，让你们再也不用担心生活。”

当你坚持一件事情，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的，周露寒现在就是这样，她靠着一腔的无畏，竟然真的让梅姐眼睛里闪过一丝的动容。

“寒寒，这些年我知道，你和欢喜街上的其他孩子是不一样的，你爱学习，性子也倔强，心里也有主张。看来我们是留不住你了，唉……年轻人想到外面闯一闯，谁拦得住呢，我会帮你劝劝你妈的。”

“你要理解你妈，有哪个做妈的不盼着孩子好，不然早年也不会在没有钱吃饭时，还问我借钱给你读书了。她只是，性子太软了，离不开人……就算出去了，以后你摔跤了，在外面过不下去了，记得回家。”

梅姐最终满脸复杂的看了周露寒，就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周露寒一把拉住了梅姐的裙角，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她。

“梅姐，你能借我一点钱吗？或者劝劝我妈借我一点钱？借我多少都可以的，将来我赚到钱了，一定会还给你们的。”

周露寒其实打心底里不想问周妈妈要钱的，她们的钱尽管来路不正，可是也赚的不容易，但是现在周露寒身无分文的准备独立生活了，真的不是要强的时候。

梅姐看了一眼周露寒，叹了口气，又是一笑，眼角的皱纹挤出深深的痕迹。

“自家孩子，谈什么借不借的，你不是还说发达了要给我和你妈买房子孝顺我们吗……”

梅姐转身离开，周露寒呆呆的看着她袅袅的背影，第一次从她身上切身的体会到了来自身边人的一丝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