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1 闻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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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馄饨摊出来后,淮玉还打算再四处转转,秋崇明却突然拉住了他?。
淮玉还有些不?解,就见秋崇明神神秘秘地从衣袖中取出了一枚莹白色的狐面面具。
面具小巧却精致,洁白的底色上描绘了暗红色的朱砂,尤其是两眼周边的一圈朱砂艳色,更是点睛之笔,狐之媚态呼之欲出。
淮玉看着他?手里的小玩意,不?禁疑惑道:“你方才突然离开?,就是去买这个面具了?”
秋崇明如实点了点头,末了还觉得不?够,补充解释道:“你把?面具戴上,本王再领你去别处游玩。”
“……”淮玉呼出一口气,偷偷歪起脑袋瞅了一眼秋崇明,两颗黑如曜石的眼珠里满是狡黠的精光。
他?突然眯起眼,摸着下巴凑上前,故意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买这个?那我要说,我不?想戴呢?”
他?话音刚落就察觉到秋崇明的目光下移,落到了他?的眉眼间。
秋崇明没说话,只象征性地挑了挑眉,而后二话不?说就轻轻捧起了淮玉的脸,语气不?容置喙:“不?想的话,那本王只能带你半路打道回府了。”
咦惹,开?始威胁人了。
淮玉套不?出话只能认栽,刚乖乖地上前两步,就听秋崇明继续开口。
“毕竟本王可不想让本王的小鬼抛头露面,被那么多刁民注视——本王的小鬼自然只能本王一个人看。”
他?边开口边将手探到了淮玉的脑后,手指灵活翻飞,将面具的细绳轻轻系好,等再度抬眼时,淮玉的小半张脸已经被面具覆盖住。
秋崇明当时买的时候还下意识地买小了些,可不想淮玉的脸更小,这面具戴在他的脸上还是有些大,反而衬得形状秀美的下巴更加小巧精致。
淮玉没说话,只静静看着秋崇明,也不?知道在心里想些什么。
秋崇明难得看淮玉这么乖乖的,心尖烫得发痒,按捺不住地屈指勾了勾他的鼻尖。
虽然只碰到了坚硬的面具,可这种奇异的触感却好像隔着这张面具的阻碍传到了淮玉的心底。
“你倒是怪小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淮玉才回过神,颔首小声地这么嘟囔了一句。
秋崇明听到了他?的小声抱怨,只默不?作声地勾唇笑了笑,而后不由分说地牵住了小孩儿的手。
“还想去哪里看看?”
秋崇明牵着淮玉的手捏了捏,淮玉回神,察觉到两人紧紧相扣的双手,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
他?盯着地面,结结巴巴地开口:“随便你,哪里都可以。”
反正他现在被牵着,要去哪里也不?是他自己说了算,这话问的实在多余。
平日里看着羽都也不?过是一块巴掌大的地,如今一步一步走过这窄街步道,才知道脚下的土地多么广袤。
这片方寸羽都在两百年前还叫鲛洲,是鲛族的都城,羽族始帝一朝得势,这座都城也成了权势更迭下羽族胜利的象征。
秋崇明挽着淮玉的手一路走走停停,淮玉反而被周围的人盯得人都快麻了。
他?感觉自己戴着个面具才更像个异类,本来也就偶有几人会盯着他?,现在是个人都想看他?几眼。
淮玉压下一口气,没好气地瞪了秋崇明一眼,就看秋崇明笑得嘴角压都压不?住,满眼都是笑意。
淮玉:“……”这人是不是故意的。
他?将头扭向另一边决心不?再理?会这个坏家伙,目光游梭间突然被一处热闹吸引,秋崇明看他?好奇,自觉地领着他?走上前去。
原来他们两个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供奉月神的神殿前。
当年鲛族用海妖之音充当防线,始帝的兵马根本无处向前,幸亏月神助力让鲛族那一夜失声,才能够一举击溃鲛族的防线。
羽族一统后便开?始大肆修建月神殿,选神官,虔诚供奉。
民间坐落的月神殿不少,可听闻月神的真身却藏在羽宫的摘星台,与紫薇星盘依附而生,由拜月祭司亲身侍奉。
也因着月神昼伏夜出,民间拜神通常都在晚上,月神殿的香火唯有在夜间才算鼎盛之象。
淮玉和秋崇明来的正凑巧,殿前人头攒动,有几个身着白衣银袖的青年正挨个派发手上绘有印文的黄符。
他?们个个身形颀长姿形优美,翩翩白衣端端皎洁,一顶垂纱斗笠将面容都遮掩,神神秘秘的,更加惹人遐想连篇。
淮玉和秋崇明两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了人堆,自然也被误认成了来拜神求庇佑的百姓,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递来的黄符,淮玉只好点头收下。
他?伸手去接,只挨了个边,未想这少年就忙的收了手,像是生怕与淮玉有什么肢体接触。
淮玉被他的这个嫌弃动作搞得一头雾水,一扭头就看秋崇明也拿了一张,只是他是摊开?手等那人将黄符放在他的掌心,全程一派小心翼翼的模样。
淮玉愣了愣:“我很可怕吗,怎么感觉他?这么怕我?”
秋崇明将手里的符咒收好,看了淮玉一眼,开?口道:“他?们不是怕你,只是不敢和你走得太近而已。”
秋崇明的这句话让淮玉更迷茫了。
“这些人都是从小就被选来做服侍的月神的神官,别看他?们看着年轻,有的人应当有百岁了。”
秋崇明眸色忽的一黯,顿了顿才道:“整个九州除了鲛族长生,应当也就只有他?们受月神庇佑得以不老不?死,代价自然也会有——凡是侍奉月神的人,从心到身都只能归属月神所?有,别说情情爱爱沾不?得,便是和旁人触碰一下都是失职。”
秋崇明的话说的冷静至极,甚至连语调都没有明显的变化,平淡得像是在和淮玉讨论今天的天气,可淮玉还是觉得一阵无由头的心疼。
他?盯着这些白衣青年仔细看了看。
每个人都像是一尊不?动凡尘的菩萨,机械地守着自己供奉的神明,分明手上已经戴了手套,却还是小心翼翼又战战兢兢。
神明本应该亲近世人,可这些人却显然畏惧众生。
淮玉叹了口气:“用自己的喜怒哀乐来换长生,真的值吗?”
他?抬头去看秋崇明,难得看到秋崇明面色凝重,似乎是在认真思考什么,又或者是想到了什么。
其实对于眼前的这些人而言,留在民间的神殿已经是最大的庆幸,虽然身体?被迫抗拒烟火,心灵却还是纵身在这凡尘里。
可以见?识民间的烟火,尚能触碰世人的冷暖。
秋崇明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起了一个人的身影,也唯有这人将这一袭洁白的祭司白袍传出了一身的冰雪味。
“自然是不值。”秋崇明若有所?思地开口,“百年孤身守着一尊高高在上的神明,不?知悲喜为何物,活得再长久也终归是孤独无趣。”
鬼使神差的,秋崇明突然记起了裴袖昭当时在千秋池前同他?说的话。
那时淮玉危在旦夕,裴袖昭以为他宁愿强要了淮玉也不?愿让自己多年的计划夭折,曾经开?口劝过他?。
他?说自己和他?都是一样的人。
都泥足深陷,都身陷囹吾,都一样……孤独。
秋崇明是身处羽都的权力漩涡中踽踽独行,又在丢失皇位的同时丧母,于是心门固守,故步自封。
裴袖昭是经年困居邀月宫,守着一尊不?见?尊容的神,半生孤寂,天命如雪。
秋崇明幸运就幸运在他后来有了淮玉,在淮玉作陪的那十年,是他浑浑噩噩的前半生中活得最有血有肉的时岁。
失去了淮玉,他?的欢愉怕是也要一并到头了。
秋崇明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默不?作声地将目光落在了小孩儿的身上,淮玉还在低头摆弄手上的黄符,从秋崇明的这个角度看去,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颔首时乖巧的容颜。
睫毛轻颤间像是翩翩欲飞的蝶,在秋崇明的心湖上落了脚,于是便荡开了难捱的涟漪。
淮玉是被一阵异样的触觉唤回了神思,等抬头时秋崇明已经半蹲下身子,正静静地看着他?。
秋崇明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扣住了他?的后脑勺,两人挨得确实有些不?正常得近。
淮玉眨了眨眼,一瞬间生出了一种想要后退的欲望。
他?感觉秋崇明的眼神不?大对劲,看他?的神情既古怪又稀奇,淮玉蹙眉,说出口的话都有些没有底气:“……你突然这么盯着我做什么,你、你松手,离我离我远点。”
秋崇明一动不动,视线反而落在了他?微张的小嘴上,淮玉吐字的时候那诱人的唇珠会随着轻颤,喉结滚动得也分外迷人。
“小鬼,再叫本王一声皇叔,本王想听。”秋崇明微微凑近了些,扣着淮玉后脑勺的手随之微微用力,眼看着就要将淮玉往自己怀里带。
淮玉瞬间傻了,这个情况不大对劲,你想听那我说还不?成,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淮玉看着秋崇明的这幅举动,怎么看都觉得他?就快要吻上自己,分明想要逃,可又不知道该怎么逃,反而呆呆地一眨不眨地和秋崇明对视。
秋崇明被他?盯得生出了几分笑意,忍不?住笑出了声,眼看着两人几乎要鼻尖相贴,淮玉却像是手脑分家,脑子和身体的想法完全不一致。
正在此时,突然有一个老伯伯凑到了两人面前,意外地帮淮玉解了围。
“两个小伙子怎么还傻站着不?动笔,马上就要放天灯了,再不?快些可就赶不上了。”这小老头睨了秋崇明一眼,再扭头时对着刚从秋崇明怀里跳出来的淮玉笑了笑。淮玉被他这么一打断,瞬间就羞得无?地自容,整个人烫得都快冒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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